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帮夏槐整理完头发后,易清决跟他进学校。俩人穿着便装,守门保安不知道来的是警察,要上来拦人,易清决左手出示警员证给保安看,脚步不停地迈进学校大门。
学校里的学生现在在上课,易清决和夏槐的动静不敢太大,他们首先来到教师办公室。
上课期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个没课的老师在工作。了解到进来的人是警察后,两个年纪不怎么大的老师都有些拘谨。想到平时那么能耐的谭启明都被他们两三下带走了,自己的态度也不敢那么张扬。
礼貌客气地了声“你们好”,两个老师便低头默不作声忙自己的事情了。
易清决来到谭启明办公的位置边来回走了两遍,眼睛在办公桌上睃了一圈。
这个时候,程老师正拿订书机装订试卷。易清决问他:“这位老师,可以借个订书机吗?”
程老师一怔,急忙把手中的订书机递给他。心里寻思着,怎么今天这个订书机这么抢手。
拿到订书机后,易清决又:“不好意思,两位老师,我们在办案,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
两个老师面面相觑一会儿后,点头好,起身出了办公室。
易清决拿着订书机望向夏槐。
夏槐懵懵地问:“做什么?”
易清决:“案件重演,这是重返现场查案时的必要工作。”
夏槐一惊:“案件重演?!怎、怎么案件重演?”
“是啊,你们两个,怎么案件重演?”尹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趴在窗口注视俩人。
夏槐又是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我学校,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尹舜理所当然地。
“我是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不去上课!”夏槐拿出“家长”的气势,语气颇有责怪的味道。
“体育课我不想上,回教室路上路过这里看见熟人,就停下来看看了。”尹舜。
易清决认得尹舜。尹舜父母的那个案子,易清决没亲自去办,但对这个少年还是略有所知。
这个尹舜算是海岛市政府单位里的名人了,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年纪十七岁零五个月未成年,在派出所、警察局、民政局、福利院兜兜转转十来回,然后兜到了娄京家里去,最后又兜来了夏槐的家里。
夏槐是目前唯一和他有点关系的人,但还没去走领养的程序,仍算不上是尹舜的监护人。尹舜当作是寄住在夏槐家的,民政部门现在还在找能当他监护人的亲戚,他要是能早生几个月,早点满十八,现在不知道能省去多少麻烦。
“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尹舜微微笑道,还趴在窗户口,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易清决没把尹舜赶走,任他在窗户口那里趴着。他拿出苏寒验伤照片摆放在桌上,看着苏寒头部伤口的形状,手拿订书机,模拟砸她脑袋的样子。手举起来,往下落,落到一半,停顿。觉得不对,换个方式拿订书机,试着往下砸,还是不对。
易清决望着手中的订书机,陷入沉思。
“是不是觉得怎么砸都不顺手,顺手的又砸不出正确的形状?”尹舜离开窗户口,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
这子的存在感太强,易清决和夏槐都没法当他不存在。
夏槐感到抱歉和尴尬,拼命给尹舜使眼色,想让他出去。
“其实你想案件重演,首先步骤就错了。”尹舜自动无视夏槐抛来的暗示,走到易清决面前,“海岛市一中近来要评文明中学,桌面只能放教学资料、笔、笔筒、台灯、水杯,像订书机这样的东西,一定要放在抽屉里才行。
“谭启明是最严格遵守这个规定的老师,月考期间,所有负责监考的老师都要在教研组办公,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谭启明在教师办公室里使用订书机的情况。”
尹舜拿过易清决手中的订书机,将订书机扔进抽屉里,合上抽屉后问:“你要不要再重演一下试试?”
易清决没动作,也不话。其实不用再试,放弃桌上其他硬物当凶器,费个劲儿开抽屉拿出抽屉里的东西当凶器,正常凶犯都不会选择这么做。
就算假设谭启明当时真的正好在用订书机,苏寒头部伤口的形状和击的方式,也确实存在疑点。但面对这些看似问题不大的漏洞,易清决好像不太愿意去相信。
尹舜看见了易清决摆放在桌子上的验伤图片,其中腹直线瘀伤吸引了尹舜的注意。
这是一道很明显的挤压伤痕,想必要用几百斤的压力勒挤才能在两个礼拜后还有这么清楚的痕迹。伤痕在肚脐以下,发黑,按苏寒在钢琴室里给夏槐的证言来看,这是谭启明将她压在办公桌上留下的伤。
“苏寒身高仅有一米五零,腿短身长。穿上鞋子腿长也不足七十厘米,她经常因为腿太短而被班上的女生嘲笑。这张办公桌偏高,有八百毫米,按理,不管把这位受害者逼迫到什么程度,也不会让她在肚脐以下的位置留下这样的伤痕。除非他用七百四十毫米甚至低于这个高度的桌子才有可能制造出这种伤。”尹舜自然地拿起那张照片,在易清决眼前晃了晃。
夏槐听尹舜的分析听得一愣一愣,虽然他会接触到这些证物,可他从没像尹舜一样分析过这些。
易清决倒没觉得尹舜分析的点有多新鲜,比起他分析的观点,易清决觉得他这个少年更新鲜些。
易清决饶有趣味地看着尹舜:“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想法?”
尹舜懒得再把自己的想法掖心底了,直:“谭启明没有侵犯过她,苏寒一定在撒谎。”
一个学生没有依据的看法,一般情况下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可看见尹舜坚毅的眼神,夏槐依然是怔了一怔,并且回应道:“但是心理医生,苏寒因这件事情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如果我们还不相信她的话……”
的确,到目前为止,出于心理医生的建议,警方还没有从“报假案”这方面的考虑去对苏寒盘话。他们需要等待苏寒的心理、情绪完全低于危险线的情况下,才能对她发出合理的质疑。
尹舜心底地认为这方面的顾虑没必要:“她也许有可怜的遭遇,但绝对没发生过她的事情。”他语气坚定,“虽然谭启明这个糟老头子油腻恶心做作心眼,全班人包括我在内都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可我们依然不能否认事实。”
尹舜相信易清决心里有底,夏槐兴许还会因为苏寒的信赖而对苏寒产生保护欲,以及绝对相信的心理。可易清决,一个这么有经验的刑警,怎么可能会忽视掉“受害人”谎言中的漏洞。
尹舜毫不顾忌地直视易清决投来的量的眼神,甚至用着一种反审视的语气:“苏寒的证言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一些事情让你认定女性是弱势群体,一定要被保护起来,而存在伤害女性嫌疑的人……严重点,叫宁枉毋纵,这样的心态让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甚至是这类型案子的看法有失偏颇。”
易清决的眉梢动了一下,他不清楚眼前这个高中生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但是在被中的这一刻,他发现尹舜的观点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夏槐不知道易清决此刻的想法,只是见他表情严肃起来,心里有些慌。夏槐干咳一声,走到尹舜身边,凑到他耳旁声:“这是我们队长,你稍微客气一点。”
尹舜表情更冷了,客气地对易清决:“信不信随你。”客气地转身走了。
夏槐差点没想一头撞墙,拼命想让尹舜走时尹舜不走,现在得罪人一溜烟跑了,留下个烂摊子给他,让他怎么面对这个黑脸上司?
夏槐干笑道:“年轻人就是喜欢有话直,性子不坏就行。”他想尽量让易清决别对尹舜有坏的印象。
易清决完全不在乎尹舜的态度,夏槐的这句好话可有可无。
倒不如,尹舜的这番话,让他不得不反思起自己。
在思考了几秒后,易清决收起桌上的照片,果断离开教师办公室:“走。”
夏槐连忙跟在易清决身后,不解地问:“去哪?”
来找苏寒,估计早就在易清决今天的计划之内,这样夏槐就能解释为什么易清决要捎上自己了。
苏寒家在市中心外的一个普通的区里,房子是一百平多一点的套房,首付百分之十按揭买的。
接待夏槐和易清决的是苏寒的母亲,女儿出事,丈夫被关拘留所里,这种事情对一个女人的击可想而知。没有妆容的女人仿佛一夕之间老去了十岁,面容憔悴不堪,热情劲儿肯定是提不起来的了。
女人没问好,没招呼他们喝水喝茶。开门,让他们进来,女人领他们来到紧闭的房门前,声音虚中带哑:“自从昨天回到家后,她就没过话了,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敲了敲门,苏寒的母亲隔着门道,“寒,夏警官和易警官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