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坏心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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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想到, 咱们居然白折腾一宿!”回到住所, 一鼻子灰的胤俄气鼓鼓地往圈椅上一坐,冲着胤禟与阿灵阿、隆科多发牢骚道,“不是只要咱们唱这一出戏,汗阿玛就会高看咱们一眼吗?”

    “皇上不是了——回宫之后论功行赏么?这会子皇上仁慈,正担心着村民安慰, 自然没有心思夸您二位爷!”隆科多对自己“导演”的这出隔岸失火非常得意, 相信康熙只是一时担忧而已, 待回宫之后就会表彰他们这些救火的功臣。见胤俄十二万分地不耐烦,只好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俗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

    “隆科多大人得有道理——事发突然, 皇上心系民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咱们要沉得住气。”阿灵阿与隆科多一唱一和,自然也觉得他们这次策划应该能够得偿所愿,便紧随其后劝道,“往后随驾这一路, 咱们谁也别再刻意提起这事儿了, 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等着皇上主动夸您二位才好。”

    “公爷的是, 胤禟记下了。”胤禟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擦干净脸, 听了阿灵阿的话频频点头, “时候不早了, 二位大人回去好生歇着吧!”

    “奴才等告退!”见胤禟如此镇定, 阿灵阿总算松了一口气,与隆科多一道告辞离去。

    “刚刚八阿哥他们回来的时候,您怎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折腾了大半宿,康熙与佟懿儿早已困意全无,见东方已吐白,佟懿儿索性替坐在镜台前的康熙梳洗整理起来。一面为康熙编着发辫,一面忍不住好奇一问,“他们能去救火,不是顶好么?”

    “隆科多是你亲弟弟,这个人想必你是知道的——你觉得他会忽然转了性子这般舍生忘死么?”康熙的目光里充满了困惑,不禁深吸一口气道,“事情恐怕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呐!”

    “您的意思是——”佟懿儿将拿着紫檀木梳子的手悬在半空,倒吸一口凉气,“今儿这场火灾……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朕也不希望是这样。”康熙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手道,“待时机成熟,朕想让胤禛暗中调查此事,在没有查明真相以前,朕实在不想做过多猜测。”

    “若真是他们自导自演,您预备如何处置?”佟懿儿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有可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同时也深感自责,“隆科多、阿灵阿还好,只是两位阿哥恐怕……”

    “如果这件事真是他们策划的,胤俄、胤禟兄弟俩八成只是听从长辈的安排,以他们现在的心智,还不至于能想出这样的阴招。”康熙意识到两位阿哥被不良外因影响已经到了不得不干预的地步了,他必须采取措施,“懿儿你放心,朕自有主意。”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这日到了曲阜,康熙特意派遣胤俄、胤禟兄弟代替自己往孔庙祭孔,而将胤礽、胤禛留于行宫内议事。朝会完毕,胤礽与胤禛在众大臣离去后依照旨意单独觐见。

    “你们俩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支走胤俄和胤禟吧?”康熙抬抬手示意二人坐下,索性不再拐弯抹角。

    “儿臣和四弟琢磨过了,只觉得事有蹊跷——但事涉两位弟弟,儿臣等不敢擅专。”胤礽猜到康熙的用意,也就终于不必再有所避讳了。

    “哦,你们是有什么发现么?”康熙见胤礽与胤禛愁眉紧锁,当即猜测他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

    “回汗阿玛,儿臣问过当地村民,他们昨日一早便有一堆人马声称您要到村子里观稻,在村子里巡视一圈走了,晚上就着火了。”胤禛早已到村子里询问过一番,探出消息向康熙汇报。只见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块腰牌,双手递与康熙道,“这是儿臣在田垄间捡到的,请汗阿玛过目!”

    “銮仪卫……哼哼,果然是隆科多的人!”康熙看了一眼腰牌,旋即扔在桌上,轻蔑一笑道,“他们以为救火把脸熏个漆黑就能糊弄朕,简直荒唐!”

    “汗阿玛请息怒——无论如何,现在您正在南巡,而且隆科多大人是众所周知的救火力将,您不能现在就发落。”胤礽见康熙愤怒,忙起身相劝,希望康熙从长计议。

    “这是自然,这件事现在只有朕和你们两个知道,再不要声张,等回京之后朕自有主张。”康熙渐渐平复了心情,冲胤礽与胤禛笑道,“这件事朕还没有发话,你们就已经先调查清楚了,这就是‘父子同心’呐!你们回去歇着吧!”

    “儿臣等告退!”胤禛与胤礽完成了任务,便听从吩咐一前一后出去了。

    此后一路向南,康熙果真再未提起火灾一事,只在沿途一路视察河堤、接见百姓,仿佛山东那场插曲从未发生一般。胤俄、胤禟等渐渐也失了耐心,只跟着一路游山玩水便罢了。

    “杭州织造孙文成,恭请皇上圣安,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二月中旬,康熙一行抵达杭州府,杭州织造孙文成等在城内涌金门前迎驾,城门内外跪满了迎接圣驾的官员百姓,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大家等候了这大半天,也辛苦了,都平身吧!”再次来到杭州,眼见城池更加繁华,百姓们的脸色也都越发红润,康熙不由倍感欣慰。

    “皇上、娘娘请移步织造府内,奴才有贺礼献上!”孙文成在前方心翼翼引康熙与佟懿儿过涌金门往织造府去,一面招呼着,“主子爷、主子娘娘请当心脚下!”

    “朕已经过了,今年朕不预备听折子戏,你要是预备了戏班子,朕可是要生气的!”康熙生怕孙文成违背旨意,连忙提示他道。

    “主子爷您放心,奴才绝对不会违抗圣旨。”踏过织造府署衙的门槛,一路都是怪山乱石、飞流急湍,绕过鸟语花香的石径路,康熙便来到了一处错落有致的楼阁前,上书“藏珍阁”三个大字。

    “这里头藏着什么奇珍异宝啊?朕倒真有些好奇了!”迎面一阵墨香扑鼻,康熙不免心旷神怡,一面搓手一面向佟懿儿道,“朕还真有些技痒了!”

    “这是杭州当地商人献上的,褚遂良摹本的《兰亭集序》,请圣上和娘娘赏鉴!”掀帘而入,侍女们张开一副装裱精美的墨迹早已恭候多时,康熙与佟懿儿看到眼前的褚遂良真迹,眼睛都直了,半天不出一句话。

    “永和九年——”康熙喃喃自语似的默念一声,不由叹道,“只可惜朕早年间就听大学士们过,这《兰亭集序》的真迹早已被唐太宗带到地下了,实在是可惜!”

    “奴才知道主子爷一向醉心翰墨,因此头一件事便是请您赏鉴真迹,不知您可满意这样的安排?”孙文成见康熙如此激动,便知自己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不由难掩喜悦之情。

    “孙大人有心了,这份见面礼朕收下了。”康熙频频颔首,面露微笑,心中却另有一番算。

    “朕知道诸位阿哥跟着各自的师傅学习书法,都卓有成效,今日天朗气清,朕又方得一幅褚遂良的《兰亭集序》摹本,因此想借此机会,咱们也在这风景如画的西湖来一雅集,大家以为如何呀?”翌日一早,康熙即召集诸阿哥与大臣在花港观鱼齐聚,阿哥们在一面面石桌前站立,最前面摆放的是褚遂良的摹本真迹,阳光洒在上面宛如镀了一层金似的。

    “谨遵父皇吩咐!”看到这样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阿哥们自然十分兴奋,纷纷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泼墨挥毫。

    “朕给你们两个时辰,朕也在这里跟你们一样临摹一幅,回头镌刻在绍兴兰亭的遗址上。”康熙拿起面前的一支上等的狼毫笔扶住袖子蘸了蘸松花石砚上的墨汁,开始屏气凝神写起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十三阿哥的书法,的确是日渐精进了!”康熙毕竟已经练了多年,一个时辰便创作完成了,由孙文成派人将康熙的御墨拿下去准备做成拓本。康熙信步走向阿哥们中间,逐一观察他们的墨迹,走到胤祥跟前,忍不住连连称赞道,“很有几分飘逸之感啊,难得,难得!”

    “胤禟,你写到这句‘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可有什么感慨啊?”胤禟心里正嫉妒着康熙夸赞胤祥,却不知康熙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胤禟身子抖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在卷轴上晕染开来,使他不禁懊丧。康熙见了却安慰道,“无妨,无妨。”

    “回……回汗阿玛的话,儿臣以为,王右军得极是,我们今日所做的,也会成为他人日后的感叹——”胤禟满头是汗,却又不敢擦拭,只瞟到一句“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便脱口而出。

    “那……如果不想成为别人日后的笑柄,试问尔等又当如何?”康熙仍旧眉眼含笑望着胤禟,却让胤禟不禁背上一阵凉。

    “儿……儿臣应当一心一意实心办事,不动歪脑筋——”康熙的意味深长让胤禟觉得他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为了不让康熙在大庭广众之下破,他只得先做了一个自我反省。

    “很好,朕今天没白让你写这幅字!”康熙拍了拍胤禟的肩膀道,“你和八阿哥能够想着救民于水火,朕心甚慰——只是朕要提醒你们一句,这世上有好心办坏事,也有坏心办好事的,你们也不了,要学会分辨。”

    “儿……儿臣谨遵汗阿玛教诲!”这下子,康熙什么也没,却也什么都了,胤俄与胤禟瞬间知道阿灵阿与隆科多的动作已经被康熙所知,现在是他二人唯一撇清关系的机会。

    “胤祥的字好,赏银一千两。胤俄、胤禟救灾民有功,亦赏银一千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子,除了隆科多与阿灵阿灰头土脸外,众人皆心服口服,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