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收假上班第一天,肖照山就让助理在朝阳的一家日料店订好了位置和菜单。
店家闹中取静,在市区里改装了两层地下车库做包厢,每天中午十一点开门营业后限接待一百客,只接受预订,售完即止。
除了“请用”和“谢谢”这两句中文,其它什么都讲不来什么也听不懂的日本师傅会站在和室里,把刚片好的鱼生和刚握好的寿司在三十秒内摆上客人的餐桌,以保证食材处于最佳赏味期。
这种高档餐厅在北京俏得很,肖照山花大价钱从别人那里买来了四席的号,提前了整整一个时抵达店内等岳则章。
车库之上是二十一世纪初建的中式居民楼,户型基本是一梯两户的大平层,能住在这儿的都不会穷,自然往来的人也少。外面街道繁华拥堵的五点钟,区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位老人在走动。
车库入口的一整面墙上开满了粉紫色的牵牛,肖照山没有停下欣赏,独自提着一千克包装妥帖的特级金骏眉走下回旋的坡。
身着振袖和服,发髻簪了鲜花的女服务生站在停车场的道闸口,颔首恭敬地询问他的名讳。
肖照山报上卖座那人的名字,她核对好后便按下手里的遥控器,升起红白相间的道闸,引他走向餐厅。
餐厅正门和道闸口只隔了一段路,沿途仍是车库的装修,白墙彩柱冷光,但推开门后景色大不相同。
门左右挂着两副五尺全开的工笔画,肖照山脱鞋时瞥了一眼,画的是那位飞鸟时代的女天皇。
餐厅里除了隐约的古琴音几乎没有别的噪声,再往前走几步又是两扇紧闭的木门。女服务生侧身拉开第二道门,这里画的是奈良时代遣唐使出使长安和推行租庸调制的场面。
紧接着是第三道门、第四道门、第五道门,每隔两道门就有一个服务生鞠躬问候,在他身后轻缓地合门。肖照山一共穿过了十二道门,从封建王朝走到了战后时期,直至走到车库尽头的四人包厢外。
他看了看墙体的装潢,日本四大岛代表城市的街景照片取代了低饱和的工笔画,俨然已是昭和年代。
一直等在包厢门口的另一位女服务生拉开门,替他脱下灰色西服外套:“秦先生,请问里面是否有贵重物品?您的手机……”
肖照山断她:“把钢笔给我就好。”
女服务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别在西服左胸口袋的一支黑色钢笔取下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谢谢。”肖照山回身拿起钢笔,又把搁在礼品盒上的车钥匙递给服务生,对她柔和地笑道,“除了我妻子送的这个玩意儿,我浑身上下就属它最贵重。”
“好的。”女服务生被他逗笑了,“我会一直在门外为您和您的客人提供服务,还请您放心。”
她把手里的外套包上防尘罩,用衣架挂到了门边,向他行礼道:“您可以随时按桌上的铃通知我们开台,祝秦先生您用餐愉快。”
格子门缓缓合上。
肖照山站在原地量了一番包厢里的布置,有七个停车位那么大的空间里铺了满地的米色叠席,中央放着一张日式木桌,桌边各放了两张软垫。
距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是寿司师傅用的流理台和游着今晚食材的水族箱。门对面辟了一个有氧气泵的人工池,池底安装了橘色的射灯,把里面的两条鲤鱼描出了金线。
肖照山放下礼盒,选了面对门的这一侧跪坐下来,凝神感受着西服马甲口袋里的怀表的轻微振动,耐心等待时间过去。
怀表拨得太快了,转眼就是二十年。
他想起自己和岳则章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这样一家僻静幽深的日料店。
那时候的岳则章和他现在差不多年纪,却更见多识广、意气风发,即使自谦为门外汉,也能在论及艺术与收藏时侃侃而谈不落下风。
二十出头的肖照山多的是和同龄人交道的经验,但除开油画启蒙老师,他从未与比自己大近两轮的男人深交过。
岳则章是第一个。他几乎把他当作父亲一样的人物来看待。
岳则章教会了他什么是资本,什么是资本运作,教会了他怎么发挥才能怎么隐藏才能,教会了他如何将缥缈的天赋变成摸得着的好处。
他教他马术,也教他相马术,教他败财,也教他聚财,教他救人,也教他兵不血刃地杀人。
他几乎是在一种隐忍了十余年之久的渴望中,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岳则章的走狗,为他创作,替他洗|钱,帮他功成名就,然后再被他亲手送进监狱。
连全然不知的池凊也被卷进了这场风波。
她刚起步的事业处处受阻差点难以为继,哪怕生下肖池甯后也依旧郁郁寡欢,一度绝望到花重金请来修行的道士卜卦算命,靠所谓天数命理获得片刻慰藉。
肖照山就是从这时开始恨岳则章的。
他当着岳则章的面亲手销毁了两人全部的往来证据,主动签订了《林中月夜》版权转让的合同,将这副可能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的全部收入,拱手让给了岳则章,自此停笔不再画画,不再参与任何名流聚会,守着一个天才画家的空壳过了十五年。
现在岳则章重新找上门来,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所谓合作是什么把戏。
离约定好的六点整还有十五分钟,肖照山按铃让厨师提前进来准备前菜。
五点五十八分,和室的门被服务生推开了。
肖照山从坐垫上直起身意欲迎接,结果立即被正在门外脱风衣的岳则章挥手按下。
“照山你坐,跟我哪儿用这么生分?”
他随和地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助理先进去。
肖照山余光瞥见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毫不懈怠地四下检查,心里不免感到可笑。
“岳总,好久不见。”但他脸上仍旧如沐春风,尊敬得体。
岳则章六十岁了身子骨还很健朗,不需拐杖或人搀扶就自己走到桌边盘腿坐下了。
“是啊,好久不见,久到连称呼都变了。”他似是惋惜地,“以前那个岳老师长岳老师短的孩儿都改口叫岳总了。”
女服务生托着木盘进来,将热毛巾按长幼顺序递给三位客人擦手。岳则章带来的助理在桌角跪坐下来,拒绝了她递来的毛巾,表明自己不参与进餐。
“以前年轻,不懂事儿,被人捧得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就敢这么叫您,您别放在心上。”
肖照山净完手,亲自倾身拿起茶水为岳则章满上。
“没那么多规矩。更何况,照山你不是被人捧得,你本来就是个角儿。”
岳则章端起瓷杯受了他这一敬,吹开雾气抿了抿滋味。
女服务生收好毛巾浅浅鞠躬,出去后替他们把门再度拉上了。
肖照山这才把礼品盒端起来递给他,已经笑着改了口:“既然岳老师您都这么了,那学生这点儿拿不出手的礼物也终于好意思拿出来了。”
岳则章放下茶杯,用目光示意助理接过来。
“这个天儿适合喝红茶,我厚着脸皮从信得过的朋友那儿要了点品色不错的正统金骏眉,岳老师笑纳。”肖照山把盒子交给了那位助理。
岳则章拍了拍脑门儿:“明明是我先约的你,结果我空手来了,你这个被请的倒带了好礼。”
“岳老师您能来吃这顿饭,就是送我最大的礼了。”肖照山坐回自己腿上,按铃让厨师上前菜。
“那前两天我怎么都不通你电话?”岳则章玩笑似地,“我以为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大忙人都是二十四时开机。”
“跟您比起来我哪算忙啊,生意罢了。”肖照山解释,“我就是去南边儿玩儿漂流的时候不心把手机掉水里了,不得不过个几天与世隔绝的生活。”
厨师把几碟开胃菜放到桌上,了声“请用”后便拿着漏网去了水族箱边网掐着客人来的点儿放进去的鳟鱼。
岳则章尝了几颗纳豆便放下筷子,看向厨师捉鱼的背影,宛若真心地感叹:“不瞒你,可能是我老了,年轻时候觉得一个人好,走哪儿都方便。这两年就不一样了,待在家都想找个人陪着,一个人太孤单。”
肖照山夹菜的手暗中紧了紧,笑道:“池凊比我还忙,我要是等着她一起,这度假就吹了。而且我也不年轻了,身边的人全成了家,约谁谁都得陪老婆孩子,最后还是只能一个人潇洒。”
“也是。”岳则章收回视线,望着他不经意地问,“那你儿子呢,还养在杭州的外婆家?”
肖照山知道瞒不住,便半真半假地:“回来了。当年家里请的那位大师得等到十七岁以后才能回,刚好明年夏天要高考,就让他上北京来念书了。高三生,不敢带他出去玩儿,怕玩两天心就野了。”
岳则章了然地点了点头,拾筷去尝别的菜:“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肖池甯。”肖照山答,“池塘的池,一心一用的甯。”
“这名字好听,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岳则章揶揄道,“你和池凊宝贝得很吧。”
肖照山否认:“恰恰相反,我俩都不是当父母的料,后悔着呢,算让他高考完就滚出国,省得留下来碍我们的眼。”
岳则章劝:“诶,我闺女时候也闹,现在要当妈妈了才稳重了些,总算知道照顾自己照顾家庭了。你和池凊样貌、能力是一等一的好,我猜想池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多给他点儿时间。”
没一会儿厨师端来两碟寿司,用日语介绍了名字,肖照山翻译道:“这是熏虹鳟和炙烤虹鳟,您尝尝。”
“比我想象得更香。”岳则章分别尝完,用茶水漱了漱口,“照山你会挑地方,这儿装潢有特色,师傅手艺也好,我喜欢。”
“就是不太好找,委屈您走这么远。”
“地方好,走再远也值得。”
话音刚落,木桌上又多了一份生鳟鱼片。
岳则章夹起一片花纹清晰肉质发亮的鱼肉举在灯光下观赏:“以前戴着乌纱帽怕落人口舌,好东西摆到面前了也不敢碰。”
“做牛做马累了大半辈子,等真正解甲归田了才敢试着享受享受。”他把筷子尖上的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点评道,“不错。”
然后他看向肖照山,慈祥地笑起来:“多亏了你啊,照山。”
如果换作二十年前的肖照山,听了这话指不定会惶恐不安,但如今在铁窗下走过一遭的他,已经能面对岳则章的讽刺和警告而风雨不动。
当年他退出前诚心毁掉了所有证据,岳则章却怀疑他是要玉石俱焚,没多久就主动辞职,意图转为地下保全底牌。
那一年他们二人都被推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在微妙的对峙和博弈中选择过上了现在的生活。
幸好结果不错,肖照山清楚,不然他这些年不可能太平。
“也有可能是因为走得远,所以才觉得它好。”他跟着尝了鳟鱼片,意有所指地,“这几年学生算是明白了,只要走对了路,越熬得久,越享受。”
岳则章扭头注视向在厨师手里被开膛破肚的河豚:“然而很多路要走到头了才能发现是条绝路。”
他看回肖照山:“照山你,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肖照山从善如流:“倒回去重新来过。”
岳则章皱了皱眉:“别人登顶饱览风光,你却无功而返重新来过,不怨?”
“不怨。”肖照山毫不犹豫地答,“是我自己选的。”
岳则章凝望他半晌,突然长叹道:“你啊,还是这么犟。你就没想过,那些早你一步登顶的人是怎么上去的?你就不问?”
肖照山颔首露出一个谦虚的笑:“与我无关,得到答案我也不一定要按他们的选。”
厨师动作熟练地处理着河豚,包厢里一时水声哗哗。两人吃完了桌上的菜肴,同时沉默下来望向流理台,静候今晚的重头戏。
河豚肉被分成两份,一做刺身一做汤底。
先上来的是刺身。
按一贯礼仪,肖照山等着年长于他的岳则章先动筷,然而后者端详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照山。”一分钟后,岳则章总算起了筷。
他拈起一片滑嫩紧致的河豚肉作势要夹给肖照山,在这之前又问:“你相信我吗?”
肖照山心想,终于来了。
“自然是信的。”他答。
“错了。”岳则章却,“你谁都不该信。”
他把那块肉搁回盘中,收手敛目道:“你知道河豚有多毒吗?只用0.48毫克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肖照山平声:“老师有所不知,虽然据它的毒性是氰化钠的一千多倍,但我肯定,它的肉是完全无毒的。”
岳则章睁开眼:“我知,我怎么不知。”
“可我不相信任何人。如果这个厨师失了手,我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和室。”
“岳老师,防备过了头反倒容易错过惊喜。”肖照山夹起被他遗弃的那片河豚肉,径直放进嘴里,“失手一次便会次次失手,刚才他做的鳟鱼我挑不出错漏。”
岳则章抚掌大笑:“照山呐,你以前又何尝不是让我挑不出错漏?”
肖照山放下筷子,面色沉静地问:“难道老师想再次登顶吗?”
“登顶不至于,再往上走走倒的确是可能的。”岳则章淡了笑,逼视他的眼睛,“只要照山你来做这个厨师。”
河豚汤上桌了,厨师再次请两位客人享用,不过这回没有人向他点头致意。
肖照山无声地与岳则章对视,须臾后开口问:“那老师最近胃口如何?”
“上岁数了,胃口大不如从前。”岳则章重新笑起来,“房山有块新地盘,照山你肯定听过。”
肖照山点了点头:“有朋友在那儿承建了一个购物商场。”
岳则章挑了挑眉:“哦?来听听。”
肖照山有所保留地:“不成气候,她那边好像连资质认证都出了点问题。”
岳则章一听就明白了:“大鱼吃鱼,鱼吃虾米。”
“老师是?”
“自然是大鱼。”
肖照山总算弄清楚董欣是被谁挤兑的了。
“我连虾米都算不上。”他。
“这就是过分谦虚了。”岳则章抿了口茶,“沉寂十余年的天才画家重出江湖,一副画少也要几百万吧?”
“岳老师太抬举我了。”肖照山自嘲道,“我现在可根本不值这个价儿。”
岳则章不在乎:“你是我的私人投资,我你值,你就是值。”
“谢谢老师赏识。”
肖照山沉思半晌,脸色逐渐放晴:“敢问谁来做账?”
岳则章见他松动,不遮掩地暼向了身后他带来的助理:“家里人。”
肖照山见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那我拒绝开台。”
岳则章竖眉用二十年前的语气斥责:“照山,别任性,厨师只用做好厨师该做的活儿。”
肖照山对上他的不悦,直白地:“我不想再进局子。既然是我的画我的展,账必须得从我这儿过,否则我当今晚没和岳老师您吃过这顿饭。”
“你长大了,会威胁我了。”岳则章用欣慰的语气警告他。
肖照山不为所动:“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今天这顿饭我没用我的名字订位,待会儿我也不会用自己的卡结账,出了这个餐厅,除非上面有专人查,否则没人知道今晚肖照山和中井的岳总在这里见过面,这是我的诚意。”
岳则章慎重地望进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是否撒了谎。
“好。”但俄顷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痛快应下来,还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河豚刺身送进口腔,“就交给你来做。”
肖照山追问:“数目大概是多少?”
岳则章放下筷子回味着河豚肉的鲜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你最多只吃得下三千六百万,先按这个来吧。”
肖照山不禁有些吃惊,按过去的经验来讲,如果他这里都是这个数,那么岳则章别处的暗哨全加起来,这个数的末尾估计会多出一个零。
但他没提出任何异议,两人暂时达成了共识,最后半时他们都做到了真正的用餐愉快。
岳则章吃完饭先一步告辞,肖照山没有和他一起出去,而是在包厢里多坐了会儿。
五分钟后,女服务生见墙上的服务铃亮了,便推开门柔声问:“肖先生好,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肖照山跪坐了一个多时,浑身不得劲儿,人一走立马解放天性,把腿在桌子底下抻直了,双手向后撑着垫席歇了歇。
“吃好了,麻烦你收一收吧。”
于是女服务生合上门,进来把碗碟杯盘都收到了流理台。
肖照山从裤兜里掏出火机,懒洋洋地问她:“这儿能抽烟吗?”
女服务生笑眯眯地回答他:“不好意思,我们餐厅里禁烟,要抽请您滚出去抽。”
肖照山连连啧声:“你这样儿的注定干不了服务业。”
“女服务生”白了他一眼:“我本来也没想涉足服务业。”
肖照山指间转着火机,另一只手下沉去撕桌底的透明胶,冲她趣道:“以后你可以接着这么扮,显嫩。”
“女服务生”坐到他对面,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和服,突然有点担心:“你,岳则章会认出来吗?”
“他又不认识你,我也没提过你名字。就算我了,这么大个中国,叫‘董欣’的海了去了,他查也不好查,别太紧张。”
肖照山撕了好一会儿,总算粘在桌底的钢笔取了下来,顺手抛给董欣:“放我这儿不安全,你保管,我信你。”
董欣接住录音钢笔,神色依旧没有放松:“这个圈子得很,他稍稍留心一问就会知道。”
肖照山站起来,走到人工池边赏鱼:“我和他你做的是购物商场,他问不出。”
董欣一直站在门外,并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听他这么依然不敢相信:“听他贼得不行,能就这么被你骗过去了?”
肖照山背对她俯身看池里的鲤鱼,只了一句话:“我了解他,他顺遂太久了。”
董欣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而肖照山话音一转:“但他也不是吃素的,毕竟顺遂了那么久。”
他信步走到厨师身旁,倚着流理台问:“带烟了么?”
只会日语的厨师正在洗碗,闻言摇摇头:“没敢带。”
肖照山只能把火机揣回裤兜,盘着手看回董欣,为她分析道:“刚才他能答应得那么爽快,无非两种可能,一,他觉得我撼动不了他的根基,二,他有能让我永远闭嘴的方法。”
董欣呼吸一窒:“老肖,你……”
她开了个头就不敢继续往下,肖照山却听出了她的未竟之语,低头笑了笑:“希望是前者吧。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和室里顿时变得沉闷,没有人再话。
半晌后,肖照山从流理台上直起身,活跃气氛似地回头对整理碗碟的厨师:“现在的警察同志不简单,一天之内能把厨师工作熟悉到这个地步,辛苦你了。河豚处理得很干净,我还活着。”
不提还好,一提仍是胆战心惊。
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的警察同志瞪着眼,后怕道:“我就是以前跟我爸学过,哪儿知道你真敢点啊!我上菜的时候手都要抖了!”
肖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味道挺好,可以考虑开店了。”
他昨晚通宵没睡,今天奔走了一天,才从相熟的王队那儿找来一个值得信任的、精通日料烹饪的警察,把他安排到了董欣朋友开的这间日料店。
目的不为别的,他清楚不是随便一个警察就能撂倒岳则章,肩膀上绣着国徽的恐怕也不行——
“你是我们当中最清白的见证人,你要记住今天的事,然后保持沉默。如果我刚才的第二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只用帮我和王队一声,让他留点心眼儿帮一下我家人,其他的什么也别做,懂吗?”
他大费周章冒险叫个警察来的目的只有这一个。
厨师郑重地点了点头:“懂,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嗯。”完,肖照山终于感到一阵由衷的疲惫。
他算回家补个觉,明天请假给池凊好好过个生日。
“走吧,董姐。”他单手插兜地走到董欣跟前,低头对她,“回去休息,准备迎接新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