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送佛
范远瞻烧掉所有还略带一丝濡湿的纸张, 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在火光中跳动, 瞧着有些冷。
连灰烬一齐与灶下别的灰烬混合, 范远瞻转头低声道:“此事不到万不得已, 不能出去, 若一旦到了那地步,亦不必手下留情,可知?”
范积蕴与范溪皆郑重点头。
范远瞻对妹妹笑笑, 犹如冰雪瞬间消融,他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胛骨, “去睡罢。”
范甘华归来,独占安娘子先前睡的房间,安娘与范溪则睡在客厅, 哪间房出来都能望见她们。
范积蕴担忧范甘华晚上睡醒生事,将床铺被褥换了换,范溪与安娘睡他们兄弟原本的房间,他们兄弟则睡到外头客厅来。
待妹妹回房,两个房间的油灯熄灭后, 范积蕴低低道:“大兄,此事就这般算了?”
范远瞻在黑暗中问:“嗯?”
“我们跟那人去他那头的事。”范积蕴问:“科考不考么?”
“考, 我明日找大伯及族老们劝劝。”范远瞻道:“那人最是好大喜功, 定抹不开面子。”
范积蕴:“大兄,我与你一道去罢。”
“好。”范远瞻拍拍弟弟瘦弱的肩,“睡罢。”
第二日,范甘华睡到日上三竿起来, 已全然不记得昨夜发生之事,情绪却仍是不佳,一早上冷着脸。
安娘子什么都未,伺候他用过早饭,他又溜达着去找人喝酒叙旧去了。
范远瞻与范积蕴悄悄去找了范金林几人,请他们帮忙转圜。
范金林一口答应,范远瞻又与他详细了一遍,请他如何如何,将每道细节都交代清楚。
范金林接到这般郑重的嘱托,亦跟着郑重起来,“你们兄弟放心,我必不负嘱托,定会将事情办下来。”
范金林自在村里生活,与村中之人交情比范甘华与人交情要深厚得多。
他请范甘华喝酒,又请族老睿能爷过来,事先与睿能爷通过气。
范金林很是客气,范甘华对这位堂兄挺尊重。睿能爷帮过范甘华,范甘华在他这边亦抖不起威风。
酒过三巡,正是酒酣席热,三人又未喝醉之时,范金林问:“不知华弟此次归来有何算?接远瞻几个去你那?”
“是。”范甘华,“我先前忙于战事,将他们母子抛下多年,现今总算可以歇歇,便想将他们母子接去我那。”
睿能爷问:“你那两儿子不是要科考?还与你一道去?”
范甘华笑:“迁去我那头考亦一样,我那头人少一些,不得还容易考中。”
“我看未必。”睿能爷摇摇头,“这般远的地方,谁知那头考官是甚喜好,千里迢迢一去,今年不一定赶得上,明年若是不合考官心意未考上,秋天便赶不上秋闱,起码得再等三年,忒耽误事。”
范甘华摇头,“他们两人长在这地方,又未延请过什么名师,哪有一次便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指望,总归还,再多等几年也不耽误什么。”
“人的运道有谁得清?”睿能爷闻言有些可惜地摇头,“我听闻你升官了。”
范甘华闻言有些得意,嘴角含笑地略一拱手,“侥幸忝列其中。”
睿能爷再一叹,“好事,可惜啊!”
“可惜甚?”
“若远瞻积蕴,不拘哪个,只要能考中个秀才举人,你们父子文武皆备,让他二人平日里帮你出出主意,写写文书,你还这样年壮,何愁再升一两阶,到时想当个虎贲将军之类怕也不难。”
范甘华眉头微皱,一下便不话了。
范金林又给他倒酒,笑道:“华弟你好福气,自个升了官,远瞻积蕴又皆有文名,纵使此次不考,下回下下回总能考中,比我家那三个要在土里刨食的子好得多,愁甚?”
范甘华不以为然,“都是别人夸的,他两个哪有什么文名?”
范金林笑道:“你莫自谦,学堂里的夫子都他们两个必在榜上,积蕴考举人亦可一试。积蕴过了年方十六罢?若能考中举人,那可是我们这州的头一人了。”
范甘华摇摇头,“哪有那样容易?”
睿能爷皱着眉头道:“试都未试,谁知晓呢?若不去考,纵使有文曲星的命,上天也无法子。”
他们乃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范甘华不将范远瞻兄弟放在心上,睿能爷身为族老,难免有些痛心。
范甘华陷入沉思,范金林又劝酒道:“算了,日后之事日后再,来来来,喝酒,先祝华弟你高升。”
三人接着喝酒。
范甘华迟疑,“他两个真有考中的把握?”
睿能爷抬眼瞧他,“骗你作甚?”
范甘华眸子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
范金林与睿能爷一直在他耳边敲边鼓,亦不知晓他听进去没有。
喝过酒,范甘华醉醺醺地回家,望着给自己端水洗脚的安娘,他道:“你们未、未、未收、收、收拾呐!”
“嗯?”安娘子抬眼惊讶望向他,“收拾甚?”
范甘华醉眼朦胧,大着舌头道:“让那、那、那两兔崽子考完童、童、童试再过来找老、老、老子!”
安娘子一颗心急跳起来,心问:“不叫他们跟你一道去营里?”
范甘华嘟囔,“考、考、考后再。”
范甘华回来后,整个家年味已不剩什么。
年三十,范溪他们忙着祭祖、奉神、贴桃符,晚上,范溪家与范不难家一道坐下用饭,牛角娘坐在上首。
桂娘对此情景十分得意,不时用眼睛瞟范溪。
范溪不与她争,低着头避开了目光。
牛角娘一双利眼看了眼安娘母子四人,因大过年,她并未甚败兴的话,眼里的厌恶却没藏起来。
安娘与范溪未话,一直低头捡素菜吃,范远瞻与范积蕴端得住,面色如常。
范甘华在饭桌上过完年他要带老母去他那头,家里的房子与地让范不难多看着些。
萍娘未曾想到还能从天上掉下这等好事,当即拍着胸脯允诺,让范甘华放心,她与当家的必定将家里的产业好生照看。
范向天、范向云虽未满十岁,却也差不了什么,很快便要娶妻生子,从天上掉下这样大一笔产业,若不接着,便不是她萍娘了!
范甘华点点头。
过完年初一、年初二,两家的东西收得差不多,安娘子给范甘华理出一个大包裹。
范甘华皱眉,“怎么就我一人的包袱,不是让你收拾家当,我们一道去?”
安娘子柔声道:“当家的你年前不是吩咐我在家好生照看远瞻与积蕴,待他们考上秀才寻过去?”
“有这事?”范甘华仔细从脑海中搜寻,好半天才想起堂兄与睿能爷那一番话,他皱起眉头。
今日已年初三,明日一早他便要带着牛角娘跟着商队一起回营里去,现下再要收拾已来不及。
范甘华只好不耐烦地挥挥蒲扇般的大掌,“待他两人考完,你们便来找我,莫耽搁了。”
安娘子柔柔应了声,拿出包裹里的事物给范甘华看:“当家的,这一沓是溪儿做的肉饼,你与娘在路上若未找到店,这肉饼烤一烤便能吃,天气冷,放十天半月都不至于坏,应当够你们吃到营地。”
着安娘子给范甘华一个尝尝。
范甘华接过他巴掌大的肉饼咬了一口,饼皮酥香,里面的肉馅油脂丰美,又香又润,香得人舌头都快掉下来。
他粗粗一扫,瞧包袱里的肉饼足有三十来个,心里的火气瞬间熄了几分。
安娘子又取出两罐酱,“此为辣酱,里头放了肉粒,亦是我与溪儿炒的,你们路上若是吃不惯饭食,可用些辣酱佐餐。”
范甘华闻闻辣酱,脸上已带着些笑意了。
安娘子接着给他看酒,“路上冷,喝些好酒亦能驱驱寒气。”
范甘华点头。
待将包裹里的物什展示完,范甘华脸上神情越发柔和。
安娘子低着头请示,“当家的,家里的房契地契,我是现下给二弟送去,还是待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再给他们送去?”
范甘华回来后,牛角娘便将他家的房契地契还给了他,此时正在安娘子手里。
范甘华看到这一包裹物什,心情难得晴朗,随口道:“等你们去找我之前再将东西给他亦一样。”
安娘子柔声道:“你们明日要赶路,不如洗完脚后早些歇息罢?厨房里还有饺子,我等会与溪儿包些饺子,你们明日早上吃。”
“成。”范甘华应声。
安娘子给他端来洗脚水,又端了一碗酒。
第二天天不亮,一家人起来忙活,准备送范甘华出门。
范甘华在家这几日被伺候得舒舒服,心情也好,与牛角娘一道用过味美的饺子之后便扶着她出门,他们得到县里去与商队汇合,再一道坐车去营地。
牛角娘第一回去儿子那头,以后还能与大儿子生活在一起,心情激动得很,一双眼睛难得不阴沉,面上也带了些笑意。
他们起得早,萍娘几人不大起得来,只是在出门的时候送了送,范远瞻与范积蕴则一路送到县里,见他们坐上商队的马车后方回来。
回来时范溪正在扫地,一见他们就笑开了,眼睛都弯了起来,“大兄!二兄!”
“怎么那般高兴?”范远瞻忍不住摸摸她头发。
“大兄你手脏不脏呐?”范溪躲了躲,脸上仍带着笑,却压低了些生意,“那人与祖母都走了,你们不高兴?”
“高兴呐。“范积蕴也忍不住笑。
范溪长长吁了口气,叹道:“他们这一走,我觉着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啊。”
范积蕴笑道:“起码得一两个月的悠闲了。”
范溪一挑眉,“怎会才一两月?他军里有事又回不来,随便找些借口,什么时候动身不得看我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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