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奸雄
吕宁姝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挡得并不甚严实的屏风之后,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可这会儿她想退出去却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
——没有侍婢在边上, 还算自觉。
曹丕的身上随意的搭着一件浴袍, 该遮住的地方全都遮了住,整个身子斜斜的倚着, 似是闭目养神。
墨色的发丝从肩后铺开, 一绺随意地荡在他的颊侧,一绺不太.安分地搭在颈间, 梢上偶有晶莹滴落。
水汽氤氲,模糊了男子的眉眼。
修长如玉的手搭在沿边, 水珠顺着一片白皙缓缓滑落, 满室生辉。
而此时的曹丕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睁开双眸侧头看她,睫毛上的水珠被颤落下来,神情似笑非笑。
竟是十足的摄人。
吕宁姝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怔, 脸上登时开始发烫。
似乎任何的怒意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只余下撞破美好的一丝惋惜。
好看。
好香。
好喜欢。
趁着吕宁姝愣神的功夫, 她直接被某人猝不及防地一把拉住,险些栽进水里。
三分震惊,七分羞恼。
这个角度, 若是她再稍稍挪动一些就差不多成“投怀送抱”了。
吕宁姝惊道:“你!”
“我怎么了。”曹丕笑道。
“放手。”
“不放。”声音很坚定。
“我就在外面等你,把我放开呗。”吕宁姝试图商量。
“放了你就要跑了。一躲就是半年,还把我关在门外,好不狠心。”
吕宁姝心里一虚:“我错了……”
“玉扣都被你扯下来了。”
吕宁姝都快哭出来了:“我这就带回去……”
还不是因为刚才太激动, 都看到这一幕了,她再傻也知道刚才纯粹是自己瞎误会。
曹丕把她手中的玉扣牵起来,抬手把红线往她的颈边绕了一圈,认真系好。
结果他一转眼就看到某人晕晕乎乎的眼神。
曹丕倒也不急,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依葫芦画瓢般地往她的耳垂上轻咬了一瞬。
“!!!”
吕宁姝再也没招架住,急急后退一丈,逃也似地冲出了里屋。
侍人都被她丢了出去,她便坐在外间等着。
吕宁姝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可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缓缓流下。
吕宁姝狐疑地抽出帕子一擦——
血。
……卧槽!
还好没人看到,否则这也太丢人了。
单手搁在案上,吕宁姝百无聊赖地托腮瞧着四周的摆设,心绪渐渐飘远。
明明她记得自己一开始还跟人家相看两相厌的。
先前吕宁姝总觉得这家伙平日里一本正经,虽然看上去沉稳可靠,但难免太闷啊,到了后来才发现真相完全不是这样。
实际上曹丕的情绪可多了,自恋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偶尔还心眼,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酸的,喜欢葡萄不喜欢橘子,这些都得跟他熟了之后才能一点一点挖掘出来。
本以为他只会死读书,谁知后来却发现曹丕并不偏科,他的剑术很好。
甚至还喜欢收集佩剑。
每被她发现一个,就愈发觉得眼前这人的性子鲜活一分。
假设吕宁姝这个榆木脑袋永远开不了窍,她虽会觉得遗憾,可若能与这么一个性格有趣的人当朋友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前提是这朋友得信她。
吕宁姝如今最要命也最纠结的就是这一点,曹丕似乎根本不相信她。
就连上回曹冲死了他去安慰曹操,结果被曹操莫名其妙怼了的事儿还是吕布给她写信吐槽才知道的。
就在吕宁姝心绪繁杂的时候,曹丕从里间走了出来。
墨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整齐束着,而是随意地垂坠了下来。发梢氤氲着一丝未散去的水汽,偶有水珠滴落在浅色的外袍上晕开。
吕宁姝很少看见曹丕穿这么淡的颜色,此时却发现淡色也很衬他。
少了一丝深沉,多了一丝温雅。
“好了?”吕宁姝问道。
曹丕点头,在她身侧坐下:“你为何不甚愉悦?”
吕宁姝转头瞧他,发现这人目光坦坦荡荡的,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没事,算了。”
曹丕试探道:“是我让你不悦了?”
吕宁姝闷闷地应了一声。
“是……哪件事?”曹丕凑到她眼前歪头看她,接着问道。
“没事。”
难不成还能直接问?吕宁姝又不傻。
在吕宁姝上回偶然碰见曹植的时候就知道曹操在纠结继承人的事情了。
按理来这时候曹丕在朝中应该也有人了才对,可身为好兄弟兼好知己,她却完全不知道。
这其实无可厚非,这种事儿曹丕也没有告诉她的必要,人家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吕宁姝只是有些郁闷而已。
“。”曹丕眯眼。
吕宁姝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把事情跟他讲清楚了。
……要怪就怪她心眼吧。
谁知曹丕却笑了:“这种事情你不能掺合,阿翁也不会让你掺合。”
“为什么?”吕宁姝睁大眼睛。
吕宁姝到底掺没掺和这件事,曹操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别掺和了,她压根都不知道。
至于原因……吕宁姝的位置特殊,很特殊。
一路上看来,她几乎没有参与过政治,从来都是坚定站在主公边上,秉持着主公啥就是啥的原则,就连陈群都对她的这一点无可挑剔。
平日里吕宁姝也就跟程昱郭嘉庞统以及一干武将熟一点,而且这三个人也很聪明。
这年头不仅世家门阀之间在争,还有地域之间也在争。
比如荀彧荀攸还有郭嘉等一干人都是颍川的士人,庞统和诸葛亮等一干人都是襄阳的士人,即使他们都无意争这些。
程昱是脾气暴躁,实际上这老头的情商很高,否则吕宁姝也不会和他关系那么铁。
所以在曹丕看来,吕宁姝之前的做法相当聪明,她根本没有必要来趟这趟浑水。
看着吕宁姝现在的官职和曹操的做法,曹丕甚至还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托孤。
这个“孤”指的并不是还未长大的孤儿,而是尚未完全成功的政令。
曹操在培养她,直到吕宁姝有能力担起这个堪称惊世骇俗的重任。
文方面或许另有其人,可武这方面绝对是她没跑了。
有才的人很多,背景干净简单的人也很多。可背景简单到像吕宁姝这样几乎是凭空出现的人就很罕见了。
不,不是很罕见,而是几乎不可能出现。
曹操现在正扶植寒门与士族争权,这件事情很难,很危险,如果没有他的底气和魄力是很难做到的。
这个政令要经过漫长的演变才能彻底实现甚至变得无可动摇,但是现在还不行。
而在曹操百年之后,吕宁姝便可以为他的继承人保驾护航,更是为他才刚刚萌芽的政令保驾护航。
它还很脆弱,甚至只要曹操一死就有可能会被推翻。
“那你受了委屈总得让我知道。”吕宁姝算是接受了这个法。
曹丕乐了,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哪来的委屈,别多想。”
“那上次呢?”吕宁姝冷哼一声。
曹丕无奈地笑了笑:“一点委屈而已,我没那么矫情。”
吕宁姝怒了:“我不许!谁敢欺负我的人?”
曹丕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可这会儿也来不及思索哪里不对了,连忙给她顺毛:“没人敢没人敢,若你嫁了我就更没有了。”
吕宁姝似乎听到了一个很不敢置信的词:“嫁?”
曹丕点头。
吕宁姝笑道:“要不你嫁吧。”
曹丕犹豫道:“这……”
吕宁姝生怕他提出异议,立即起身去牵马:“就这么定了,我去找主公商量!”
曹丕:“……”
等一下!他还没同意呢!
……
另一厢,被吕宁姝惦记着的曹操正在安排征凉州的事宜。
吕布的并州铁骑肯定算是主力,接着曹操又把三子曹彰丢了过来。
要曹彰这个人吧……他不爱文,爱武。
这明啥,明他跟吕布绝对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呀!
曹操虽然儿子多的都能凑好几桌麻将了,可他成年的也就几个而已。
曹彰的画风跟吕宁姝简直一样一样的,吕宁姝好歹也被盯着读了不少书,而曹彰就直接把书给藏起来了。
曹操看得嘴角抽抽,当然只能把他丢到战场上去磨砺了。
这家伙肯定不适合掺合朝堂,仗倒能培养培养。
吕布和曹彰两个一开始韩遂的还挺愉快,没想到后面突然就碰上了凉州的羌人,经过一番波折之后还是把羌人揍了个哭爹喊娘。
当时的吕布还想用计,结果曹彰来了一句不要怂就是干,反正对面人也不是很多,直接上啊。
……然后他们就一齐上了。
哦,据这两人好得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听得曹操太阳穴一跳——什么辈分哟这是。
没救了。
吕宁姝见曹操实在是忙得很,便托班师回来的吕布跟他商量这件事。
吕布愣了半天,随即仰天大笑,接过吕宁姝的聘书就出门了。
想不到你曹孟德也有今天!
丞相府。
曹操疑惑地抬头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气势汹汹地拿出聘书往他面前一拍。
曹操一惊:“你要娶我女儿?”
你看看这年龄差喂!都快差三十多了吕奉先你好意思嘛!
吕布呸了一声:“谁要娶你女儿!”
他暗戳戳地上前一指上面的字迹:“这是姝儿的聘书。”
曹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一惊:“子绥是姑娘啊!”
吕布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姑娘。”
曹操捻了一把须须,百思不得其解:“那她娶……谁啊?”
吕布坏笑:“娶二公子。”
曹操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
这这这……
娶?
他的反应倒是跟曹丕一样:“不如嫁吧?”
吕布叹了口气:“姝儿想娶,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为难她呢。”
曹操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这厢嫁娶之事争论了半天也没结果,不过很快吕宁姝也没空纠结这个了。
曹操再一次亲征扬州,而曹丕则是留在邺城处理事务。
临行前,将军府。
吕宁姝把裘衣披在他身上,叮嘱道:“不许受凉,知道吗?”
曹丕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知晓,你也不许受伤,不到危急时刻不许诈死。”
吕宁姝扑上前去把他抱住,脸埋在软软的毛里面,使劲儿蹭。
好软……
人抱着也好舒服。
……
这次的扬州亲征并没有太大波折,没了长江天险,吴地士族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曹操的大军。
两厢夹击。
一年后,曹操已经到了南平。
大军压境,孙权望了一眼自家重病的都督,深深地叹了口气。
曹操对待孙权也像对待刘表一样,为了安江东势力的心便让他迁居在了邺城。
但很疑惑的是孙权看上去并不难过。
于是曹操就问了,你咋看上去那么开心,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九九呀?
结果孙权乐呵呵地答了一句:“看到丞相你要费心劳力的跟那些人争权,须须都白了,我就没那么不开心了呀。”
“那些人”孙权没有明,不过曹操知道他指的是士族。
孙权哪里是真的不在乎,不过是大势所趋,无奈才如此罢了。
士族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法,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世代为官。
从他们的利益上来考量,自然是希望自己人把朝堂上那些官职全占了的。
可从曹操的角度来考量,他当然不肯让士族这么干,所以才有了冲突。
不仅仅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他的志向。
曹操并不是寒门,他的出身属于汉朝的宦官势力,他年轻时又为士族效力,而现在他却想扶持寒门,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若是让士族门阀把持了争权,那些士族之中蠢笨如猪者都能为官,而寒门再有才华也是无用功,这于江山社稷显然不利。
再者就是夺权了,诸如荀彧荀攸陈群等人就是世家出身,士族势力。
尽管各个世家的目的都不同,甚至平时也会互相压,但士族阶级确实是一致对外的。
曹操要做的事情,自然会触动士族的利益甚至根基。
士族与寒门的立场,天然对立,只有对立了才能相互平衡。
大汉十三州,曹操已经取其十一。
只剩下益州和交州了。
那是刘备的地方。
都到这个时候了,曹操手底下自然就有人开始劝进。
于是皇帝哆哆嗦嗦的准许了曹操“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加封魏公。
而此时,诸葛亮也从荆州回了邺城,入朝为官。
他看上去似乎很低调,却也只是似乎而已。
争权这种东西一旦掺合进去,简直压得人心情烦闷。
不久后,曹操把贾诩和吕宁姝这俩人召了过来。
曹操屏退了左右,此时的书房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他率先问的是吕宁姝。
“子绥以为,孤当选谁作继承之人?”
作者有话要: 吕宁姝:主公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曹操:……
曹操和士族的问题还是不可避免,历史上的曹操就是在努力做这件事。
对于这个问题,历史上曹丕是与他背道而驰的。
曹丕在位期间的九品中正制就是士族搞出来的,虽然曹丕也很不爽,但是当时还没有统一天下,大势所趋,他只能选择最顺应时代的方法。
但是这个制度确实为司马炎篡魏铺了路是真的。
这里的矛盾其实已经不止于统一天下了,而是曹操想要改变这个政治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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