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闲王即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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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 好自在啊!”夏末康熙照例带着佟懿儿与靖月、胤祥等出塞外避暑行围, 不愿多外出的胤禛自请留京, 这日得空, 便带着松贞与几个孩子一道去理亲王府做客。入得理亲王府院落内, 只见身披蓑衣、头顶斗笠的胤礽正挽着裤腿坐在一方水池边的假山石上垂钓。见一条鲤鱼上钩,屏气凝神在一旁观望已久的胤禛方才开口叫好。

    “哟, 你瞧我这记性——都把你今日要来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胤礽回过头才发现胤禛,忙将鱼脱钩扔进水桶, 脱了斗笠抱歉道, “来了好一会儿了罢!”

    “没来多一会儿, 二嫂招呼松贞和孩子们去了。我特意来这儿看看二哥是如何自在的。”胤禛抖了抖袍脚,像胤礽一般在假山石上随意坐了, 环顾四周的亭台水榭, 无比羡慕道, “二哥这里真是神仙也住得了!”

    “这些日子汗阿玛眼看就要立储, 我实在是想避避风头, 便一直称病不出——听, 你倒有不少麻烦啊!”如今的胤礽是有妻有子万事足,因此更加两耳不闻窗外事。康熙体谅他的心思,也由着他这些日子在家休养生息。虽然如此,与胤禛一向交好的胤礽还是很关心胤禛的近况。

    “是啊……年初先是被年羹尧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后来随汗阿玛去永定河时又被人算计, 真是防不胜防啊!”起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经历, 胤禛不由摇头叹道, “如今看来,做皇后所生的儿子还真是不易——二哥你的选择是对的。”

    “依我看,如今这八阿哥倒像是没什么出息的样子,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大的野心。”胤礽听胤禛完,不由皱起眉头,替他分析道,“但是八阿哥背后的钮祜禄氏家族却未必肯善罢甘休——如果胤俄无心争储,他们还可以指望胤禟。当初宜妃额涅之所以能进宫为妃,孝昭皇后是出了大力的。”

    “这一点,不瞒二哥,我也是有所察觉的。”听胤礽出了自己多日以来所思所想,胤禛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了,“年羹尧到胤禟府上分明是赴了一场鸿门宴,永定河视察,胤禟带着他那个门客秦道然一块儿去,难道不想对我下手吗?”

    “胤禟如今是宜妃额涅与钮祜禄氏一族唯一的指望,这些暗地里的动作咱们能分析出来,相信汗阿玛也一定心中有数。”胤礽站起身来,引胤禛往屋内边走边笑道,“但是现在,只要他们还不至于闹出人命来,汗阿玛就必须揣着明白装糊涂——倘若让钮祜禄氏太早死心,朝廷上没准就要引起地震了。”

    “还是二哥聪明——大哥到底是气盛,非要追查到底不可,结果在汗阿玛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胤禛想起当日在朝堂上的一幕幕,不由笑道,“还要帮我讨回公道,我可不敢领这个情呢!”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也有不同的脾气——大哥是长子,又能武不能文,自然是能伸不能屈的。”自从住进理亲王府,胤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闲暇时不是抄佛经就是读《道德经》、《南华经》之类的道家经典,总是以清静无为为要,只见他走到正厅的一张圈椅上坐了,点燃一只檀香,屋内顿时香雾缭绕。

    “如今二哥不是垂钓就是坐读书,真是大不一样了。”胤禛见胤礽成了这样,心里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有谁能想到昔日的储君竟有如此境界!”

    “其实这一年多来在府上清净的日子,使我想明白了许多过去没想明白的事,反而把眼下的局势看得出来更清楚了一些。”胤礽看着自己面前几案上一盘没有下完的残局,将一颗翡翠棋子递与胤禛道,“看来看去,只有你能让这一盘棋活了。”

    “我?”胤禛忽然意识到这是胤礽在做出选择,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往身后靠了靠,迟疑着不敢接过这一枚别有深意的棋子。

    “今日与你这样一番闲谈,我便知道你定是有深谋远虑的——你能跟汗阿玛有一样的心思,那是帝王才有的心思。”胤礽莞尔一笑,不由分将棋子塞到胤禛手里,“未来的路你不用怕,二哥会帮你的。”

    “二哥,我——”胤禛本以为胤礽闲居在家已经对朝政不闻不问了,今日也只是带着妻儿前来拜访而已,这样的一番承诺的确让胤禛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汗阿玛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是皇后额涅教导有方,你才一直不曾想过要替自己争取。”胤礽倒是心无挂碍,便无所顾忌地实话实了,“对你来,不争也就是争了,对吗?”

    “其实……其实我一直觉得,二哥真的比我更合适。”胤禛红着脸,低头轻声道,“您是仁孝皇后所生的嫡子,有情有义,目光长远,胤禛实在是……望尘莫及。”

    “你记不记得,时候我把一只麋鹿做了帽子送你的事?”胤礽抬头目视远方,陷入了回忆,“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那一幕,我都会觉得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只帽子去年我还收拾出来给弘音戴呢,怎么会不记得!”起童年往事,胤禛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渐渐咧开嘴笑起来,开了话匣子,“时候我还记得只要一因为额涅对你好而吃醋,额涅就会拿鹿皮帽的事来‘教育’我——看在二哥在我出生不久就送我一份‘大礼’的份儿上,我渐渐也就释然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第一次围猎射中一头鹿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冥冥之中把自己的胜利果实送给了你——群雄逐鹿,鹿就是天下呀!”胤礽起身将双手搭在胤禛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道,“索额图要我好好表现,我也发挥出色,但这就是天意,你明白吗?”

    “这头鹿交到谁手里,最终还是汗阿玛的意思,不是吗?”胤禛知道胤礽的心意,一时十分感激,但他起身时仍旧心静如止水道,“二哥的心意,胤禛一定不会辜负,但未来究竟如何,还得看汗阿玛的意思。”

    “你有这个担当天下的勇气,二哥心里也就踏实了——走,咱们出去瞧瞧孩子们去!”胤禛的答复让这些日子以来忧心忡忡的胤礽如释重负,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引他往后厅去了。还没进屋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给二嫂请安——弘旻都这么大了!记不记得我是谁啊?”进得屋内,只见索宁与松贞正将弘旻、弘音两个孩子抱在膝上围在八仙桌前玩七巧板。胤禛向索宁请安致意后,上前捏了捏弘旻的脸蛋,欢喜的不得了。

    “四叔,您一定是四叔!”弘旻长得白白胖胖,也不怕生人,才不过两岁便已经口齿伶俐了。

    “哟,你真聪明——怎么猜出来的啊?”胤禛将弘旻抱在怀里亲了几口,“真是长大了!”

    “因为——因为弘音的眼睛跟您的一样!”弘旻一句童言无忌,让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策凌啊,下个月你和靖月丫头成婚,对未来——你可有什么算?”这日即将回銮,钦天监奉旨回复两位公主的婚期,康熙与佟懿儿特意支开靖月,将策凌单独召入营帐,询问策凌未来的算。

    “奴才自幼随祖父归顺皇上,便已算终生效忠君父,请皇上成全!”策凌知道康熙与佟懿儿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带着靖月回喀尔喀去,因此忙跪地表明心迹。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在京城为官了?”康熙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喝了一口奶茶,嘴角不住上扬,“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这样的好女婿,我更是要当亲儿子看待了!”

    “奴才……奴才愿肝脑涂地!”策凌的祖父数年前在京城含笑九泉,康熙下令厚葬。从此策凌更视康熙为亲生父亲一般,立志要好好创一番事业。

    “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怎么还自称奴才?该改口啦!”佟懿儿掩面一笑,嗔怪道。

    “儿臣谢汗阿玛、额涅恩典!”幼失怙恃的策凌今日再次有了喊父母的机会,感觉就像做梦似的。

    “听,皇上与皇后算将那喀尔喀归顺来的策凌视为亲子呢!”策凌被康熙认作亲子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伊尔哈这日向济兰拜别时,不免酸道,“那策凌不过就是个喀尔喀来的野孩子,这下倒好!”

    “唉……谁让人家攀高枝儿了呢?皇上的公主原本就少,何况这是皇后生的!”济兰听康熙预备封策凌为郡王,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了,“我们家胤禟可是皇上的嫡亲儿子,到今天连个贝勒还不是呢——他倒好!”

    “他这郡王跟咱们胤禟可不是一回事,妹妹你可别吓自个儿!”伊尔哈见济兰的斗志已经被挑起来,立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再怎么着,皇上也不能选他为储君不是!”

    “表姐的是——我倒要看看,他这个郡王能风光到什么地步!等咱们胤禟出息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济兰现在越发盼望胤禟早日出人头地,好使她不必在屈居佟懿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