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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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感觉怎么样——那是你弟吗?”

    “还好。算是吧。”

    “那这样呢?会有窒息的感觉吗——他多大了?”

    “没有。二十九。”

    “看来恢复得还不错——只比我大两岁哎,看上去身高也合适,你弟他喜欢什么样的……”

    “和你性别相反的。医生再见。”

    陈琅发走了名为身体检查实则是来犯花痴的年轻女医师后,冲着摆了一下午忧郁造型的宋书玦喊道:“唉,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让我看你啊?这一下午了过三句话没有?”

    宋书玦没精采地瞥他一眼,“算上这句是第五句。”

    陈琅又气又好笑: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啦?上回还神采奕奕的,这次怎么就颓了?”

    “可能是昨天睡久了有点没精神。”

    陈琅盯着他毫无异色的脸看了半晌,低头一看,忽地笑了:“你一撒谎就会扯衣角,这习惯你从到大一直没变过。”

    闻言,宋书玦立马松了手中那片衣角,但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陈琅视线,将视线上移,正好看见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半个牙印。

    “……我看不是睡得久,而是没睡多久吧。”

    陈琅本以为能看到他略微尴尬却强作自然的样子,却不曾想,宋书玦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样的反应……

    “你们——吵架了?”

    吵架?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吵架就好了。

    但看着陈琅难掩关怀和担忧的神情,他还是点了点头。

    “算是吧。”

    “他怎么惹着你了?”

    毕竟曾生活过那么久,陈琅还是很了解宋书玦的性子的。

    别看他平时淡淡的,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一样,但其实心里对所有东西都一清二楚,有火气也不立马发出来,而是等攒到一起,以一种平静但决绝的姿态跟你算总账。

    磨死人、也气死人的脾性。

    见宋书玦不答,陈琅胡乱推测着:

    “他出轨了?不该吧,既然能追到你家死皮赖脸缠着你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原形毕露……那么是他家里不同意?或者是他生活习性很差你看不惯?哎,该不会是你前几天来看我,他吃醋了吧?”

    话音戛然而止,他似有所思地重复道:“吃醋,年轻人气性大,倒不是没可能。”

    “都不是。”

    宋书玦淡淡道。

    “我们只是,三观不合而已。”

    这句话跟一道雷似的劈在陈琅头上,把他震得半天没出话来。

    他最近闲的没事网上段子看了不少,其中也不乏关于情侣吵架闹分手的,里面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把他六块腹肌都快笑成了八块,但是“三观不合”这样的理由……

    于是,宋书玦就看见陈琅先是发了会呆,然后突然开始笑。

    笑就算了,还笑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停都停不下来。

    他回想了下,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戳笑点的话啊。

    难道是他这一受伤伤着了神经了?

    差点把伤口笑裂的陈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向有时正经得简直可爱的前男友,声音里还是浓浓的笑意。

    “你当初跟他在一起时就没发现他,咳,他跟你三观不合么?”

    这句话把宋书玦给问住了。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明白对方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吧。

    不合的又岂止是三观呢?

    可最终决定在一起时,为什么所有的顾虑都抛开了呢?

    大概真的是被爱情蒙蔽了头脑了吧。

    “我以为,我能把他掰回来。但实际上情况要比我所预想的最坏地步还要糟糕一些……”

    想到那天巷里的情形,和出门时秦离笑眯眯附在他耳边的话:“老师一定要按时回来啊,不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做些不好的事……”

    宋书玦就觉得头疼。

    “——而且似乎还没办法摆脱。”

    看到他这副神情,陈琅也终于意识到事情并没那么轻松。

    笑意悉数收敛,整个人的气势都沉稳了许多。

    “他难道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我是怕他会对你做些什么。

    宋书玦在心里道。

    “其实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些碰撞,感情总是要慢慢磨合的。不过如果真的是比较严重的‘不合’,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抱着改变他的想法,毕竟每个人个性都是不一样的。真的觉得不合适的话,分开会比较好。”

    因为还弄不清宋书玦的想法到底如何,所以陈琅看到他脸色有些变化,又连忙补充道:

    “当然,如果还不到分手这个地步,你可以跟他把问题清楚——一段感情里,没有心灵的沟通,仅仅是喜欢是不够的。”

    看着满脸“知心姐姐”样的陈琅,宋书玦简直哭笑不得。

    看来这段住院的日子真是把他的性子磨平和了,连画风都变了不止一点点。

    事情要真有他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秦离对他的感情已经不能够单纯用喜欢、想拥有之类的词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种不容许别人碰一下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心灵上的沟通根本无法满足他,他要的是心灵上的完全臣服——

    被陈琅灌了半脑子的心灵鸡汤,心中已经充满了世界真善美的宋书玦看了看时间,起身。

    “我走了。”

    “不要再来了。”

    陈琅从后面叫住他。

    “明明上次已经和你过同样的话,但你总是不听进去。”

    知道他这番话绝不是无缘由的宋书玦疑惑地看着他。

    陈琅靠着床头,叹了口气。

    “你应该也知道我怎么受伤的……虽然那些头目已经被抓住了,但还漏了些鱼虾,局里怕他们击报复,在医院里安排了人,他们动不了我,可能会对我周围的人下手,所以我才一直没联系你。所以虽然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但在我出院前,你还是别跟我见面了。”

    宋书玦先是觉得惊讶,然后又有些若有所思,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心的。”

    刚踏出医院,宋书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旁边有一对夫妻在很大声地争吵,宋书玦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无人处接听电话。

    “老师。”

    “我在——”

    救护车正好呼啸着开过他面前。

    盖过了所有声音。

    那对夫妻吵到口干,暂时休战,妻子气呼呼把视线转开,然后惊讶地喊道:“那里有个手机诶!”

    丈夫闻言也扭头去看。

    只见在那处无人的角落里,一部银白色的手机静静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