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夏槐住院这几天,易清决和局里的同事陆续来看望他。来看病的人都喜欢带水果,夏槐的病房里陆续堆了四五篮水果,一天要吃好半些下去才能确保在它们过期前消灭掉它们。
尹舜一放学就往医院奔,两天陪伴时间没陪出些什么,倒是练出一手削苹果的好功夫。
夏槐腿不方便,上厕所得尹舜帮他拿着点滴才行。上次夏槐自己带着点滴去上厕所,不心针管碰破血管,手背流了不少血。
自那次以后,尹舜便不肯让夏槐自己去上厕所了。
夏槐每次来上厕所时心情都相当郁闷,想他中学时期还纠结为什么女生去厕所必须手拉手成双对,现在自己就天天做着这样的事,心理活动一度跌宕起伏。
来到厕所,夏槐解开裤子,尹舜帮他撑着点滴瓶,低望一眼问:“‘这个’要不要也帮你拿?”
夏槐很不要脸地笑道:“‘这个’就不用了,怕你握不住。”
尹舜嗤出声:“笑话。”
夏槐正欲反驳,是时不免回想起,上次他和尹舜一同洗澡,见过尹舜的那玩意儿,相较常人来,大。相较尹舜的年纪来,大得不像话。很难想象以后再发育下去,会是什么样。
夏槐再低头一望解开的裤裆,对比之下十分惭愧。
上完厕所,夏槐回到病房里躺着,尹舜坐在他旁边,拿起水果刀熟练地削起苹果,很快一圈边缘光滑的苹果皮被削下来。
尹舜把苹果皮扔进桌上的碗里,这是碗里第八条苹果皮,碗里的苹果皮一条比一条工整。他用刀削下一块苹果,递到夏槐嘴前,哄孩一样:“啊。”
夏槐确实懒得自己动手,听话张开嘴,尹舜把苹果递进他的嘴里。
嚼着酥脆的苹果,夏槐靠在枕头上,心里一阵享受,上厕所有人伺候,吃东西有人送嘴里,做皇上也差不多这个待遇了。就是天天待在这里,一条腿不治好哪里都不能去,闷得发慌。
随后,夏槐想到,尹舜也是和他一样,一直待在医院里没往外挪动半步。
夏槐一边啃着尹舜递来的苹果一边问他:“你放学就来这里陪着,周六日在这里从早待到晚,不会嫌沉闷无聊吗?”
“你明知故问。”尹舜,“你认为在你身边,我会觉得无聊吗?”
夏槐要咬下一块苹果的嘴忽然没敢合上。僵了半会儿,最后那块苹果还是咬来了,吞下后,他一哂,以兄长的语气:“尹舜,我其实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往后,我会对你很好,尽好做家人的责任。”
夏槐自认为这话得很明白,尹舜应该会听得懂。
“家人?像对你妈妈和妹妹那样?我可不稀罕。”尹舜继续削着苹果,不冷不热地笑。
夏槐无言地抿起唇。尹舜这个人,就算是喜欢谁,也不会给那个人留脸面,心里憋不住想讥讽的,还是会讥讽出来。
当然,夏槐不会反驳尹舜的这句讥讽。他的确没有让家人过得很好,也很少陪伴在她们身边,这世上最惨的事恐怕就是当他的家人了。
意识到自己了多好笑的话后,夏槐苦笑了一声。
尹舜望见他眼里的悲嘲低落,语气柔软几分:“对家人好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夏槐一怔,望着他。
尹舜:“我的家人现在就剩你了。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会成为你的依靠。”
夏槐看见尹舜眼神中的坚定和无畏。他有种预感,这不是尹舜一句年少无知的话,这句话有一天会成真,尹舜会慢慢成长得强大,比他还要强大。
夏槐牵了牵唇角,莞尔微笑:“我期待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把刀是直接碰伤夏槐的筋骨了,缝了伤口,休养好几天,仍没大愈迹象。
在床上又瘫了两日,娄京来告诉夏槐消息,白泽廷让局长给夏槐弄了个在海岛市警校的名额,下个学年开学就去报道。
白泽廷还帮夏槐把算盘得好好的,夏槐在警校里读个两年,海岛市公安局在学校里直招警员提前把夏槐招进去,到时候夏槐就是实习民警,毕业直接转正。
为这事,白泽廷和易清决还在局长前大吵了一架。易清决认为与其让夏槐到警校浪费那两年时间,不如直接参加招警考试来得快。白泽廷则认为易清决要是真有本事让他去参加考试,就不会让人干到现在还只是个协警。
这场吵架,以白泽廷的胜出结束。吵完的时候,局长的推荐信已经发到警校校长邮箱里了。
夏槐腿伤未愈,心烦又来,他叹了大半个时气,问尹舜:“你觉得我政审能过吗?”
尹舜悠悠:“你现在白警官这关还没过,就想着将来招警后政审的事?”
“早想晚想都得想,我这么拒绝他们,万一他们怀疑我,暗地里去调查,这一审,还是会来。”
尹舜觉得他得不无道理,认真帮他分析起来:“那个叫白泽廷的,都帮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不去警校,是不给他面子。但是如果你去了警校,将来政审下来,查出些什么,白泽廷掉的就不只是面子了。”
尹舜这话进了夏槐的心坎里,他向尹舜投去求救的目光:“你有什么办法吗?”
“不如你直接找医生开张证明,就这条腿废了,警校去不了,协警也干不了,辞职回家,皆大欢喜。”
拿半张残疾证解决了个麻烦,夏槐着实是想不通这样有什么好皆大欢喜的。
但这对尹舜来就是件值得皆大欢喜的事,尹舜巴不得夏槐赶紧辞掉这种随时丧命的工作。
他难以再去回想那个夜晚,苦苦等不到夏槐回家,在听见娄京夏槐被缉毒队队长借去用后,那刹那间涌上脑海的幻想画面给他带来的惊恐和不安。他不敢想象夏槐再也回不来的那一天。他情愿这个人没什么出众的才能,最好普普通通,只要他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夏槐真的去找医生开了张证明,证明他这条腿不适合再做任何剧烈运动。医生他这证明上写的,十个差不到八个九个去,夏槐的腿,差那么一点达到残废合格线。就算彻底康复了,也确实不适合再做任何前线工作。
夏槐将这张证明连同辞职报告一起,托娄京上交给局长。
刚交上去那天,易清决便连了四五个电话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劝他,劝他将辞职报告收回去。
白泽廷没电话来给他,只是在当天晚上,又托娄京来告诉夏槐,他让局长调动了将近半个局的警员的岗位,硬是给空出个坐办公室的职位来。不必再让夏槐冲前线抓贼了,就算腿彻底瘸了,这个工作也干得了。
这不算什么,白泽廷还去和警校的人好,让夏槐走学术研究方向,省去大量的体育训练,夏槐这个警校,依然能去上。
夏槐手机掉在病床上,整个人瘫靠在枕头上长叹一口气,对不知道削了多少个苹果的尹舜:“尹舜,你去找块结实豆腐,让哥撞一撞。”
眼下再无退路,辞职的事,只得过段时间再提。
周六,尹舜照例在夏槐病房里待一天。夜里突然下大雨,尹舜没带伞回不去,唯有在夏槐的病房里住下。
夏槐的病房里有两张病床,一张他自己躺,另一张是空的,尹舜正好能借那张空病床一用。
尹舜借用的病床靠窗,和夏槐那张病床中间隔有一道蓝色帘子。这间病房的窗户不知什么毛病,关不紧。风一大,夹着雨呼呼往缝隙里吹,窗帘挡都挡不住。
尹舜怕风吹到夏槐,便将帘子拉起来,给夏槐挡风。
夏槐透过蓝色的帘子看尹舜在那边被风吹雨的身影,心里不忍,拉开帘子:“尹舜,你过来这边跟我一起睡吧。”
尹舜得知他的用意,被子一掖,三字拒绝:“不需要。”
夏槐无奈吸气,:“我冷,想靠你取取暖。”
尹舜半晌未动,随后起身朝夏槐走过来。
夏槐往旁边尽力挪了挪,被子掀开,暖和的位置给尹舜留好了。
这病床比家里的床得多,俩人一起挤在上面,不仅得贴着,还必须得抱着。
夏槐因受伤连日来忌口忌食,本就纤瘦的身体又去了几块肉,抱着尽是骨头。
“冷吗?”尹舜将被子往夏槐那边捡了捡,把夏槐往怀里抱紧了。每次抱着夏槐,他都想把夏槐圈护起来,不他走,不让任何人带走他。
“不会。”夏槐窝在尹舜的怀里摇了摇头。他和尹舜一起睡过几次,被尹舜怎么抱都习惯了。
尹舜的胸膛让夏槐觉得很安全,虽然这个胸膛属于一个才要成年的高中生,但夏槐还是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怀抱更安全的地方。
也许是潮湿的雨夜让夏槐乱了神智,冷空气和浓浓的困意叫夏槐的脑子无法正常运转。他伸手抱住了尹舜的背,脸贴在尹舜的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过的爱护。
忽地,一声粗重的喘息从头顶传来,夏槐顿时困意全消,全身僵滞不动。
他抓了一下尹舜的背,:“你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