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次日中午。
“你跟三哥怎么样了?”
躺在病床上的邹眠问。
“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否则你怎么会来照顾我?”
“姐帮了我这么多,就算您不,我也会来照顾您的。”
秋莺吹凉了粥喂她。
“孩子怎么样了?”
“在家玩呢。”
“三哥也要把他们一起带走吧?”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想怎么做。”
“还不明显么?他跟梅若微退了婚。我知道三哥可是在爹面前发过毒誓,这辈子不会为女人动感情。放弃梅若微,意味着放弃了整个鑫城的产业,毕竟梅若微的舅舅已经是市长了。他好不容易才凑成了这个局面。”
“我没让他放弃她的。”
“那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邹眠就这么静默着等着她的回复,最终秋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握住秋莺的手腕。
“越是年纪大,越发现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世界上没有圆满的感情,大部分都是千奇百怪,既不平等也没那么美好,但爱情就是在一起的日子。之后你最痛苦失落的时候,这些日子能支撑你走下去,哪怕是争吵和折磨。如果你喜欢三哥,就跟他在一起,哪怕他之后又反悔了,你也没遗憾对不对。到那时,你想走,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不想总是靠你们的。”
“就当是我偿还你吧。是我撒了谎,三哥才会去找你。”
秋莺摇了摇头。
“不过我觉得就算我没撒谎,三哥想明白了还是一定会去找你的。他不是会让自己受苦的人,其余的东西都可以找回来,但和喜欢的人相处的时间没了才是真没了。虽然现在他好像表现得很冷漠和自私,但能为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就一定是认真的。只是他不会承认,还会表现得很压榨你……”
“……”
“我终于是看清他了。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我们周家人真是一脉相承。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内心最想要的。”
“那姐,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不被这份感情拖累了,它让我变得没了自我。”
邹眠蜷起双腿:
“你看王贺,我以前一直认为他对我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得不到的扭曲。哪有爱情是这样的。太沉重了。后来想想,是我自己错了。为什么这就不是爱呢?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要么爱,要么恨,要么死。”
“如果我承认了他爱我。那么剩下的就是我是否爱他,以及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的问题了。”
“我之前认为我不爱他,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完全不爱他,也并不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我竟然也是都可以接受的,只要跨过了心里那道坎。”
“……那厉先生呢?”
“厉胜白,他是永远朝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走的人。我想现在他应该很开心三哥跟梅若微退婚了,毕竟意味着他开始占有主动权。”
“……”
“您不会不高兴吗?”
“以前会。现在觉得没什么了,像他那样没什么不好。感情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她看秋莺并不是很懂,笑了笑道:“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跟三哥在一起。”
周白齐推门进来。
秋莺腾地站起身来,有些不自在,“我先出去了,您们慢慢谈吧。”
在秋莺经过他旁边的时候。
“在门口等我。”
“半夏半秋在家等我,我想先……”
在他的眼神下,她垂下脑袋:“我在门口,您有事叫我。”
她乖乖地关门出去。
“秋莺很可爱吧。”
周白齐没理她:“再过两天可以出院了。回华城?”
“嗯。”
“想清楚了?”他似笑非笑的。
邹眠抬起头:“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前天晚上王贺已经醒过来了,周白齐把邹眠送过去,邹眠在旁边坐了很久,凝视着他,直到他睁开眼睛。
——真奇怪,她好像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看过他。
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出奇的脆弱和简单。
要么爱,要么恨,要么死,所以他终于有机会了。
王贺睁开眼睛,看到她后,缓缓地挪过手覆盖她放在旁边的手。
她没躲。
“王贺,想跟我在一起么?”
“嗯。”
“那我们约法三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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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鑫城的内部仍然隐隐变动。聂永振坐稳了市长,却并没有完全铲除汪鹭,反而是给了他一些甜头,把他彻底养成了自己的势力,仍和柯帮分庭抗礼。
厉胜白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明城被绑那事,也就可以很好地向聂永振的“上头”表示,他的参与只是意外。
他们选择让聂永振上位,也是因为他坚决不碰日本人,也是著名的中立派。既不站张督军那边,也不站厉胜德那边,甚至还想尽力维持着上面的关系。
事情永远没那么简单,幕后斗争总是风起云涌。
张督军和厉胜德的会面也在缓慢地进行着。
这段时间,柯应重新开始跟汪鹭划分地盘,把汪鹭恨得牙只痒痒了。姨邹雪终于缓过来了,虽然不再叨念着厉盛德,却仍然把柯应折腾得够呛,俩人见面不是吵就是闹,不是架就是扔东西。
不过在养伤的邹眠看来,俩人天天这样,迟早得吵出个孩子。
有一天,邹眠再次从睡梦中醒过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床前,已经快深冬了,他却仍然穿一身单薄的军装,无声地站在那里。
“我就知道那不是梦。”
他走过来:“我事情处理完了。”
她坐起身来:“我初春的时候跟三哥一起回去。”
“嗯。”
他凝视着她许久,伸手摸她的脸,大拇指蹭了蹭,然后开始覆唇过来。
“第一条,我不愿意的时候不许碰我。”
他的动作停止了,她接着:“不过今天可以。”他的唇角露出个毫不明显的笑容,浅浅地亲着她。
到最后渐渐深入,唇齿交缠,呼吸急促起来。
她的伤好了,他的还差一点,不过没关系。邹眠躺下来,伸手抱着他:“我时常觉得你是我的一场噩梦。总以为醒过来,就能回到以前。”
“可你是我的美梦。”
她在他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他胸口的两道枪伤:“哪道是我逃跑的时候留下的?”她摸到了看起来是旧伤口的:“这个?”
他按住她摸着他胸口的手:“心里面都是。”
“好像我多对不起你似的。”
她看到他的心口处纹着她的名字。
“王贺,我讨厌你。”
“嗯。”
她接着又:“很讨厌你。”
“非常非常讨厌你。”
王贺停下来认真地盯着她,而后露出笑容。吻她的手心,还有锁骨窝。
他在抚摸她。
“他们不都传你无能么?才会让四姨太跟人跑了,其余几个姨太全都被赶了出去。”
他低声,“你应该知道。”
快乐很强烈,交缠很紧密。
在清冷的月光中,狭的床铺上,盖住光滑身躯的薄被。
“第二条,永远都不许违逆我,办得到吗?”
“嗯。”
“第三条,永远、都不许抛弃我。”她的声音断了一下。
“永远不会的。周生生,我永远爱你。”
他们的爱情不是好的爱情,是折磨、痛苦、占有、抗争、逃避还有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