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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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轻语能感觉到简稚的情绪不稳定, 虽然痛但她咬牙没有出声, 由简稚紧紧地抱着自己, 却没想到脖颈间会渐渐被某种液体沾湿。

    时轻语眼底有一瞬间的呆滞和震惊, 嘴唇弧度动了动,并没有出声。

    她还躺在床上, 简稚这样扑过来一抱, 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她胳膊处有些疼,胸口仿佛一块巨石压着般闷得慌, 并不算舒服。

    然而这却是时轻语第一次没有排斥接触,或者她是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抱了大概半分钟, 简稚终于想起时轻语还是个病人, 后知后觉地松开她,紧张地:“时老师,你有没有哪里痛?”

    时轻语摇摇头:“没有。”

    其实她身上缠了绷带的地方都痛。

    此刻简稚的眼眶比之前更红了,就连眼睫毛上都还挂着水珠,脸上的湿痕明显, 像是一只受尽委屈的羊羔。

    见时轻语正看着自己, 简稚突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随后风一般的速度去了卫生间。

    时轻语:“……”

    她这才有机会检查自己的伤势,头上包着纱布, 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痛意,胳膊和腿虽然能幅度地动,但是也是缠着纱布的。

    不过比起大部分车祸, 她似乎已经够幸运了,没有残得厉害。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像是被深深地刻在骨子里,时轻语一想起便心有余悸。

    她试着坐起来,手无法用劲,只能靠着腿部一点一点往上挪动,时轻语还没有好好直起身,就听到简稚略为急促的脚步声。

    “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

    时轻语连一句话话都没来得及就又被塞在床上。

    医生过来一一检查,时轻语的伤都属于外伤,很幸运没伤到骨头,只是右手手臂肌腱被玻璃割断,近期不宜剧烈运动,得好好修养才是。

    时轻语不放心道:“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简稚一眼,明了道:“放心吧,平时好好注意的话没事的,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简稚:“……”

    她怀疑医生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时轻语没有想这么多,能康复就行,至于日常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她相信自己的自律力,不会出多大问题。

    时轻语只能就这样躺着,而简稚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生怕她突然消失似的,紧张得有些神经质。

    “我睡了多久了?”时轻语闲聊道。

    “现在是六点,已经整整二十七个时了。”简稚得很精确,她眼睛的红肿消退后,能看出眼底的青黑和疲惫,还有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时轻语有些不敢直视她那双眼睛,偏过头看着旁边的医疗设备,想了想才:“林申怎么样了?”

    男人叫林申,时轻语原本以为学校里发生的那件事会这么过了,该惩罚的惩罚,她们也没有冤枉申林,却没想到还有后续,这大概就是心理变态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提到男人,简稚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愤愤地:“他没系安全带,又坐在前排,身体被剧烈撞击,加上挡风玻璃的作用受到重伤,送到医院没多久就不治身亡了。”

    如果不是时轻语也受伤了,她都想一句活该,简稚现在回想起自己赶到现场看到的残破场景,依旧心惊胆战。

    警方给她看过道路上的监控,当时那车像离弦之箭一样突然冲出去,车头瞬间破碎,车险些就从护栏翻下去。

    如果翻下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简稚拳头紧了紧,又想起医生时轻语可能对车祸有阴影,:“你不要怕。”

    简稚想抱时轻语,但是不敢抱。

    时轻语也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怕她一接近时轻语就会排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支支吾吾不出关心的话。

    时轻语看出她的担心,:“我不怕。”

    “嗯,你饿了吗?”简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妈她给你煲了大骨汤,应该马上就到了。”

    时轻语本来不想麻烦简稚,可是一想起简稚抱着她偷偷哭的模样,又心软了。

    她酝酿了一下措辞,问:“她来过吗?”

    “谁?”简稚有些反应不过来。

    时轻语顿了顿,才艰难地:“我妈。”

    她除了时候刚刚被收养的时候,时疆和秦若哄着她叫他们爸爸妈妈,其他时候都没有这么叫过,时轻语甚至已经忘记她们之间对彼此的称呼是什么了。

    好像一直都是用“你”来代替的。

    简稚第一次听到时轻语称秦若为妈,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丝不可明的兴奋。

    她了实话:“她昨天一直都在,只不过似乎是见我不顺眼,半夜时走了,还让我在你醒了之后就立刻告诉她。”

    简稚着拿出手机却迟迟不肯动作。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时轻语:“你可以迟些再告诉她,但是一定要告诉她,我不想让她担心。”

    尽管秦若对她的人生有很多影响,但始终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简稚点头:“嗯。”

    随后席舒骅和章嘉诺都过来了,确实带来了大骨汤,汤汁浓郁鲜美,简稚老远闻着就有些馋。

    章嘉诺问时轻语:“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其他没查出来的伤,感觉哪里不舒服就直接与简稚,不要嫌麻烦。”

    时轻语:“医生已经检查过了,都是者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脑袋也清醒得很,不会脑震荡的。”

    章嘉诺放了心,:“那就好。”

    简稚给她们让了位置,自己去盛汤时才发现,大骨汤不单单是是大骨汤,而是用大骨汤熬的粥,食盒下层还有几盘精致的菜,她“咦”了一声。

    “出了这么大事,哪能只喝汤。”章嘉诺毫不客气地埋汰简稚,,“你也一直没有吃饭,不要饿出胃病来,你再不动我就亲自喂了哦?”

    她着跃跃欲试。

    时轻语蛮不好意思地:“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她觉得怎么喊章嘉诺怎么觉得别扭,干脆不用称呼了。

    席舒骅:“你手受伤了,还是让简稚喂你吧,不然可能会更加严重。”

    “对啊。”简稚欢喜地接下这个重任,把床摇起来,端着粥喂得心翼翼,每一勺她都怕烫着,等了好一会才喂进去。

    时轻语不太习惯地就着简稚喂过来的勺子喝粥,:“不用这么慢的。”

    简稚问:“是太凉了吗?”

    时轻语:“有点。”

    “那我快一些。”这次简稚把控得很好,喂了大半碗时轻语就没胃口了,让简稚先吃饭。

    简稚看着那精致的菜,再看看时轻语刚刚喝的粥,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喝粥。

    “你吃吧,我不馋嘴的。”时轻语着咳了咳,见简稚放下碗筷,她:“胸口有些闷,不碍事。”

    她胸口也受伤了,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包扎过后就像是束胸一般难受,喝过粥后这种感觉更甚。“那先喝点水?”简稚喂得仔细,还用纸巾给时轻语擦干净下巴处的水渍,隔着纸巾的接触酥酥麻麻的,时轻语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她始终不习惯被人照顾,她宁愿照顾别人,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来人先是轻手轻脚的,随后看到时轻语已经醒了后,才全然放松下来。

    章嘉诺热情地喊:“亲家母。”

    “章女士未免得直接了一些,我家轻语已经和你家朋友没关系了。”秦若眼底带着笑,径直往时轻语那边走去。

    章嘉诺不以为然地:“至少曾经是,未来也未尝不可。”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简稚有些慌,她还没有告知秦若就来了,总有种自己理亏的感觉。

    她主动招呼:“伯母好。”

    “朋友你好。”秦若完全没有和她计较,但是也的确只把她当朋友了,然后坐在床边细声细气地问时轻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联系了更好的医院,随时可以转院。”

    时轻语表情淡了下来,:“没有,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转院。”

    秦若伸手摸摸她布满绷带的头,语气宠溺道:“生气了?生气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已经问过医生了,细碎伤口很多,你身上可能会留很多疤,不是随便一个医院都可以搞定的。”

    简稚站在一旁酸得很,总觉得她们的关系不像是简单的母女,时轻语还算是正常,秦若就有些变质了,但是她早已学会经会自我调节心情了。

    她们之间最多就是关系特殊一些,时轻语是不会骗她的。

    “我没有生气。”时轻语对可能留疤没有作回应,只是提醒秦若,“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我在这里……”

    她转头看了看简稚,:“有人照顾的。”

    简稚立马站过来:“伯母,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会照顾好时老师的。”

    秦若哂笑道:“你的照顾就是让她再出一次车祸?”

    “……”简稚确实很后悔,如果当时她坚持不让时轻语坐那辆出租车,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但是林申还是会找其他机会下手,经过这次至少能够一劳永逸,免除后患。

    她:“肇事者已经死了。”

    秦若不客气地:“那也还会有下一个林申,在你找警察处理这件事时,就应该想到他会报复。”

    简稚笃定道:“不会有下一个申林的。”

    尽管现在是简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两人的气势依旧不可同日而语,秦若每次开口都是掩不住的威严,简稚渐渐处于下风。

    时轻语开口:“医生我现在不宜挪动,在这里是最好的地方,至于疤痕之后再处理就是,我也不在意这些。”

    秦若似乎妥协了,问:“头疼吗?”

    时轻语摇摇头:“不疼。”

    秦若又问:“那吃过饭了吗?”

    时轻语:“吃过了。”

    秦若再问:“我带了鸡汤,要不要喝?”

    时轻语回答得直接:“我刚刚喝过水。”

    “看来是真的照顾得很好。”秦若有些泄气地站起来,有种不被需要的感觉,目光不善地看着简稚,最后留下鸡汤率先离开了。

    时轻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话。

    陆陆续续的唐霜也来过,学校那里已经彻底请假了,孙雅也电话过来问,这期间席舒骅和章嘉诺带着碗筷离开。

    时轻语终究还是有些头疼。

    秦若的胃不好,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在医院治疗,加上最近公司工作多,如果再花时间来照顾她,简直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我想睡觉了。”

    简稚:“好。”

    然后给她把床摇下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时轻语想了想,还是:“我会找护工的,你去忙你的工作就行,不用特地陪着我。”

    简稚并没有失落的神情,这次车祸如果不是运气好,时轻语可能就这么没了,到时她连想照顾都做不到。

    她积攒了所有勇气一般,直视着时轻语的眼睛,:“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又是这种湿漉漉的眼神,不得不时轻语是有些动心的,但是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她郑重其事地:“我并不适合谈恋爱,柏拉图也不适合。”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伴侣和自己永远是精神交流,连拥抱都要心翼翼的,更别谈接吻以及其他亲密行为。

    而且像简稚这种平时就会自己偷偷用胡萝卜,一看就是某方面强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满足于柏拉图?

    如果她们真的在一起,于她而言,大概和以前结婚时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简稚来,非要和她在一起无异于是想守活寡,而且是随时都可能重蹈覆辙,最后又会离婚的那种守活寡。

    时轻语思考问题一向很透彻,不想耽误别人也不想耽误自己。

    简稚第一反应就是时轻语已经看过自己关于柏拉图的纸条,那是她想时轻语时随便写的,随后又觉得不可能。

    她并不觉得时轻语的这些是个问题,这世上哪那么多刚好是合适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时轻语,:“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