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
得知罗君无另有去处,叶枝归心似箭, 不似以往一路走走停停, 如非必要,绝不浪费一丝时间。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不知不觉间已是一月之后, 边关战火愈演愈烈, 伤亡人数逐步增加, 两军双方损失惨重, 北燕从金鹿城撤兵不消十日就攻向嗣州,嗣州处于邱南与汴东交界处、骥州分割在外的城池,故而称其为嗣州。
此地紧挨骥州,与邱南汴东相隔不远,因其地势原因,两方都未多加注意,疏忽大意之下导致嗣州失守,百姓流离失所, 大批难民涌入骥州, 骥州刺史慌忙上报消息,隔三日援军才姗姗来迟, 嗣州早已沦陷,成为北燕驻扎在大宋境内第一个据点。
后世耳熟能详的北宋大战首战以北燕侵占大宋嗣州告终。
“皇天不负有心人。”望着眼前庞大宏伟的城墙,叶枝不由由衷地发出一声嗟叹。离开邱南两月有余,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西王。
彼时叶枝一行人正进入了西王境内。西王境是三百多年前被四国联合覆灭的西陈国国都,此西陈非彼西陈, 当年的西陈国得天独厚,几乎拥有一手颠覆天下的能力,其中商路四通八达遍布全天下的慕家更是在西陈亡国之后,险些以一己之力扶持西陈皇室遗孤复国!
世间万物轮回更迭,这座西王城三百年之后竟成为了大宋的国土,又不知西陈悲惨壮烈的历史,是否会在大宋身上重蹈覆辙?
牵风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看了许久又缩了回来,她斜靠在车壁上,吊梢着眼,兴致缺缺地:“我听,前西陈国都便是大宋的西王境地?”
因如今世间还有一个“西陈”国,故而后人称其为前西陈。
“嗯。当年前西陈遗孤陈子非险些复国,眼见胜利在望,不知原因为何,他竟然放弃了。后世猜想兴许与慕家有关。”进入西王境地,叶枝心中纠结不已。前西陈虽未复国,陈子非却收复了西王城,与慕家世世代代扎根在此地,而西王城之所以被纳入大宋国土,是因为……
“大宋果真得上天庇佑,数百年前,无数人花尽心思要摧毁抢夺的西王城竟然成了大宋的囊中之物。”牵风揶揄道。
“少风凉话,尽管它以往无限风光,如今时过境迁,风俗人情、风情地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牵风耸肩干笑一声,拍了拍正专心致志地俯在窗户上的涅槃,“西王可有什么名胜古迹?”
涅槃鲜少外出,也没像现在这般闲情逸致地出游过,正在兴头上,被牵风这么一搅眉头都快缠到一块去了,她故作老成地横了牵风一眼,口中念念有词:“公主此行有要事在身,你可别想着玩。”
后者不以为意地:“能有何事?总之都已经到了西王境地,这座传中的城池,怎么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看着集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叶枝有感而发地:“这可不是西王城。进入西王城中我们就寸步难行了。”
车厢外的隐士长听见了风声,他道:“公主得是 ,等到了西王城臣就立即折往京城。在西王城内,公主自求多福吧。”
深知西王城内的恐怖,隐士长当机立断,引起一贯冷静寡言的莲秋发笑不止。
叶枝暗中磨牙,胸中一口老血迟迟喷不出来,她奚落道:“进入西王城就不顾我的安危了?”
“公主哪里的话,在西王城谁能伤得了你,公主享受之余,千万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享受?”叶枝危险地眯起眸子,“何不如你留下一起享受享受?”
隐士长当即敬谢不敏,推辞道:“微臣尚有任务在身,分毫耽搁不得。”
见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牵风与涅槃对视一眼,好奇地问:“西王城里究竟有什么洪水猛兽,连老鹰都要避着他?”
被她唤作老鹰的隐士长早就习惯这个称谓,他道:“微臣果真不是避着他,实在分身乏术,这次临危受命护送公主,京城还有一摞子事等着微臣。”
本就没指望他进西王城,况且有他无他结果大同异,无非是隐士长再被“他”追着撵好几条街,丢人现眼。
“废话少,乘着天色尚早,先去西王城探探情况。”叶枝认命地。
驭位上的隐士长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似乎有话要,心中衡量一二最后紧紧闭上了嘴,心道:陛下诚心请他出山,哪敢对他有所隐瞒。公主,你自求多福吧。
了个盹醒来的阿独模模糊糊听到了隐士长两人的对话,他懵懂地抬起头,轻轻地问:“老鹰要走?”
隐士长看了他一眼,没话。没有人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即使他身为大宋隐卫之首,也不会全无恻隐之心,一月下来的相处,知道阿独与自己的身世十分相似,便也“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将阿独看作半个亲人,如今一别天高路远,向来冰冷无一物的心突然有了惦念,他竟有几分难以启齿:“你可愿随我回京?”
若他愿意,便将他收作义弟,教他习字学武,然后去衙门谋个捕快当当……
“不。”阿独拒绝得相当干脆,面纱下也不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要跟着婪、婪、婪儿……”教了他无数回,“婪儿”这两字还是无法好好出来。
隐士长一板脸,本就长得凶神恶煞,这一来就更骇人,阿独吓得直把脑袋往车门里缩,奈何箬笠过大,车门只开着缝,他根本钻不进去,隐士长被他气笑了,狠狠地拍了他一掌,“真那么怕我?”
阿独的胆子比初见时大了不少,奈何面对之人是隐士长,他始终敢怒不敢言。
“怕……”他软绵绵的声音透过面纱传了出来,“我的手……”
话还未完,隐士长就了然他得是什么,他面无神情地将头转向阿独,盯着他,顾不上看路,反正老马识途。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还有下次,断你两只手。”
阿独惊得从驭位上跳起来,正在缓速行驶的马车接不住他蹦起来的身子,眼见他就要跌下去,隐士长揪着他的胳膊生生将他拽了下来。看来,将阿独戏弄得跳脚,对他而言是这一月中最有乐趣的事了。
在里面听见动静叶枝等人嗤之以鼻。“幼稚。欺负我弟不谙世事。”涅槃对车门挥了挥拳头,要为何她不亲自去为自家弟报仇,那毫无疑问是因为不过以及不敢造次害怕惹祸上身了。
越临近西王城叶枝就越心事重重。要追溯起来,叶枝与前西陈遗孤以及慕家都有着莫大的关联。
西王境地是在叶枝出生前被大宋纳入国土,当年的情形她并不了解,她唯一知道的是,西王境地之所以与大宋合并是因为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大宋宣成帝的第二任皇后,如今的皇太后。
数百年前,前西陈遗孤与慕家以及多数前西陈百姓扎根在了西王城,当时西王城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又不少前西陈百姓无处可去,便在慕家的帮助下在西王城周边安家落户,方形成了如今的西王境地。
因为大宋紧挨着西王境,还被人戏称过是前西陈的后裔。大概二十年前,西王境还是一个不大不的国家,经过世事的变迁,境内早已不如数百年前,慕家和陈子非一手建立起的西王城变成一个的国家,与大宋是长达一百年的近邻,也就是在二十年前,西王境与大宋融合,成为了大宋最西边的一块土地。而原因是——叶枝的母后是慕家大姐与陈子非的后人。
因为她嫁入大宋皇室,西王境被如同嫁妆一般地融进了大宋。所以,西王境就相当于是母后的娘家,虽然叶枝往年鲜少回来,对“他”的印象也停在幼年时。
西王城是边关要塞,却无重兵把守。叶枝一行人进入西王城,城门前的守卫甚至都不盘问一番就将马车放行。
“太好了,没被发现,容我去客栈歇息两天想想对策。”叶枝终于松了口气,方才直都不敢直的背脊一下子挺了起来。
“恐怕没这个机会。”隐士长向叶枝泼凉水,他话音才刚落下,从道旁的屋檐上飘落下来一人,那人迅如捷豹,一记扫堂腿朝隐士长袭去。隐士长上一刻还漫不经心状似未察觉,下一刻就撑着车沿将阿独扔进车厢,身体轻轻向上一翻,躲过来人的攻击,身轻如燕地落到车顶上。
来人也不罢休,踩着车沿借力掠向车顶,赤手空拳袭向隐士长。
“还敢来?”拳风击向隐士长面门,拳背接踵而至,隐士长侧身多过,反手抓向来人的双眼,来人讥笑一声轻巧地躲过,翻转身子一下子腾空双腿压向隐士长的脖颈。隐士长哪能让他轻易得逞,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脚踝,顺势向地面仍去,来人另一脚蹬向桎梏着右脚的手,待隐士长松开,有一记手刀袭去。
他攻势如猛虎,隐士长却见招拆招,最终冷嘲道:“花拳绣腿,我站着让你也能失手。”
被他言语一刺激,来人老羞成怒,攻势愈发强烈,隐士长斗间隙中还在左顾右盼,仿佛忌惮着什么,最终击中了来人腰部的命门穴,来人全身一麻,身体不受控制起来,隐士长见势直接抄起他的手臂,向空中一抛一脚踹在他的肩上,只听一声沉响,来人撞到了道旁的买白菜的摊子上,吓得周遭的老百姓退避三舍。
“哼,再过不久我一定败你!”来人捂着肩膀从地上站起来,扶正头冠掸开身上的杂物,怒不可遏地看着隐士长。
隐士长不紧不慢地睨他一眼,飞下车顶,松开缰绳,拉开其中一匹马,翻身上马,冲车内坐立不安的叶枝抱拳道:“既然已到西王,微臣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