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七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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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淮看了一眼一旁挥汗如雨的弟兄们, 他们今日练得较以往卖力了许多。个中原因, 她是知道的。只道是洪寅生与沈子明近来看上了一桩“大买卖”。

    那“大买卖”的目标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大商贾, 听闻那商贾是靠不义之财发的家,眼下买下了个山庄, 住在城郊外。

    洪寅生与沈子明做的这土匪营生,苏淮也无甚好的,毕竟柳家寨这么一大帮子人, 都是要吃要喝的, 在如今这世道, 弱肉强食,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那商贾运道如何, 司命的命簿上早就定好了,她也不必置喙。

    她在乎的,只是要把柳敬斋从这个寨子里摘出去而已。

    见柳敬斋没答话, 苏淮便拉过他的手腕, 将他牵到了一旁去,撅嘴嗔道:“我都了你多少次了?练武不要练那么久, 再过一个月便是州试了,你这书还要不要读啦?”

    柳敬斋看着她不满的模样, 柔和了眉眼:“嫂子,对不住, 阿斋知错了。”

    见他低眉而笑, 苏淮晃了晃神, 别开眼, 声嘀咕道:“你哪里像知错的样子。”

    他听罢,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天色,转了话头道:“嫂子饿了吧?阿斋这便回去做饭。”

    听到这话,苏淮眼睛立即亮了起来,跟着他边走边问道:“今晚吃什么?”

    “烤鸡?”

    “甚好!”

    ·

    酒足饭饱之后,苏淮坐在厅屋里,与柳敬斋一齐饮茶。

    二人了会儿话,柳敬斋轻啜了几口茶水,再望向苏淮的目光,变得有几许踌躇起来。苏淮似有所觉,挑眉问他道:“何事?”

    柳敬斋斟酌了一番,道:“嫂子,我想……遂大当家一起去做那买卖的事。”

    苏淮眼睛一扩,皱眉道:“为何?”

    柳敬斋薄唇一抿,没有立即答话。

    洪寅生与沈子明这一次的大买卖,他记得。原因再简单不过——

    上辈子的时候,洪寅生死在了那一次的买卖里,还有好几个原本是忠于大哥的弟兄们,都没能活着回来。

    那之后,沈子明便接替了洪寅生的位置。彼时,他虽才十七,但在寨中业已立起了一定的威望,遂趁着那次更迭,爬到了较高的位置上。后来,他才知,那一切都是沈子明的计划。

    这辈子,他因着大哥的缘故,与洪寅生和那些个弟兄们交情不浅,所以这一次,他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子明下手。

    他必须跟去,把虎哥和其他诸位哥哥们救下来才是。

    只是这样的话,他到底不能给嫂子听。

    他目光游移了些,道:“阿斋想跟着大当家出去历练历练,身为寨中人,还是要为寨子做些事情才是。”

    苏淮听他这不痛不痒的辞,顿时蹙起眉头来,不豫道:“我不赞同。这一去也不知你多久才能回来,学业怎么办?科举怎么办?你的武功能行吗?莫不要去给虎哥拖了后腿才是——不好,你别去了。”

    柳敬斋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她会这样。

    他遂宽慰道:“嫂子放心。书阿斋都记下了,嫂子若是不信,大可考问考问。离科举尚有一月功夫,阿斋定能回得来,倘若这次没赶上,还有下次,嫂子不必忧心——”

    苏淮边听边腹诽道,她又不是读书考状元的料,哪里考得动他。

    不必忧心?

    她又怎能不忧心?

    虽再晚三年考科举也来得及,但她还是担心不已。眼下她法术时灵时不灵的,要是放他去了,她必然无法在暗中护他左右。而她要是明着跟去的话,寨里人肯定不答应,这寨子里每天都有一团事儿,她以后还要继续在这里混下去呢,又岂能不管就不管了。

    他自己有想法,她应当支持才是。

    可她……就是不放心啊!

    柳敬斋看着眉头深锁冥思苦想的苏淮,眉眼一弯,不出自己心里有多暖。

    片刻,他又道:“至于武功,”他低眸敛首,低低笑开道,“想来应能与嫂子相比了。”

    苏淮挑眉,勾了嘴角:“哟,你这倒是好大的胆子。”

    他闻言静静望她,眸子里满是笑意。

    苏淮眼珠儿一转,眨眼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同我比划比划,若是能赢了我,那我便让你去!”

    话未落,她抬手一招便袭了过去。

    柳敬斋不防她此举,愣了一下,侧身堪堪避过,不及反应,便见苏淮下一掌跟了过来。

    他一格挡,笑了,二人旋即斗到了一处。

    厅屋不大,但幸得陈设不多,不妨碍两人动手动脚地培养感情。

    苏淮连连出击,只见柳敬斋游刃有余地避让着。

    她挑唇笑开,心知他这是在让她,遂手上一发力,又加快了些许,扬眉轻快道:“阿斋若是再让我,我便不让你去了!”

    一完,柳敬斋便捉住了她的右手,向身后一让,化解了她的力道,随即足下一扫,乱了她的重心。

    苏淮腿窝一软,知是自己败了下风,遂耍起赖皮来。她一把扒拉住了柳敬斋的衣领,狠狠将他一带。

    柳敬斋委实没有料到此举,他本是想扶她的,却不心一下子被她扯了下去。

    二人双双倒了下去。

    见柳敬斋是压着自己倒下来的,苏淮惊呼一声,下意识闭了眼睛,只觉屁股着了地。

    然后她愣了一下,本以为会痛,却只觉自己的脑袋和腰被什么垫住了。

    夏夜里苏淮向来穿得薄,身上衣衫本就不是作斗用的服饰,而方才又随兴跟柳敬斋干了一架,那衣裳遂变得凌乱不堪,他外露的胳膊贴在了她腰间细软的皮肤上。

    他僵了一下,看见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她,目光扫过她半敞的衣领,那眸色登时沉了下去,喉结上下一动。

    她体肤的温度缓缓地熨了过来,一点点发热、发烫,像是一团火焰,蚕食起他的神智。

    他……不止一次梦见过眼下的这般情景。

    她在他身下、在他怀里、在他的——

    他梦了许多次。

    更甚者,梦见过对她做那些更大胆的事……

    那些教人血脉贲张的、反反复复的毫无休止的梦境,他唾弃过,也排斥过,却到了如今,那一切全都成为他最为隐秘又最为疯狂的妄想。

    折磨,又教人忍不住盼望。

    他的鼻息粗重了几分。

    正此时,怀里的她突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两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