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樂錘看著筐裡滿滿的野菜,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笑著對寧不復道:「這麼多肯定夠了!我們下山吧!」
她提起筐剛想背上,卻見寧不復伸出手將筐接了過去,一聲不吭的自己背上, 樂錘驚訝的看著他, 他也沒有什麼反應,默默地向前走去。
樂錘看著他的背影燦然一笑,跑的追了上去。
「你知道為什麼我那麼愛幫別人嗎?」樂錘輕聲問道。
寧不復轉頭看向她。
「因為我娘,我爹我娘就是一個看不得別人受難的人, 什麼事都要幫一下,我爹就是因為得了幫助才認識的我娘。」
寧不復對這個故事沒什麼興趣,又將頭轉了過去。
「我很想我娘, 爹爹雖然在我身邊,但我偶爾想起我娘總會覺得孤獨,別人都有娘我卻沒有,每次想到這個我就覺得我和別人不一樣。」
孤獨嗎?寧不復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孤獨, 是你明明站在熱鬧的人群中,卻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是你看著別人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哭不出笑不出心中一無所有的時候才叫孤獨。
樂錘歪著頭看向他:「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孤獨!」
寧不復慢慢的停下腳步看向她。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從你的眼中看到了孤獨,你的眼神在求救,希望有人能幫幫你,帶你走出那份孤獨,後來你你沒有家, 沒有家人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沒有你慘,我爹還在,而且很愛我,我就想把我這充足的愛分你一點。」
她的話觸碰到了寧不復心中不可觸碰的領域,他的額頭跳起青筋,憤怒的吼道:「不要自作聰明!」
他從來沒有向誰求救過,也不需要誰施捨些愛給他,愛什麼的只會讓他覺得可笑。
太陽已經落下,月亮踏著星辰升起。
寧不復驀然摀住心口,今日便是第三日,食心蟲開始發作,啃噬著他的心脈。
見他突然臉色蒼白,痛苦萬分,樂錘秀眉緊蹙起來:「怎麼了?又開始不舒服了嗎?」
「別過來!」寧不復低吼道,向後退了一步,他眸中詭異的紅色乍現,心口越漸的疼痛,喉嚨中發出像野獸一般壓抑的嘶吼。
這個模樣和樂錘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像極了,樂錘看著他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我該怎麼幫你?」
寧不復只覺得意識漸漸模糊,食心蟲會讓他漸漸失去理智,趁著自己還清醒他嘶啞地喊道:「滾!滾的越遠越好!」
樂錘愣了一下,聽他這麼話剛想發作,卻見寧不復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食心蟲帶來的疼痛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他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渾身顫抖不已。
樂錘猶豫了一下,心翼翼的挪著步子湊了過去,抬手碰了一下他的額頭,都已經燙手了,他竟喊冷?
感覺到樂錘的觸碰,寧不復的頭向後躲了一下,凶狠的看著她:「還不走!」
「我...」
還沒等她完話,寧不復抬起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眸子中有種情緒在湧動,冷冰冰地道:「找死。」
又一次被寧不復掐住脖子,雖然有些害怕,但這次樂錘沒有掙扎,寧不復還沒有失去理智,他手上雖用了力,卻不像第一次時想要了她的命。
樂錘低歎了口氣,兩隻手將寧不復的手指掰了開,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口是心非!明明就不想讓我離開,你別忘了我可是嚇大的,你這樣根本嚇不倒我,我會陪著你的。」她低聲輕柔的在寧不復的耳邊著。
寧不複眼睛睜的很大,想要推開她,卻不知何遲遲沒有動作。
「為什麼...」
樂錘抱的緊了些,他的身上滾燙,樂錘安撫道:「我不會拋下你的。」
她的話像是滾燙的水澆在他冰凍的心上,刺著他心上的每一寸傷口,卻溫暖了他這具軀殼,讓早就失去感覺的這顆心漸漸復甦,他第一次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面前的這個女子太可怕了,輕易的就能卸下他所有的防備與偽裝。
樂錘抱著他靠在樹邊,一直安撫著被劇烈的疼痛折磨著的寧不復,這一次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縮在樂錘的懷中,發現食心蟲的痛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第二日,樂錘睜開眼睛時身旁的寧不復已不見了身影,自己懷中有一個木製的盒,了開裡面是顏色很好看的口脂,想也知道是寧不復送的,樂錘嘴角微微彎起將木盒揣在懷中。
她在山上找了一圈寧不復,卻沒找到他,於是急忙下了山,以為他先回了鐵鋪。
回到鐵鋪時,她一愣,自家的房子牆壁上竟然破了個大洞。
「夢九!朱鳳!」她跑進了鐵鋪,屋內卻沒見半個人影。
一夜之間,突然出現在她生活中的三個人都消失不見,這幾日的所有都像是夢一般。
樂錘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眼睛開始酸澀,最後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落。
原來,最怕孤獨的人一直是她自己。
天界。
朱鳳被五花大綁在床上,不停地咆哮道:「陸眠!你個混蛋!你話不算數!好七日!這才過了幾日你就把我弄回來了!我現在以天帝之子的名義命令你放開我!」
夢九在床邊兩隻手支著腦袋著瞌睡,對於朱鳳的大吵大鬧完全無動於衷。
「喂!夢九,是不是朋友!快放開我!我要回錘錘身邊!」朱鳳寵她喊道。
夢九了個哈欠懶散的道:「放了你可以,但是要上神同意我才能放開你,你也看到了,昨天上神很生氣,我可不敢再惹惱他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朱鳳翻了個白眼:「都怪你不保護好自己受了傷,陸眠那傢伙才非要回天界,覺得這樣才能保護好你!」
「哦!你竟然還我!我還不是為了救你!你這只白眼雞!」
他們兩個在屋子裡吵的時候,陸眠已經淡然地走了進來,看見他朱鳳又開始暴躁起來:「陸眠!你最好馬上把我放開,否則我父帝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陸眠眼睛微瞇起眼神危險的看著他:「哦?吃不了兜著走?你還真敢啊。」
「我有什麼不敢!你以為我真怕你啊!」
陸眠輕笑也不生氣,走到床邊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木盒,陸眠從盒子中捏了一把開始往朱鳳的身上均勻的鋪撒,有一些掉進了朱鳳的嘴裡,他吧唧吧唧嘴嘗了嘗,猛地瞪大眼睛:「鹽?!」
陸眠一臉和煦的笑意道:「如果你這麼想送死,不如我送你一程,正好夢九的臉受傷了,給她補補。」
靠!陸眠還真是絕啊!撒完鹽陸眠的手上咻的一聲燃起火焰慢慢的向朱鳳伸了過去,朱鳳驚恐的看著他,發現他好像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慌了起來,急忙向夢九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一看到夢九他就徹底絕望了,這丫頭正看著他一臉犯饞的樣子擦著嘴角的口水。
「我,我錯了!陸叔叔!我錯了還不行嘛!」朱鳳急忙求饒,陸眠才停了下來慢慢地收回了手。
「如果你回去只會害了她!她是你的弱點,那個人只會挑你的弱點下手,你離開那裡把危險帶走,她才是安全的,你還不明白嗎?」陸眠恢復了嚴肅的神情,冷聲道。
朱鳳默聲,也不再掙扎,最終他選擇了妥協,淡淡的道:「我不去人界了,放開我吧!」
見他聽了勸告,陸眠一揮手,朱鳳身上的繩子便散落了開,然後陸眠便轉身走了出去,將夢九和朱鳳關在了屋裡,眉頭漸漸蹙起。
夢九被抓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在那些憎恨他的人眼裡夢九是自己的弱點,意識到這件事讓他覺得可怕,這意味以後或許會有人為了針對他而去傷害夢九。
陸眠眉目攀上一層寒霜,夢九並不是他的軟肋,而是那觸之即死的逆鱗。
人界一處隱秘的幽洞中,鬼幽閉著眼站在一顆巨大的鐘乳石旁。
鬼幽觸碰了一下肩膀上刺傷,雖然是入骨的疼痛,他卻笑出了聲音。
「主人。」寧不復低著頭單膝跪在他身後。
「他們回天界就以為安全了嗎?」鬼幽冷笑了一聲:「朱鳳找的那個女子不是還在人界嗎?把她抓來,朱鳳一定會自己送上門的!」
寧不復皺了下眉頭,道:「主人,其實朱鳳並不在意那個女人。」
「不在意?」
寧不復的頭低得更深,下一秒鬼幽卻到了他的面前,掐住寧不復的脖子冷笑的問道:「是他不在意,還是你太在意!」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鬼幽,一如往常的沒有任何情緒,語氣平淡地道:「朱鳳若是真的在意她一定會把她也帶上天界,將那個女子保護起來,可他沒有這麼做,可見他絲毫不在意那個人。」
鬼幽冷哼了一聲,用力的將他甩在地上:「不管他在不在意,把那個叫樂錘的女子帶來!早晚都會有用處的!」著鬼幽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刺入耳裡,讓人心升畏怯。
寧不復卻只是低聲應了下來,他被鬼幽控制了三千年,對於他的笑聲,早就習慣了。
入夜。
樂錘一個人坐在家中,看著桌上的口脂和羽毛,眼眶微紅,這些人忽然的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又忽然的消失,根本沒有人在乎過她的感受。
她側臉趴在桌子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羽毛和口脂盒。
餘光掃過窗外時似乎看到一個黑影閃過,她滿懷期待的坐直身子,再向窗外看去時,除了搖晃的枝葉,什麼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