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两个孩子走远, 余则另才侧头对孟归话。

    “唐老太太又为难你没有？”

    “没有。”孟归摇头, “她只是接受不了现实而已, 我欠了唐唯唯一条命，她冲我发火也没什么。”

    “你从来都不欠她的！”

    余则另难得暴躁起来，一字一顿地强调：“你听好了, 那只是个意外而已！她有没有拉你一把，结果都会是一样的！而且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还完了！”

    孟归抿抿唇，低下头, 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

    “可这封信还是要送出去的。”

    “你别管了, 送信的事交给我。”

    余则另顺口气, 发动车子, 不再话了。

    ……

    天刚擦黑, 余鱼和唐冶一起回到家。

    是孟归开的门, 她一扫上午时的丧气, 热情地拉起余鱼的手。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 像个真正的妈妈一样。

    余鱼不太自在，只知道点头摇头，间隙还向唐冶丢去求救的眼神。

    唐冶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走进厨房帮余则另的忙。

    孟归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神情落寞几分，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强笑道：“跟妈妈去看看房间吧，新布置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应一声，乖乖跟过去。

    半个时后，饭菜被端上餐桌。

    余则另正要去喊人吃饭，手机铃声响了，他擦干净手，接起电话。

    是唐友泽来的，听杨婉提起儿子来南城了，想把人叫回老宅。

    余则另没帮唐冶做决定，向厨房招招手，指指手机，示意他来听电话。

    唐冶走近，接过电话，疑惑地喂了一声。

    唐友泽还有事情要忙，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既然你过来了，就回家住吧。”

    他心里不太情愿，但也明白自己留在这不好，闷闷应一声，答应了。

    走之前，要先跟余鱼声招呼。

    余鱼摇摇头，眼泪汪汪地抓住他的手，扁着嘴：“我不要你走。”

    “你乖一点。”他耐着性子跟她商量，“明天我还会来这，带好吃的零食来。”

    “不要零食，要你。”手越牵越紧。

    唐冶无奈地叹口气，锁上卧室门，亲亲她的额头，声：“不用选，零食和人都给你。”

    “嗯。”

    她松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仍是不算放行的架势。

    他低笑一声，捏捏她的脸，趣，“真是个粘人精。”

    夜色越来越深，唐冶终究还是离开了。

    余鱼闷在床上，无比后悔昨天来南城这一趟。

    孟归敲门，“鱼，饭做好了，快来吃。”

    “不吃。”

    她用被子遮过头，想了想，又补一句：“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这怎么行。”

    孟归推门进来，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没敢去掀被子，立在原地劝：“不吃饭怎么长个子，瞧你这胳膊腿，一阵风都能吹跑。”

    余鱼偷偷丈量了下自己的手腕，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反驳，“才不会吹跑呢！我都长胖了！”

    话音刚落，母女俩都愣住了。

    这是她们见过面以来，头一次语气随意地谈话。

    孟归眉眼柔和下来，坐过去，不跟她争论，好声好气地商量，“跟妈妈吃饭去好不好？今天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呢，妈妈不给你夹胡萝卜了，我们吃肉好不好？”

    她一愣，不知怎的就应了好。

    ……

    第二天，余则另起了个大早，叫上余鱼，轻手轻脚地出门。

    余鱼奇怪，着哈欠问他，“爸爸，你这是在躲着妈妈吗？”

    余则另心不在焉地点头。

    她眼神警惕起来，指着他，“哦——你是要去做坏事！”

    “屁孩别乱话！”

    他拍开她的手，斜眼，“我做坏事带着你干嘛？”

    “对哦。”她老老实实地坐回去，托着下巴猜测，“那也肯定是不好的事，不然怎么会躲着别人。”

    他哼笑一声，专心开起车，接下来一路都没再理过她。

    ……

    车子停在唐家老宅前。

    余则另先下了车，摁门铃。

    余鱼问：“爸爸，你怎么又来这里了啊？”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低头嘱咐，“一会你就去找唐冶玩，等爸爸叫你了再出来。”

    她没多想，乖乖地点了头。

    ……

    唐冶还在睡。

    余鱼悄悄爬上床，搂着他的脖子蹭一蹭，像八百年没见面似的，又吧唧亲一口。

    因为到了不熟悉的地方，男生睡眠很浅，被这样一折腾，动了动眼皮，醒过来了。

    “怎么这么早？”他问。

    “不早啦！”女生抬起头，板着脸：“是你太懒，天都亮了。”

    怕他不信似的，扬起下巴指指窗外，“看，太阳升起一半了，好漂亮。”

    初生的朝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确实很美。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呆滞两秒，提议，“走，我们出去看看。”

    “好呀。”

    ……

    唐冶的房间在二楼最里侧，要下去，必然得经过楼梯口的书房才行。

    书房门开着，里头站着唐老太太和余则另，他们先是在谈论什么，紧接着，唐老太太突然喊，“唯唯没有你们这样三天两头咒她死的朋友！她只是出去逛一逛，散散心，没有死，没有死！更不会写什么遗书，把这张破纸给我拿走！”

    “她死前交待过，要我们亲手把信送给你，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嗤嗤。”

    信纸被撕碎。

    余则另没有去拦，任她发泄完了，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在很多时候，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没来得及躲，两个鬼鬼祟祟的孩子被他抓个正着。

    这里不是个教训人的好地方，他烦躁地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勾勾手指，叫他们跟他走。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还响着刚才的对话，惊疑不定地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