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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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一行人在城中寻了个客栈歇息。

    不染吩咐厮去置办些药材, 便与叶枝点了些吃食坐在大堂内。

    两人皆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叶枝隔了许久,才陈述道:“九年前,我来过应天。那时候, 应天虽然被外敌入侵, 却处于有条不紊当中, 为何短短九年就变成这副模样?”

    不染撑着下颚, 懒惰地看了看叶枝,“九年前?是‘折天’之后吧?”

    “嗯。”

    谁知不染神情讥讽地摇头,语气轻蔑地:“你错了。二十多年前,应天就变了,身为皇帝不为应天惩奸除恶,一味地追寻‘完美’,只要看上去一尘不染,无论内里肮脏成什么样子他都甘之如饴。可他不知道, 表象越完美, 内里腐烂得就越快。他死后没几年,朝里的大臣、民间的百姓就全部原形毕露。”

    “那应天现任皇帝呢?”

    “他?”不染露出个鄙夷的表情, 似乎提及此人都觉得恶心,“他整日花天酒、淫.乱宫闱,有这样的昏君,应天何有不亡之理?”

    叶枝脑海中闪过罗君无纤尘不染的身影,旋即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看了看不染气鼓鼓的腮帮子, 不由地莞尔一笑,调笑道:“你常年不在应天,还将应天皇帝的事听得这么清楚?”

    不染的身体很明显地轻震了一下,他不屑地瘪嘴,道:“虽然我不喜欢应天,可我到底还是应天人,我盼着它好啊。这次回应天,原本是要进入太医院做太医,我还想着给皇帝开几副清神醒脑的药方子吃呢。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我就给他下毒,毒死他!”

    叶枝抱着两臂了个冷颤,“果然人不可貌相,你能别用那张脸出这么恐怖的话吗。”

    不染白了她一眼,“我这是一片赤诚之心,你懂什么?”

    叶枝笑了笑,没反驳,反问道:“你要去应天国都?”

    “是啊。皇帝身体有毛病,被扶摇子治了个半好,隔三差五还发作一回,所以请本神医回国为他医治。”不染高傲地扬起下巴,十分不可一世。

    刹那间,叶枝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不染的话给她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她皱眉细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叶枝找不到头绪,心情压抑起来,她道:“你既然要入宫,带着我恐怕有些不方便。”

    不染忙摆手,“不妨事,跟我走就是了。”

    顿时,叶枝的眼神复杂起来,“不染,你何必要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好?甚至将我带到应天来?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肩上的箭伤并不出自于平常人之手,你何必还要帮我?”

    “我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你受伤了,我便医治你。至于治好之后,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你的身份对我来不值一提。”

    自己的试探被完美地挡了回来,叶枝只好将心中异样的感觉强压下去。

    只是,来风,应天皇帝想见自己。她该不该趁这个机会去会会他呢?

    不行,应天皇帝荒淫无度,她绝不能贸然行动,还是等到治好伤回到大宋后再商榷。

    几日后,叶枝一行人进入应天国都,在叶枝不知道的时候,罗君无也随后抵达了应天。

    就在这时,叶徐之对大梁递下了战书,继北宋大战之后,这两个盘踞一方的大国又挑起了战火。

    且回萧月吟被押回京城的第二日,他被枷锁锁住双手双脚,从静林山下,一路跪上了静林寺,再从静林寺一步一叩首地磕到了阡誉的坟前。

    那天大雪茫茫,一如阡誉为他求来玉佩的那日。

    雪花飘洒,一不注意就落满了眉睫,像极了凝结成冰珠的泪水,坠着眼睫,让人看不清眼前的长路。

    “师父。”

    无人应答。

    “徒儿走到这一步,早已没了回头路。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徒儿早日死在江摇的手里,对不起。”

    他朝墓碑磕了无数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当日下山途中,萧月吟失足坠下山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许认定萧月吟已经死了,这件事,叶徐之并未声张。

    不染一进城就被请入了皇宫,他叮嘱叶枝紧跟厮,叶枝不想节外生枝,便和厮找到了事先置办好的客栈,歇息下来。

    之后数日,几乎见不到不染的面,叶枝闲来无事就听大宋的消息。

    便在这时,一桩发生在应天的奇事,传进了叶枝的耳朵里。

    据,一位名叫“阿婪”的男子在应天掀起一股“以命搏命”的狂潮。据,此人最爱与各地的将军、地霸签下生死状,进行“非死即赢”的搏斗,而短短数日,死在此人手中的将军不计其数,此人至今未尝败绩。

    几乎在听到“阿婪”的瞬间,叶枝的心就被紧紧提起。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四处听此人的事迹,在她的脑海里有个荒唐极了的念头:这位阿婪,是罗君无!

    这日,距叶枝在应天逗留已有一月的时间。期间她曾传信给皇兄以及顾一、罗君无等人,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音。

    一大早,她吃着果子,早早坐在客栈里,不一会儿,客栈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一位装模作样的男人摇晃着白扇子走了进来。

    “今儿各位来得这么早,可是等不及要听阿婪大侠的消息了?”

    “少废话,赶紧。”

    “得。”半吊子的书先生清了清嗓子,“上回到,阿婪大侠从西境直上,一路杀了七十二位将军,其中不乏武功超群之人,如今已是杀到七南。众所周知,七南离王城不远,他连赢七南数位地霸,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王城呢?”

    “各位想想,他若是来到王城,又有谁是他的对手呢?”

    底下当即有人喊道:“大侠?还真是抬举他,应天的将军不过全是酒囊饭袋,连一个名不经传的角色都对付不了。不过也是,连上阵御敌的都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区区挂名将军算个屁!”

    “哦?兄台的意思是,你能对付他?”

    “当然!只要他敢来王城,我必定得他满地找牙!”

    “当真?”

    “只要他敢来!”

    书先生笑容可掬地点点头,“恭喜你!据我所知,这位大侠早在昨日就已经进入了王城,料想他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兄台大可放心去寻他。”

    听到这里,叶枝心猛地一跳,慌忙地用手捂住还未痊愈的脸,心中七上八下。虽然知道罗君无并不会在意她的外貌,但是她仍不愿被罗君无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否则她也不会和不染一起回应天了。

    如果“阿婪”真的罗君无,他进入应天不会有危险吗?

    一人拍了拍叶枝的肩膀,她回过头去,见是不染留给她的厮,便问:“可有何事?”

    “公子回来了,请姑娘随我去见他。”厮弯腰道。

    叶枝本想继续听下去,奈何不染少有空闲时出宫,她只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整了整呼吸,起身离开了客栈。

    在她走后,一位白衣人出现在大堂内。

    他背着一把剑,慢悠悠地走到众人面前,清冽的眸光将众人量一番,掀了掀袍子,坐到堂中一方。

    客栈内出现了片刻的沉寂,方才叫嚣不止的大汉停了下来。

    谁知白衣人勾唇一笑,语气轻松地:“不需你们来寻我,我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