第99章祭献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公孙翊终于忍不住喟叹一声,对身旁李月明道:“对不起。”
李月明一愣,随即明白公孙翊在为何事道歉,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什么好抱歉的,何况若是当时我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咱们也不至于忍饥挨饿了,所以追本溯源,我也有错。再者来,咱们还没有走到路的尽头,不定前方会有食物呢?”
公孙翊知道李月明向来如此,笑了笑,没再往自己身上揽责。
梅破寒笑道:“你这家伙,不但自己没什么脾气,还总让别人没脾气,你该不会是圣人?”
李月明笑道:“怎么可能。”
梅破寒道:“不管你也好,不是也罢,你的性格实在太过优异,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没有多少的朋友,即便有人接近你,也多半只是为了麻烦你,不会和你交心,你就如同一面明镜一般,会映照出身边人丑陋的一面,和你靠的太近,多半是要自惭形秽妄自菲薄的。”
公孙翊一边前行,一边细细咀嚼着梅破寒的话,心中默默赞同,即便是他,在和李月明一起的时候也时常要自愧不如的。
梅破寒接着道:“即便你样样都好,真正佩服你的人也在少数,大部分人多半是一边麻烦你,一边在心中诋毁你,有些人甚至还要向别人诽谤你,因为你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不可理解,所以他们会觉得你别有用心,你们人族往往不愿意看到有人高高在上,但若是将一个人拉下神坛倒是几乎所有人都乐见其成,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李月明点头道:“你的有道理。”
梅破寒冷哼一声,心道:“可别以为就你会讲道理。”
李月明接着道:“朋友本就不在多,知心几人就够了,至于你口中的那些人,即便他们诋毁我也无所谓,懂我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的人没必要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用。”
梅破寒道:“你倒真看得开。”
李月明笑道:“多读点书自然就看开了,读书本就不单单是为了增长见识,更是为了开拓心胸。”
梅破寒不置可否,公孙翊却一直点头,深以为然。
李月明道:“之前我就和你过,即便是我,心中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只是被我的修养和道德给掩盖了,所以我的某些所作所为未必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不管我是不是装的,但起码最后带来的结果是好的,若是人人都能装成善人,那这世上也会太平许多。”
梅破寒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那也未免太虚伪了些,两人表明称兄道弟,要为对方两肋插刀,但暗地里却骂对方猪狗不如,想插别人两刀,这样的世道有什么意思?”
李月明笑道:“那又如何?若是一个内心阴险毒辣之人,能从头到尾都装成一个善人,即便心有恶念,也没有付诸行动,还昧着本心做善事,不管这样是不是算虚伪,单从结果来不是好的吗?不管其本意是什么,但别人起码因此受益了,何况不管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是会上瘾的,即便有些人开始做善事是为了装给别人看,但我相信,到最后,他做善事一定是出于本心的。”
梅破寒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冷哼一声,不再接话,若论讲道理,他还真不是李月明的对。
公孙翊听了李月明的一番话,却蓦地想起自己了师傅天玄真人。天玄真人每年的二月十五都会在化仙殿讲道,虽然天玄真人学究天人,但其所讲的极为晦涩,甚至有时候干脆不,只是做一些动作,而即便是公孙翊也时常是一知半解。
但李月明所讲的道理却是浅显易懂,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却不乏深意,不过公孙翊也并非尽数认同。
公孙翊一直听梅破寒和李月明两人话,转移了注意力,虽然饥饿感少了几分,但却依旧是口干舌燥,此处并无水源便只好生津止渴。
公孙翊咽了咽口水,对李月明道:“你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终究只是设想罢了,要一个恶人做善事,何其困难。”
李月明点头道:“你的对,这只是我的一个愿望而已,我知道永远不可实现,但即便不能让他做善事,退一步,让他不做恶事也是极好的。”
公孙翊默然不语,他知道要做到让恶人不做坏事并非没有办法,对于凡人而言,用“法”便可,如今天下虽然有“法”,但“法”对那些身处庙堂高位之人并没有多少约束力。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虽圣人对百姓一视同仁毫不偏私,但如今世间的“法”却还做不到这样,所以即便是要单纯不让恶人做坏事,也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岁月。
一行人边走边讲,虽然还是会感到饥饿,但也不那么枯燥了。
公孙翊等人又走了许久,就在除了纯原外的三人都快要筋疲力竭之时,公孙翊蓦地发现前方出现一片耀眼的红光。
公孙翊道:“不管前面是不是出口,但一定会有什么等着咱们,心为上。”
其余几人当然不会反驳,就这样跟着公孙翊心翼翼地往前。
一行人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浪来袭,而随着众人越往前走,感受到的热量便越为强烈,公孙翊、李月明和梅破寒三人都已经汗流浃背,而纯原却是神色如常,额头没有丝毫汗珠,公孙翊不经意间瞧见,不由得大为疑惑。
公孙翊等人又走了一会,前方竟然是悬崖再无路可走。
公孙翊走到悬崖边,往下一瞧,在下方数十丈的地方竟然是布满了鲜红的岩浆,岩浆上的火舌高高窜起,即便是在上方的公孙翊也感觉自己要被烤熟了一般,忙往后退了几步。
公孙翊伸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忽听的梅破寒叫道:“你们看,那有字!”
公孙翊先瞧了梅破寒一眼,再顺着他指指着的方向瞧去,只见在悬崖对面十几丈的地方有一面墙漂浮在半空中,上面确确实实有几个字。公孙翊定睛瞧去,发现上面写的乃是“祭献一人,方可取弓。”
公孙翊心头巨震,他万万想不到取弓的条件如此苛刻,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如此一来,他也忍不住在心中骂起后羿来了。
李月明看了看那面墙,又上前几步,瞧了眼底下的岩浆,缓缓道:“看来如若要取走那把红岩弓,就需要咱们其中一人纵身一跃,跳入下面那片岩浆之中,否则咱们只能调头回去。”
如今众人修为尽失,若是跃入下方的岩浆中,定然是有死无生,没有真气加持后,即便是公孙翊的无垢琉璃体也遭受不住岩浆的高温。
此时公孙翊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又看了看墙上那句话,思忖片刻后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若是只有一人来此取弓,那可如是是好?即便他祭献了自己,又由谁去取走红岩弓?如此看来,不定会有其他办法,只是咱们还未发觉。”
李月明一愣,道:“却是如此”
梅破寒却蓦地想起一事,道:“将我掳走的那个叫十三的大妖曾经过,他也曾三番四次到这“红岩弓墓”意图取走那把红岩弓,但最后都无功而返,你们他会不会因为只身来此,所以败在了这一关上?”
“也有可能。”李月明道,他此时也想出了更为合理的解释,“或许这最后一关的题目并非是固定的,若是只有一人来此,那他遇到的或许便和我们不同了,毕竟以后羿的本事要做到这一点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纯原侧头看了看李月明,眼中颇有赞许之色。
公孙翊亦觉得李月明的话十分有道理,如此一来他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取走红岩弓。
公孙翊蹲在地上,双抓头,梅破寒双环胸,背靠着墙壁,抬头望着上方,李月明则是来回踱步。虽然三人动作不同,但无一例外,内心均是极为煎熬,他们此时亦在苦思冥想,试图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纯原在后方静静的看着三人,她很好奇,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应对这个问题。
近千年来,觊觎红岩弓的人不计其数,而走到这里的也有几人,但最后却无一例外的败在此处,最终铩羽而归。这一关虽然看着十分艰难,但对于无情之人来却又十分容易,故而这一关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来回踱步的梅破寒突然停下脚步,他走到悬崖边,向下瞧了瞧,又转头看向众人,道:“之前那道‘何为世间正主’的难题是公孙兄给出的答案,之后进入那奇异的洞天秘境后也是你们搏虎斗蛇,进入此地后我一直没帮上什么忙,这一关就交给我。临死前能为天下苍生出一分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哈哈哈,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公孙翊这才明白李月明想要用自己完成祭献,忙站起身来,一边向前一边出言阻止,但此时公孙翊和李月明离的较远,鞭长莫及,还未到达李月明面前便见李月明笑了笑之后便转身一跃,消失在公孙翊的视线中。
公孙翊忙往前一扑,试图抓住李月明,但公孙翊此时修为尽失,这一扑过后还是离悬崖边较远,自然是连李月明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公孙翊心灰意冷之时,忽听的梅破寒叫道:“你这子,救个人也这么不利索,真是没用。”
公孙翊抬起头来,却发现梅破寒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正好在悬崖边上,忙站起身来,再向梅破寒瞧去时却发现他双朝下,正拉着李月明。
梅破寒对李月明道:“你可别误会,我也并非是想要救你,只是你还欠我人情,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李月明万分错愕,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欠了梅破寒人情。
事实上梅破寒见李月明转身一跃后,身子本能地往前扑出,根本来不及细想,所谓的人情也只是他此时随口胡诌。
公孙翊见李月明安然无恙,这才安心落意,走上前去正想一切再从长计议之时,梅破寒身躯接触的地面突然碎裂,整个人也随着李月明一起往下坠。
此时公孙翊和梅破寒离得较近,自然不会让他和李月明一起落入岩浆之中,往前一扑,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梅破寒的双足,这才没让梅破寒和李月明两人一起献祭。
公孙翊此时只顾用力将两人拉起,无暇细想为何原本梅破寒身下的地面会突然碎裂。公孙翊此时虽无修为,但毕竟膂力过人,拉起梅破寒和李月明两人自然不在话下。
眼见公孙翊就要站起再顺势将梅破寒和李月明两人拉起之时,公孙翊身下的地面也突然碎裂,伴随着公孙翊的一声尖叫,公孙翊、李月明和梅破寒三人一齐坠落下去。
而后方的纯原虽然修为仍在,但见到公孙翊三人下坠之时却并未出相助,只见她走到悬崖边,凝视着下方,神色不变,片刻之后,纯原竟然纵身一跃,跳入了下方的岩浆中。
这“红岩弓墓”内三关,第一关,问“何为世间正主”考的是“智”;第二关让公孙翊等人在失去修为的情况下和各类凶猛的禽兽相斗,考的是“勇;而这第三关,要祭献一人方可取弓,考的是“义”。
李月明决定祭献自己让公孙翊等人取弓是对世间生灵的“义”,而梅破寒和公孙翊没有为了取走红岩弓而放任同伴送死亦是“义”。
进入这“红岩弓墓”取弓者,无论是人是妖,都不乏“智勇双全”之辈,但却各怀鬼胎,独独缺了一个“义”字,若是只身一人来此,便会进入后羿设下的幻境之中,亦会接受相似的考验,但因为都是无“义”之人,所以千年无人能将红岩弓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