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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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几日里, 周府恢复了平静。

    丁怀远没有再单独找过宥宁,有什么话也就是当着大伙面了。

    初六, 衙门正式开工。

    宥宁心里烦闷,不想待在衙门,索性带了方晋和陈德正去了郭家庄。

    第一天开工,衙门都到齐了,都想讨个好彩头。

    彩头还是吴应才替宥宁发给大伙的。

    少威带了一大堆土特产到衙门。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一哄而上, 抢了就跑, 个个吃得欢实着呢。

    这帮粗汉子没一个人操心他们家大人在不在这事。

    “大人怎么没在?我还特意留了些好东西给你们,放值后我们一起回家吃去。不跟这帮家伙老虎嘴里夺食。”少威用胳膊肘推了推丁怀远。

    丁怀远端坐在后堂, 左手搭在桌子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眼皮子耷拉着, 嘴角笑意不明。

    少威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自认为没犯错。

    跟在这种大佬身边, 少威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日三省自身——忠不忠诚、诚不诚实、有没有惹周大人生气。

    少威确信:自己一样都没犯。

    于是他舔着脸递过去一根牛肉条, 这是丁怀远最喜欢的吃食。

    丁怀远接过去, 扔嘴里嚼了几下,猛地起身,叼着牛肉条出了门。

    “主,大人, 您这是去哪?”少威追了出去。

    大堂的衙役吃得热火朝天,谁也没顾得上管他们这茬事。

    反正今天周大人不在, 就当休假一天。

    丁怀远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少威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半步,眼睁睁地看着丁怀远拂袖而去。

    少威闷闷不乐回了大堂,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他家这主子整日就是阴晴不定、琢磨不透,这样阴沉的性格,哪个能跟他过一辈子喔。

    远在郭家庄忙活的宥宁了个喷嚏。

    “宁哥,您感冒了?”自从在宥宁家过了个年,方晋对宥宁的态度越发尊敬起来,称呼也从大人改成了宁哥。

    没人的时候,他都直接管宥宁叫哥。

    “没呢,就是鼻子有点痒。”宥宁招呼着工人们忙活。

    房子已全盖好了,青砖绿瓦、雕梁画栋,墙上嵌着各种样式的花窗,漂亮得像一幅画。

    地上铺的大青石严丝合缝,像一整块似的。但石面全部磨成各种花纹,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染坊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水多,石头太光滑容易摔跤。

    屋里的横梁、立柱、楼梯这些木料,全都经桐油浸泡。经久耐用,不易腐蚀。

    这法子是宥宁家新修祠堂时见过过的。所以从地基开始,这些原木都在桐油里泡着,泡完了再风干,再泡,再风干,如此反复,方可。

    染坊的排水沟三尺宽,用青石铺好,统一从东门排出,东门处于下风口。出了东门,水沟成了暗沟,加宽,并在暗沟下半截处挖一个蓄水池,垒半人高围墙。定期投放石灰、草灰、碳灰等,做一个简单的污水处理,然后开闸从暗沟流出,排到河里去。

    “我上楼去看看,你们忙。”

    方晋和陈德正忙活开去,跟工人们一起赶着最后一道工序。

    推窗而望,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那几户人家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送米面的确实是个哑巴,人确实是做零工帮人送货为营生。

    想来是刘宗海信息哪里出了纰漏,到现在他还没来,许是事情根源都不在这。

    猛地身后卷起一阵风,宥宁惊觉时那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出于本能要往窗户外面窜。

    往前冲,才能出其不意,方有逃出的可能性,她不喜欢被人威胁。

    果然来人脚步一滞,也就一刹那,嗖地加快,拎住衣领,抬手在她颈部点了一下,宥宁拽住窗户的手顿时脱了力。

    这人反应能力惊人。

    来人从身后绕过来,挡在宥宁前面,双手一带,就将她死死搂在怀里。

    “丁怀远,你这是做什么?”宥宁看清来人后,火冒三丈,拼了命地挣脱。

    丁怀远一手掐住她的细腰,一手固定她的头,眼神阴鸷。

    宥宁心知不妙,忙停止了挣扎,正欲开口解释:“丁......”

    一个丁字刚出口,丁怀远的脸嗖地放大,盖了下来。

    微凉的嘴唇准确落在宥宁软绵殷红的嘴唇上,狂热而又凶猛,像一只脱笼而出的猛兽,誓要将宥宁拆骨扒皮,吞入腹中。

    宥宁尝到了牛肉的味道,人迷迷糊糊想着这牛肉的味道好像很好吃。

    丁怀远右手摸索着,抽掉宥宁的束发带,瀑布似的青丝散开去,空气中旖旎的风光越发浓烈。

    他挪开嘴唇,从上而下,亲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鼻尖上,复碾上了那张微肿的红唇。

    动作慢慢轻柔了起来,一点点地轻啄,不时用嘴唇轻轻磨蹭已示安抚。

    待宥宁呼吸不畅之时,他才用舌尖磨蹭着,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滑了进去,逡巡着她内壁的每一寸领地。

    宥宁专注单身狗二十几年,何曾经历过这般热烈,人被亲得绵软乏力,全靠丁怀远搂住她,不让她滑落下去。

    全是他的!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丁怀远从没有像现在如此迫切、如此渴望。他还试图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这地方不合适。不适合成为他和宥宁的欢愉之地,时机也并不成熟。

    于是,他松开宥宁,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欲潮翻涌。

    宥宁这才回神过来,心中又恼又羞,一个吻就把自己弄得五迷三道的,以后还不被人笑话死。

    不行,一定不能这么掉链子。

    于是,宥宁伸出双手怀抱住丁怀远的腰,抬起眉眼,展唇轻笑,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妖娆媚骨。

    她朱唇微启,声音还带着特有的沙哑:“丁大人,你喜欢男人吗?”

    丁怀远“喔”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股坏笑看着宥宁,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你男也好,女也罢,我都要了,也只能是我。”

    切,还真是生冷不忌啊,也不怕吃杂了,拉死你。脸真大,你要就要?当你霸总啊?拿钱砸我啊。

    宥宁飞速在心里吐槽,吐着吐着,思绪又跑偏了。

    这男人怎么会好看成这样?连脱衣服的动作都好看到爆。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眼屎的缘故吧。

    宥宁不甘示弱,勾住他下巴,眼尾带着钩子,勾得丁怀远越发心猿意马:“我自然是男人。不过,我只在上面,不做下面那个,丁大人若是想好了,乖乖躺床平,我倒是乐意至极。”

    她手滑了下去,在他那紧要位置搓了一把,那东西竟跟活物似的,又涨大了几分。

    “床上拳脚分上下,你若得过我,我自然愿在下面。不过,你这身板,估摸着也不耐操,我省着点,想□□再练个十年吧。”丁怀远一巴掌拍在宥宁屁股上,带着调戏和轻佻,嘴里的混账话越发露骨,目光明目张胆地在宥宁身上逡巡着,一寸寸用眼神脱掉宥宁衣服。

    “我身板耐不耐操,也得等爷操了你再,你要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不用一夜七次。”宥宁心想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她也深知对付流氓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你要比他更流氓、更专业、动作更娴熟:“我没想到丁大人如此急不可耐。早知道我过年那会就该收拾了你,有句话是这么的‘三扁不如一圆,操屁股就等于过年’。”

    这话是宥宁看看来的,没想到今天就给用上了。

    丁怀远目光一冽,想来在没人敢这么跟他话:“好,好。那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周宥宁是怎么过年的。正好,今个儿才初六,得过了正月十五这年才算完。”

    宥宁盯着他解扣子的狠劲儿,突然后悔了,暗自骂自己:周宥宁啊周宥宁,你是猪油蒙了心了么?跟这个二愣子置气抖狠话,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

    她确实没料到丁怀远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比孙耀成那种人难对付多了。

    “怕了?不敢脱了?”丁怀远嘴角的笑意越发刺眼。

    “我用得着跟你较劲么我?改天我们再练一个。”宥宁深深吐了一口气,脑子里全部是她要如何整丁怀远。

    春!药?痒痒粉?辣椒粉?巴豆?

    丁怀远冷笑一声,拽住宥宁的衣领,宥宁往外跑,“刺啦”一声,外袍从衣领破到腰间。

    宥宁一巴掌扇了过去,被丁怀远捉住,摁在怀里。

    “生气了?急眼了?”

    宥宁抬起膝盖就冲他要害位置顶上去。

    丁怀远腿一挡一挪,挤进宥宁两腿之间,恶意用膝盖磨了磨,贴在她耳旁:“大人,您这都没动静,看来我初次见大人所言甚是啊。”

    是,丁怀远第一天见到宥宁就她走路乏力,是肾亏之症。宥宁心里抓狂:我一姑奶奶,哪儿要像你一样,我马上掏出来吓死你丫的,让你涨涨见识。

    “宥宁哥,周大人,您在哪儿?”走廊上传来陈德正和方晋的呼唤声,宥宁只好闭嘴不话,她丢不起那人。

    这房间是给周宥宁准备的,屋内已经扫干净,床已铺好,被褥在柜子里。

    屋内两人僵持了一会,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宥宁脸气得通红,气鼓鼓扭头侧在一旁,不肯多看丁怀远一眼。

    丁怀远单手拦腰抱起宥宁,将她扔在床上,中间不带停地开柜子摸出两床棉絮,一手抄起宥宁,单手铺好棉絮。

    然后抱住宥宁一起滚进帐子里,抖开另一床棉絮,兜头盖住。

    宥宁咕扭着透出被面大口喘气。

    “大人,您在这儿吗?”方晋的声音停在门口。

    宥宁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啊,我怎么睡着了?你们先下去吧,我马上来。”

    还配合着了个长长的哈欠。

    “是。”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

    宥宁气得要命,这太丢脸了,衣服破了还得找个理由替丁怀远这个罪魁祸首遮掩,自己暗吃这口哑巴亏,但她完全忘记自己也调戏丁怀远这茬事。

    她一把掀开被子,气呼呼翻身下场,不妨丁怀远从背后伸手捞她。

    这一捞,俩人都傻眼了,空气突然凝固,凝固时间还有点久。

    宥宁双手死死拽住被褥,这回真是连呼吸都不敢出了,脸一直红到脖子底下。她脑袋缺氧得厉害,一时分不清这脸红是羞是怒还是因为害怕。

    丁怀远那只要命的爪子好巧不巧地抓在宥宁左胸上,真的是抓,五指呈鸡爪状。

    此刻宥宁只想变身成“土行孙”,三两下挖条地道跑了。

    丁怀远从背后怀抱了上来,把搁在左胸那只手往下挪了挪,笑声低沉但不闷,明显带着喜悦。

    “住嘴,别笑。”宥宁耳朵尖红得快要滴出血了。她今天没有束胸!!!

    “周大人,这样,我不笑,你也别恼。我们来谈一谈关于谁上谁下的问题,这样也不采用什么身手了,谁能上,就谁来,公平吧!”丁怀远撑起头,侧着身子看着站在对面的周宥宁,眼神里全是温柔。

    “幻肢你懂吗?土包子。”宥宁恨恨地想道,虽然不能杠你,但我可以在上这个都不懂,切。该不是个嫩鸡崽吧?

    宥宁眼睛上下一顿猛探,丁怀远掀开被子盖住下半身。

    之前以为都是男人,开些带色的玩笑话不紧。现在知道她是女儿身了,再这么互撩下去,他会受不了,也怕在宥宁面前丢脸面。

    “你把衣服脱了吧,穿我这个。”丁怀远背过去脱下外袍,扔了过去,将宥宁兜头罩了起来。

    宥宁背过身去,穿好他的衣服。衣服大了很多,她只得将袖子挽了起来,腰上系得紧一些,勉强可以。

    “出了这间屋子,可不许胡八道。”宥宁出言警告他。

    “那是不是在这屋子里头就什么都可以?”丁怀远现在乐此不疲。能把周大人调戏得面红耳赤,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宥宁跺着脚,不再机会,女儿家的情态表露无遗。

    当朝女子不得为官,属株连九族之罪,她这身份要暴露那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丁怀远收起笑意,正经了起来:“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丁怀远再人,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女人。”

    周宥宁哼了一声:“是,但我周家不是还有男人可威胁么?丁怀远,我周宥宁虽是女儿家,但也绝非任由他人拿捏之人。”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把柄放在你手里。”

    周宥宁挥了挥手,制止了。她不想用所谓秘密来做筹码。

    而这个动作在丁怀远那却变了味。

    他认为宥宁并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周宥宁你站住,以后在外人面前我会给足你面子,但是私下里,你不能这么跟我拿乔。我丁怀远答应你,我会让你堂堂正正成为一名女官。”丁怀远声音低沉又坚定。

    宥宁心神一震,什么人才有资格让她堂堂正正当女官?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们马上回去,你也早些回去。”

    “等会。”丁怀远走了过来,掰过宥宁身子,替她束好头发,整理好衣衫。

    嘴唇红肿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丁怀远皱着眉头,拇指在她嘴唇上磨蹭着。

    宥宁头顶都快要冒烟了,看丁怀远神色,她就知道嘴巴肯定肿了。

    “你跟他们一声,让他们先走,晚点我送你回去。”丁怀远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这幅模样的周宥宁。

    宥宁不肯。

    “衣服太大,不合身,天黑再走没人发现。”丁怀远得一本正经。

    “我宁愿让他们笑。”宥宁委委屈屈,反正都知道是个女人了,自己也懒得装了。

    “恩,周大人这样子比平常可爱多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等会陪你去山上转转就好了。”丁怀远并不想真的把宥宁惹火,而且今天确实不是最佳时机,他要等,等她心甘情愿。

    宥宁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踱到窗前,推开窗子:“方晋,你俩先回去吧,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办。”

    方晋扯着嗓子应:“宥宁哥,我陪你一起吧,天晚了不安全。”

    宥宁拒绝了方晋的好意,让他俩先回去,回身撞开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丁怀远故意“哎哟”一声捂着胸口,见宥宁没理会,跟在后头下了楼。

    水池和暗沟都已弄好,都用青石铺好,这么偌大一个空地,都被青石铺满。

    两人没有走很远,就绕着田埂四处走走。

    他们没有多话。

    宥宁是心里尴尬劲还没有过去,而丁怀远是享受这种奇特又舒服的状态。

    庄子里的婆娘们开始唤着自家四处疯闹的孩子们回家吃饭了;有人赶着鸡鸭进圈;饭菜香味夹在晚风中送了过来,宥宁肚子应景般的叫了起来。

    丁怀远自然地伸过手去牵宥宁,宥宁撇了撇嘴,把手背在后面,不肯给牵。

    “乖,别闹。”丁怀远回身认真看着宥宁,这话又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宥宁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不妨碍她对未来一半的憧憬和幻想。

    有句话是这么来着:哪个少女不怀春。

    丁怀远相貌属于金字塔顶层那一波,是她喜欢的类型;身形高大但不魁梧,不属于肌肉男那种,属于脱了衣服绝对有看头那种,也是宥宁喜欢的;有才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见识有谋略,绝非池中之物;声音好听,这是宥宁的心头好,她是个声控党;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心机太深。

    心机深好像没什么错。宥宁又在心里辩驳了一句。

    这一句别闹,带了男朋友哄女朋友的那种调调,宥宁心塌方了,软绵得不像样。

    “谁闹了,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被人瞧见了像什么话?”宥宁扣着手指,犟着嘴,其实也不是真犟,就是想跟他这么斗嘴皮子。

    丁怀远倒也没在坚持,把手缩了回去。

    宥宁嘴角往下一扁,心:看吧,这就是男人,一秒钟都不坚持。

    她这心思全叫人看在眼里,丁怀远眉眼一弯,矮身蹲了下去:“不能牵手的话,那我背你好了。”

    “要被人瞧见,不是话更多?”

    “我就我弟脚扭了,走不得路就是。”丁怀远的谎话还真是张嘴就来。

    “谁是你弟了。”宥宁轻声嘀咕着,乖巧趴了上去,将脸轻轻靠在丁怀远的背上。

    果真,一路走来,不少回来的村夫问是怎么回事,丁怀远一路好声好气地回答,没有半丝不耐烦。

    “喂,以前要是别人这么问你,你肯定是板着一张脸,根本都懒得搭理人,今个儿是怎么了?在我跟前装?别介啊,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啊。”宥宁曲起手指在他胸口戳了戳。

    “事关你,我自当解释。”丁怀远抿嘴微笑,宥宁发现他有酒窝,“你这些话都是哪儿学的?聊斋是什么?”

    “一个专门讲妖魔鬼怪故事的,到时候我讲给你听,可有趣了。”宥宁慢慢解释着,带着女子特有的温柔。

    谁的这个人冷漠、不讲道理、不顾情面、专注单身一百年的?

    起讨好人的明明就是一套一套的。不但话得好听,还得情真意切,不带半点浮夸之气,让听的人心情舒畅。

    宥宁垂下手指,在他衣襟纹饰处,不自觉地来回搓着。每次想事情,宥宁手总是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丁怀远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

    “丁大人,这是怎么了?”一村夫眼前经过。

    “我弟。腿扭伤了。”丁怀远礼貌地回答道。

    “这样啊,没事,不着急,这个我正好会。我这背篓里刚采了些祛瘀消肿的草药,正好可以给你弟用上。”村夫极其热情地放下背篓,边招呼丁怀远把宥宁放下,边念叨,“这扭伤了,不能这么背着,会造成血液不畅,增加他的伤情。还有等你们回来再治,就耽搁了最佳医治时间,这伤啊,可大可,切莫大意。”

    要不这人情就是个你来我往的事呢。宥宁在这新建染坊,请郭家庄的村民做了不少工,工钱合理又不拖欠,离家还近,大家受了不少恩惠。

    再这染坊开起来,少不得请他们做事,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因此郭家庄的人对衙门的人都极其热情。

    宥宁趴在背上笑得直发抖。

    但丁怀远是谁啊?临危不乱是他的本事:“这个,大叔不用了,药我已经用上了,回家再巩固一下就行。”

    村夫头直摆:“大人,不是我,您这用的药肯定不行,我都没有闻到半点药草味。我这药不值钱,都是山上现成的,你莫跟我客气,快,我药都碾好了。”村夫是直接把草药放在石坡上天然的石窝里,用石头捣烂。

    宥宁噗嗤一声乐出声,丁怀远没辙,暗中掐了一下她屁股,宥宁吓得连忙捂着嘴吧,把自己调成振动模式,笑得连丁怀远都跟着一起振。

    “那个,谢谢你的草药,我来吧,这个我会,你快回去吃饭吧。”

    村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中满是奇怪:这兄弟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丁怀远倒还真把宥宁放在石坡上坐好,蹲下身子去脱她鞋袜。

    宥宁笑得捂着肚子在石坡上滚,边挣脱不让他脱鞋:“你怕是个大傻子吧,我脚又没真伤。”

    “样子总是要做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人一片好心。”丁怀远绷着笑,免得让人看见以为这俩人疯了。

    宥宁一想倒也是:“那不用,我自己来,你背身去。”

    女人的脚哪有那么轻易让男人看的。

    这要被她爹知道,她爹保证气疯,能够一口气死她。

    周文启了响震天的喷嚏。

    一桌吃饭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爹,您这是受了风寒?”

    “没有,许是谁在背后骂我呢。”周文启接过帕子擦了擦,“宥宁怎么还没回来?遣人去问了么?”

    柳玉湖正要接话,家丁已经进门了:“回老爷的话,三少爷去郭家庄了,我已经吩咐人去接了,人估计快到郭家庄了。”

    周文启应了好,转念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她一个人去的?”

    家丁回话:“我问过方晋方大人,是跟他还有陈德正陈大人一起去的,不过少爷她还有点事,就让他们俩先回了。”

    “喔,那衙门的丁大人在不在?”

    絮宁手中筷子一顿。

    “回老爷话,没看见丁大人。”

    周文启脸嗖的沉了下去,筷子啪的一声搁在桌上,了句:“我吃饱了。”就离席了。

    众人不知何故,只有絮宁心中最为清楚,她快速吃完饭,吩咐催红在门口守着,佳宁若有所思。

    那远在郭家庄的俩人完全忘记回家这茬事。

    丁怀远撒了手,背过身。

    宥宁脱下鞋袜,满是嫌弃:“这草药真的要抹?太难闻了。”

    丁怀远回过神,蹲了下去,握住她的脚:“药自然是要抹的,做戏做全套的道理,大人您应该懂啊。”

    宥宁心口像藏了一群野马,突突地都想要蹦出来。

    丁怀远皮肤健康色,宥宁本身就白,脚不见天日就更是白了,又白又纤细。

    握在手中,像一段剥了壳的茭白,丁怀远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宥宁,手不由得握紧。

    宥宁头越低越下,脚轻轻挣着,心中暗道:登徒子。

    远处有马蹄声疾驰而来,来人远远唤了一声:“可是少爷?”

    丁怀远反应快,胡乱替她擦了药,宥宁背过身,穿好鞋袜。

    转眼那人已经到了跟前,下了马:“见过少爷,见过丁大人,老爷让我来接你回来。”

    丁怀远抿着嘴,面无表情。

    原本他们只有一匹马的。

    周府这人不但骑了一匹马,后来还带来了宥宁的马。

    事已至此,话多无益。

    于是三人翻身上马,直奔桃源县内。

    到了衙门,丁怀远目送宥宁马而去,立在原地出神。直到□□的马刨着土坑,了个响嚏,他才清醒过来,纵马回了家。

    催红守在周府巷口的拐弯处,瞧见宥宁回来了,挥着手帕让她停下。

    “这事有什么事,还得把我堵这儿。”宥宁跳下来马来,吩咐一同归来之人,“四儿,吃了饭,好生将马喂一喂。”

    催红阻止了:“四哥,你先把马牵到巷口去,我跟少爷两句话就来找你。”

    四儿牵着两匹马去了巷口,没敢直接回周府。催红是周府的大丫鬟,话得听。

    这催红是个成稳之人,心窍又多,她执意如此,看来是周府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您这样要让老爷瞧见,可如何是好?”催红不免皱着眉头,牵起宥宁衣袖。

    这衣服一看就不是少爷的,大了那么多。再,少爷早上出门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狍子,这件是深蓝色,差别大了去了。

    头发也弄得乱七八糟,嘴唇还肿了。

    催红年长一些,也已许了婆家,这男女之事也是略知一二。

    她张了张嘴:“少爷,你在郭家庄有相好的?”

    宥宁慌了神,话都不利索了:“没,没啊。”

    “那你是逛丽春院去了?嘴唇都被哪个蹄子给咬肿了?衣服也破了。您,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您拿衣服出来。”催红跑得飞快,脚底板恨不得甩肩膀上去了。

    蹄子?宥宁失笑。

    远处的丁怀远忍不住了个喷嚏。

    少威不敢怒也不敢言:他家主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肯定是招惹了周大人,还得手了。

    很快,催红折了回来,麻利剥下宥宁外袍给她换上,又将头发梳好,再用帕子将脸仔细擦了一遍。

    又唠叨上了:“少爷啊,您得让老爷夫人给您门好亲事,把婚事定了,你就不用这么偷摸的了。还有,老爷今天很奇怪,他先是问您去哪了,又问是谁跟您去的,还问到了丁大人......”

    宥宁这下慌了神,顾不得听催红多,快步进了屋。

    她听了下北屋,没什么动静,心头一松,正猫着腰想要回后院,被人给叫住了。

    “少爷,老爷让你去北屋的‘戒堂’。”一下家丁拦住了。

    戒堂是周家的执行家法的地方。

    “喔,我去换身衣裳,马上就来。”宥宁要去搬救兵,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肯定能把她爹给活活气死,到时候她就是周家的大罪人了。

    “少爷,老爷让您马上过去。”家丁不肯退去。这帮人都只听她爹的。

    宥宁无奈,只好垂头丧气跟了过去。

    突然她心生一计,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胳膊被人死死拉住。

    “少爷,看清脚下的路。”奇怪了,她爹什么时候养了帮武功高手。

    宥宁不信,又找机会摔,结果......结果自然是没有得逞。

    这下,她心有戚戚。之前还担心她爹会被她气死,现在看来,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

    宥宁正想事,没注意台阶,脚下一绊,吧唧摔地上,嘴唇磕在石阶上,当场就流血了。

    疼得她直哈气,含糊不清地指责着:“你,你怎么不看着点我?”

    家丁甲腹议:???!!!我只对心怀不轨、恶意的行为才有本能反应,无意的行为动作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宥宁捂着嘴巴进了戒堂。

    “爹。”宥宁眼泪汪汪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跪下,其他人都下去。”周文启手中的马鞭甩得带着风声嚯嚯作响。

    宥宁扶着桌子慢慢跪了下去,眼泪一颗颗砸地上。假哭,她爹最吃她这一套,今天确实是疼得哭,她太怕疼了。

    “你,今天去哪儿了?”周文启铁青着一张脸,甚是骇人。

    “我去郭家庄了。”宥宁撅起嘴,话吐字不清。

    “那为什么你这么晚才回?”

    宥宁自然是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最后跟她爹哭诉着嘴疼。

    “你是跟丁怀远在一起吧。”周文启虽然用的疑问句,但口气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你也别跟我马虎眼,早上出门你就不是这身衣裳。”

    宥宁含着泪应了一声,有些委屈又有些囧:“爹,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我今天是跟他架,才把衣服坏的,当时怕丢脸,才让方晋他们先走。”

    “你嘴是怎么回事?”周文启看完破衣服,脸色缓和了不少。

    “刚在门口,吓的,没看清路,撞地上了。”宥宁又委委屈屈哭了起来。

    “饿了吧,疼吧?”

    宥宁狂点头,她爹还是最疼她的。

    “那就好好跪着反省反省。”周文启扔了马鞭,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宥宁一头黑线:她爹这是更年期到了吧?前头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让她跪着反省了呢?

    跪?!那不是不存在的,这要跪到明天早上,腿都要给跪废了。

    她翻身起来,找了个垫子,垫屁股底下坐好。

    这坐是解决了,这饿和疼可怎么办?再这屋子连个火都没有,这是要冻死她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宥宁,宥宁......”大姐压着嗓子叫她。

    “你先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再给你上药。”絮宁把饭菜摆好,“娘让我给你送的,其他人想来我让他们别来。”

    “恩,谢谢姐,替我跟她们,我没事,爹没我。”宥宁狼吞虎咽,好几次差点哽到,她实在是太饿了,一顿饭吃得风卷云残。

    了好几个嗝,这才心满意足地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让大姐给她嘴唇上抹药。

    “宥宁,你跟姐实话,你跟丁怀远到底到了哪一步?”絮宁同她聊着闲话,姊妹间才能这种悄悄话。

    “姐,别我怀疑你啊,你太适合做内应了。”宥宁半真半假开着玩笑,眼睛带着笑意认真看着絮宁,“你在家最听话,爹也信你,我们也都很信你。你看,上次我出去玩那事,爹就跟你了他的猜测,估计连娘都不知道,不然娘早闹腾了。”

    絮宁抿嘴一笑,手都不带抖地给她上药:“你啊,爹还不是知道娘的脾气,怕她把事情闹大。再,我身为长姐,爹不跟我,跟谁啊,这些事也不能跟你哥嫂他们呀,佳宁脾气更爆,不定还会跟爹呛起来,爹是个老八股。”

    宥宁噗嗤一声笑出声,又连忙捂着嘴,表示她二姐绝对可以做得出这样的举动。

    伤口又有位置撕裂了,絮宁心疼得直皱眉头,心翼翼替她擦干净血迹,又重新涂上药膏。

    “爹的?”絮宁犹豫了半天问了出来。

    “没有没有,爹光顾着生气去了,忘了我。我是被他吓的,在门口台阶上磕的。”宥宁嬉皮笑脸地没个正行。

    突然宥宁压低声音,问絮宁府里有没有身手不错的人借用。

    絮宁一脸茫然后又有些担忧:“有人找你麻烦了?那我跟爹求一声,以后多派几个机灵点的家丁接送你。”

    宥宁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找个人练练手,有什么事可以自救。这样,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练起来。”

    絮宁一脸无奈,她这个妹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就是有个左拉又扯的本事。我问你话你还没呢。”

    宥宁指了指嘴唇,耍赖:“姐,我嘴疼,不能多。”

    絮宁抬起手指刮了刮她鼻子,故意板着脸:“,你俩现在究竟到了哪一步?”

    “姐,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宥宁脸上又红又热。

    “催红可把衣服都给我看了,你的衣服破成那样,他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絮宁不好意思下去。

    宥宁怕她姐真误会了,赶紧把这事老老实实了,当然嘴唇的事要忽略。

    二人正悄声着话,门口传来动静,絮宁连忙拿着盘子躲进桌子底下。

    宥宁擦了擦嘴,老老实实跪好。

    还有周府有武功高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