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劫(2)
苏淮的手自少年的宽袖一钻而入, 她灵巧地攀上了他紧实的臂, 以指尖轻轻一拨弄, 又顺着他肌肉的轮廓滑落下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真是极好的手感。多一分嫌胖, 少一分嫌瘦,而他却是生得恰到好处。
啧啧,看不出来呀。
苏淮暗叹, 只道这少年分明面呈几许病态, 本以为他当是身子孱弱才是, 却不想他这宽衣之下竟是藏匿着如此健实的体格。莫不是, 装病?
只不过这少年是不是装病, 她倒是不关心的。她只想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他到底有多好看罢了。
少年被她这般一勾,禁不住颤了一下。他正要反手捉她, 却猛地听身边站着的鸨母叫道:“哎哟!你这娃子!这是在作甚啊?还不快松手!”
苏淮缩了手, 垂眸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里却是得意得紧。她捻了捻指尖, 意犹未尽。
“爷啊,对不住对不住, 这女娃刚来不久,她——”
“无碍。”少年淡声制止, 嗓音舒缓低哑, 倒是有几分撩耳, 听得她有些耳热。
鸨母闻言一愣, 遂噤了声。
苏淮眼角余光只见那少年蹲下身来,视线与她齐平。他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稍稍一抬,二人的目光便撞到了一处。
苏淮不怕他量,笑盈盈地将他看着。少年望着她,似是为她的笑意所染,亦是柔和了眉眼。
他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初九。”苏淮脆生生答道,笑脸更是灿烂了几分。
他闻言敛眸浅笑,道:“这名字取得倒是颇有味道。”
见他记下了,苏淮欣喜,暗道自己在采他的路上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少年想了想,又笑问道:“方才那动作,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苏淮眨了眨眼,心想他莫不是在问那钻袖子的事情?嘻!这哪里还用得着学,自然是她天资聪颖,无师自通嘛。
不过,只怕这话出来太过惊世骇俗了,她遂乖巧答道:“娘亲。”
众人:“……”
敢问这女娃到底是有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娘亲?
少年神色未变,只是笑着,目光细细描过她的眸子,只见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扑闪着,甚是惹人怜爱,教人看着便有了将她揣怀里、捧手里好生护着的念头。
他握了握眼前这女娃娃的手,只觉她手腕细得似是轻轻一捏便会断掉。她实在是太瘦了,瘦骨嶙峋至此,倒是减损了这天生的好皮相,想来这以后要好生养着她才是。
苏淮不知这清俊的少年在想什么,她正想着要否开口与他攀谈一番,以增进一下感情,却不想,她的肚子竟是先她一步开了口。
只听“咕——”的一声。
她顿了一下。
啊,是了,初九倒是有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
苏淮略有点尴尬,她睨了那少年一眼,却见他眼角笑意更浓,柔得似能化出水来。
见女娃这副困窘的模样,少年只觉更是有趣,遂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与鸨母道:“花妈妈,先带她去吃些东西吧。”
“好咧,爷。”鸨母笑,遂与苏淮道,“初九,过来这边儿。”
苏淮应声而去,出门前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却见他早已起身转过去,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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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淮胡吃海塞罢,她便被带去了后苑姑娘们居住的地方。
只见包括苏淮在内,那少年共选出了五个女娃。方才大喊大叫的那个也在,名唤阿柳。
那阿柳人生得是极美,不过却是条带刺的柳,嚷了那所谓的“爷”不,还绝食,这真是……找嘛?
苏淮只觉这娃忒不懂事了些,不过转念一想……罢了,总归还是个孩子。
也不知少年将她们五个选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知那鸨母将她们五个分别配了楼里当红的姑娘作侍女,并叫她们五个跟在姐姐身边儿好生修习,琴棋书画诗酒茶,与那床上的花术一起,一样不可落下。
这又是挑了美的,又是要学这般风雅之物,想来鸨母是算将她们作明日的花魁教养了。
当了上千年野狐狸的苏淮自然是没学过这些事儿的,遂觉新奇不已,而其中最教她摩拳擦掌的,正是那让人倾慕已久的花术。
“花术”在这花入楼里,是一个雅称。虽这花术与那真正的花艺没有半点儿干系,但到底都是为了“插花”嘛,遂大家就这么附庸风雅地叫了开来。
苏淮只道:反正司命还没来找她,她就索性放宽了心在此处玩吧!左右卖乖一事,她是做得最得心应手的。
是以,她便成了那五个女娃中,最听话乖巧的那个,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不过,苏淮倒有一事放不下,仔细,应当是初九放不下,她的记忆一直让苏淮揪着心。只道那初九养母的遗体还在那破烂的屋子里置着,除去熟客,倒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地儿,而那些熟客又大都没个良心的,想必……那女子是迟迟未得安葬的罢。
分明是那般亲善之人,若是死后没个葬身之地的,苏淮自己也寝食难安,好歹她还用着人家闺女的身体不是?
思及此,苏淮敛眸。她眼下没有法术,又寻不到司命帮忙,而这花入楼也不是能随意出入的……看来,她只得寻那鸨母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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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自己乖巧懂事皮相好,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苏淮便讨得了那鸨母的欢心。她寻着人,扬脸一笑,甜滋滋地喊道:“花妈妈。”
“哎!我的初九宝儿,你怎得过来了?”鸨母脸上笑意不掩,蹲下身便将她抱了抱,点头欣慰道,“肉了些,不错,再多吃儿。”
苏淮笑吟吟点了脑袋,继而扯了扯鸨母的衣摆,作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啊哟,这是怎么了?受谁欺负了么?”鸨母见她要哭不哭的,立即揪心起来,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暗道这女娃是爷看上的人,生性又好,指不定将来就飞黄腾达了呢,可不能教她受了欺负去!
“妈妈,奴家想娘亲了……”苏淮揉眼抽泣道,“奴家、奴家晓得娘亲死了,可是娘亲还没葬呢,奴家、奴家……呜……”
鸨母一听便明白了过来。
毕竟是要给爷挑的人,她便老早让人查清楚了这女娃的身份,好抓住她的把柄,一来莫害了爷,二来以后还能为爷所用。却不想这娃娃竟是什么都没有,穷得一清二白的,唯有一个养母,却偏偏还恰好在她前几日入楼时去了……这委实也太干净了些!
不过幸好,这娃娃还是有个需求的。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鸨母暗叹,她没有看走眼。
终于掌握了这女娃所需所求,鸨母安了心。尽管她舍不得凶初九,但这忙,却不能由她来帮。
她遂面色陡转凌厉,严声与苏淮道:“初九,你可听好了,一旦入了这花入楼,过去的你便是死了,你可明白?”
苏淮一顿,当即便知这法子行不通了。她遂睁了睁水雾迷蒙的眼睛,瘪了瘪嘴,这才低下头来,啜泣着回道:“明白了,妈妈。”
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鸨母心软了几分。她只得揩了一把苏淮的脸蛋儿道:“你且记着,你是这楼里的苞,好好学东西,好好伺候你姐姐,别的全给我忘了!明白不?”
苏淮点头称是。
所谓“苞”,亦是这花入楼里的行话,用来称呼如她这般未经人事的丫头片子的。
鸨母颔首,遂一拍她屁股,问道:“今儿的缸坐了吗?”
苏淮顿觉后|庭一紧,讨好笑道:“奴家这就去坐、这就去坐。”
罢,脚底抹了油一般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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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只见负责教养自己的花魁姐姐早就等着她了。花魁见了人,长而密的睫毛一扇,姿态撩人地抿了一口茶,才问道:“初九,这是去哪儿了?”
这花魁生来貌美,是被捧着长大的,遂久而久之被惯出了些性子,苏淮伺候起来只觉颇不容易,装乖卖巧对这人来,倒是不怎么行得通的。
苏淮遂低头,忙乖乖认错讨饶道:“回姐姐,是花妈妈找我……姐姐等我,是姐姐心善,倒是我腿劲儿不好,害得姐姐等了,该罚该罚……”
花魁“唔”了一声,一听既然是花妈妈找,遂没了别的话。她想了想,只对一旁的人道:“既是腿劲儿不好,那今日就给她好好练练坐缸吧,两个时辰。”罢,扑着团扇,扭着腰就走了。
苏淮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多时,屋中摆上了一口大水缸,灌满了水,粗使的侍女将苏淮抱上了缸沿,等她坐好,就松了手。
她冷冷道:“两个时辰后来接你,若是落了,就再罚。”完走了。
生无可恋的苏淮:“……”
只道这“坐缸”是练体的一个秘技,花街女子自便是要练的。
人坐在大水缸的细沿儿上,缸里装满了水,缸边铺了一层面粉,正在脚底下。若要不落进水里,也不沾到粉末,就必须绷着腿、夹着屁股坐着,久而久之腿部和臀部便会紧实起来,起到了练体之效。
这无疑是好动而懒散的苏淮最讨厌的一个功课了……
一脸绝望的苏淮心翼翼地坐着,正思考着人生呢,就听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妖精?妖精?”
是司命?!
苏淮眼睛一亮,不想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儿让她掉下去。她匆忙扶稳,松了一口气,这才左右顾盼道:“仙君大人?”
“是本仙是本仙!”司命答。
“您如今在何处?怎得不见您同妖一起穿来?妖用不得术法了,这是何故?还有那劫数……”
“妖精妖精!停一下!”司命叫道,听她声音很是急切,“本仙还在通道里,上次失手将你先放了,没想到竟是让你提前一步到了这个世界……你所在的时间点的开口不开了,本仙没法儿过去陪你,只得在你十四岁那年等你。”
苏淮:“……”
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
“哎呀!本仙快撑不住传音术了,长话短!”司命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只听朦朦胧胧的声音道,“你这身体不是我本来选的身体,所以没法用法术,你自己要多加心!记住!晋王燕行知便是你此行的目标人物,你对他忠心一点儿,你——”
“仙君大人?”
“还有!你——”司命的声音卡在了半截。
苏淮心焦,且不她不知那燕行知是谁,就连最重要的劫数都还没听全呢!
她急道:“你什么?仙君大人?!”
“你——”
“你什么?!”
蓦地,声音彻底断了。
苏淮顿时气炸了,忘了自己还坐在缸沿儿上,于是屁股一空,“哗啦”一声掉进了水里。
落汤鸡苏淮:“……”
你……你妹的!
正此时,屋门“吱嘎”一开,苏淮登时屁股一紧,她抬头望去。
却见是一个面生的随侍。
那人行了个礼道:“初九姑娘,王爷寻你。”
苏淮愣。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