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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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家这书铺要开, 真开起来却不大容易, 范远瞻又是请人又是买书, 还得拿先前来皇都路上买的书拿去印。

    范溪征得戎谨侯同意后, 在他书房里挑了两本, 作为镇铺之宝。

    这两本倒没送去印刷,只是抄写出来,摆在书铺里。

    安娘到底未做书铺掌柜, 她与范甘华还未和离,不好出来抛头露面, 铺子里另外请了个姓牛的掌柜,外带两个识字的伙计。

    这书铺开起来了,暂时未指望能从里头赚多少钱, 只当每月多个来源,范远瞻也未太花心力去弄。

    范溪知晓铺子开起来后便没太管了,府里将文章先生荐举的那舞蹈先生请了来。

    舞蹈先生姓尹,嫁过人又和离,膝下无子无女, 只有个六七岁的徒弟在身侧伺候。

    看面相,尹夫人已有三十多岁, 白皙清瘦, 仿若能在掌上舞。

    尹夫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旦涉及舞蹈,性子就严肃得不成,要求也严格。

    符雪与范溪跟着她学了两回, 两回都被训了。

    两人一直有隐隐较劲的趋势,谁都不想在对方面前丢脸,这么一来,两人学得越发认真。

    符雪先前学过,有一定的舞蹈底子,范溪一直跟着马师傅学武,身形灵活,身子骨柔软,两人上手不算太难,尹夫人嘴里渐渐夸赞多了起来。

    秦夫人见她们姐妹年纪大了,原本想请教养嬷嬷纠正她们仪态。

    与尹夫人接触后,秦夫人发觉尹夫人本身便由教养嬷嬷调理出来,成了舞蹈大家后,仪态越发优美,便干脆将符雪与范溪的仪态一并交给尹夫人。

    戎谨侯极少插手符雪的事情,范溪那头他会多关注一些,听师傅与暗卫们汇报,知晓没问题后,他便将心神从范溪那儿收回来。

    宫里选秀七月份结束了,范溪年纪,与秦夫人又不算亲厚,未收到什么消息。

    倒是符雪这一阵子心情极好,范溪与她一道上课,能明显感觉出她飞扬的心情。

    范溪令绿鹦私下听,方知符雪的闺中好友林筱的姐姐林芸,礼部侍郎的嫡长女被指为三皇子正妃。

    当今陛下正值年壮,先皇后无出,陛下膝下六位皇子均为庶出。

    大皇子平庸多病,素不得陛下欢心,他本人亦像无心皇位,深居简出,极少在外人跟前露面。

    其余各皇子家族势力相差无几,年龄又差不多,除五皇子、六皇子还未满十二,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外,其余皇子皆有争位趋向,在皇都里活跃得紧。

    林芸虽只嫁三皇子,但不得哪一日三皇子荣登大宝,她真有凌云之势,成一国之母,也不怪家兴奋,连八竿子不着的妹妹密友也跟着得意。

    范溪知道这事之后便不将它放到脑海里。

    戎谨侯府乃是勋贵,与礼部侍郎那种清贵之家素无交情,哪怕日后成婚,她们这些高门贵女也极少嫁给朝廷重臣,免得犯了陛下的忌讳。

    哪怕有朝一日林芸正成了皇后,她看重的也是戎谨侯之女,而不是妹妹密友。

    皇家选秀之后,戎谨侯府也要看亲,范溪大兄符征年纪已大,为祖母守孝的时间也过了两年,正是亲的年纪。

    秦夫人在皇都里看了一圈,久寻不到,最后目光放到淮武府、广阳府等世家大族的闺秀身上去了。

    范溪没多听,看府里的意思,似乎想联姻淮武府的马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大事由戎谨侯作准,范溪每日陪戎谨侯用饭,多少听了些。

    这日,范溪照旧陪着戎谨侯用饭,忽然想起这事,便问:“爹,我们可需去淮武府?”

    “暂且不必,等那头应了再。”戎谨侯随口道:“才去信,人还不一定应允。”

    范溪拍马屁,“大兄多好的人呐,哪家父母见这样的儿郎舍得不应允?”

    戎谨侯端详她两秒,问:“你想去淮武府?”

    范溪笑了一下,给她爹端过白玉包子来,“这倒没有,我好好的,去淮武府作甚?只是这么一罢了。”

    “淮武府不必去,若是成了,令你二兄去淮武府将嫂子接来便是。”

    范溪点头。

    府里动作极快,从消息传出到消息确定,不过用了半月时间。

    最后,符征定的便是淮武侯府马家大老爷家的嫡长女,闺名唤马想。

    这名字倒有特色,这家别的不,定是读书人出身,范溪就是不知大嫂是否念过书会识字。

    皇都中有送女娘入学的习俗,却也有些异常保守的人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娘学多了东西容易心大,最后生事,于是干脆不让女娘学。

    符征早有成婚的准备,女方家远,大家具不好运,秦夫人也摸不准女方是否陪嫁家什,便令人提前将钦鹤院收拾出来,家什等家具也一应摆放出来,若到时女方未带,用这便是,女方带了,则将这些家具收回库房。

    秦夫人吩咐摆家具时叫范溪与符雪到跟前看着,她们都已十二,过得几年便要嫁人,也该学着理家。

    范溪身旁有绿鹦,符雪身边也有老嬷嬷在,两人各有高手指导,一人分领了一项事物,并不常碰面。

    范溪这阵子处理家事,倒是认识了不少东西,也知道了不少居家细则。

    她本来就要跟着师傅学,现在又要开始理家,肩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许多,整个人都忙了起来。

    她年纪还,正是抽条的时候,整个人如风中杨柳,又瘦又柔韧,这么一忙,下巴立刻尖了。

    她院子里的丫鬟们心惊胆战,就怕没伺候好上头怪罪,因此院子里的大丫鬟们都起精神来,一日六顿给范溪进补,就期待她能胖一点,肌肤能红润一点。

    范溪肌肤原本就白,先前在乡下的时候还不得不抹药膏遮掩,免得被人瞧出来,生出什么坏心。

    她现在去了药膏,吃得又好了,还跟着尹夫人学,身上养出一股贵气来,当真端庄大方,明艳动人,年纪就有些倾国倾城之相。

    再配上锦衣华服,就是见多识广的戎谨侯与秦夫人,也觉得范溪长得实在太好了些,想他们这等人家,相貌好是福气,若是太好,却不一定是好事了。

    八月初,戎谨侯在秦夫人房里留宿,起范溪的相貌,戎谨侯道:“溪儿年纪也不算,你帮家里儿郎们相看之时也帮溪儿相看相看,早些准备起来。”

    秦夫人嗔道:“侯爷不是还要多留她几年么?十二岁哪里就算大了?纵使要相看也该帮雪儿先相看。”

    戎谨侯在黑暗中皱眉,“符雪并非你我亲女,我也不会让她占了我嫡长女的名头,她的事先放一放,日后再看她机缘罢。溪儿这长相,纵使及笄后不马上出嫁也得先定下来,免得到时候什么人起了歪心?要是一个不妙给弄到宫里去,那可就麻烦了。”

    秦夫人低低应下,“我知,我这阵子会多留意,不过雪儿的事是不是也得缓着来?她跟征儿几个一道长大,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又是我们侯府的血脉,临到大了,突然对外宣布她只是我们养女,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戎谨侯的声音冷了下来,“偷|情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成为千金姐,有个好前程,岂不是谁都去偷|情?”

    秦夫人噤若寒蝉,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戎谨侯慢慢道:“你也多想着些你的身份,你是溪儿亲娘,与我又是少年夫妻,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那年你偷偷令人扔掉溪儿,我就不与你了,若是你再有什么心思可莫怪我不讲夫妻情面。”

    秦夫人的脸在黑暗之中一下就白了,嘴唇蠕动着,半晌不出话来。

    戎谨侯盖在自己的被子,很快就要睡着了。

    秦夫人在眼睛瞪着帐子,低声道:“溪儿好是好,可若真的应了那个命数,成了南诏王妃,牵连到征儿几个该如何?你又不是不知我梦中的事物,在她出生后都一一应验了,若真,真走到那样的田地……那可是重罪呐。”

    “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夏季本就多雨,你梦见生她之时下暴雨,可能冥冥中自由感应而已。”

    秦夫人不话了,良久叹了口气,“成罢,我多留意着些,尽量避开那等可能成为乱臣贼子的人。”

    “我观你与溪儿之间淡淡,你是母亲,总要热着些方好,母女情莫太淡薄了。再,你只是梦见她成了王妃,与本朝有抗衡之意,可梦见她真获罪了?不过是因忧而生怖,莫想太多。”

    “……是。”

    戎谨侯道:“睡罢。”

    秦夫人心乱如麻,也顾不得其他事情,直睁着眼拥着被子,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眼前好一大团青黑。

    她屋里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又是煮鸡蛋又是敷帕子,都未能消下来。

    自从这日起,秦夫人就隐隐有些变化。

    范溪不知道她爹跟她娘背地里有这么一番谈话,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娘对她好像好一些了。

    先前她娘喜欢跟符雪笑,对她淡淡的,现在偶尔也会特意抛来话题,让她搭上一两句,教她管家的时候也尽心尽力,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修复的趋势。

    范溪本身不是喜欢记恨的人,秦夫人这头一热,她也跟着热了起来,府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许多。

    符炬这等粗心大意的男儿都能明显感觉到府里的变化,符征还为此悄悄松口气。

    范溪也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这变化从何而来,不过有这变化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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