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八劫(17)
于尸鬼而言, 饮血无异于是鬼生的头等大事。供血者自愿献上的血液, 较之被强迫得来的, 甘醇百倍,无怪乎有能力的飞尸们都乐意耗费颇多术法, 将凡人迷惑了之后再饮血。
而若是能得所思所念之人心甘情愿地供血,那将无疑是鬼生的至幸。
如果不是自己早已死去多时,晏长云几乎要以为怀里的那颗心, 要将剧烈地跳出来。
眼前的她向右歪着脑袋, 将皙白如玉的细颈展露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种莫大的交付。
她将凡人最为脆弱的部位, 毫无保留地露在了一只危险的尸鬼面前, 没有半点戒备, 她只是扑闪着那一双黑亮的眼,期待而安然地望着他。
晏长云红眸彻亮炙热迫人,他嗅到了自她颈间散发出来淡香, 听到细薄皮肤下血脉流动的声响, 他喉头上下一动。
他抬手扶上她的左肩,左手掌住了她的脸庞, 他控制不住地逼上前去,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苏淮只觉他略显粗重的喘息扑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带着寒气的,死一样的冰凉, 可她却没有半分的恐惧。她听到了他喉中渴望的声响, 却又察觉到了他的迟疑。
他在忍。
就像他与她的无数次欢好中, 他欲念膨胀至极, 但却不愿伤她时那样的克制隐忍。
如若他不是尸鬼,想来额头早已满是汗。
苏淮想起他情动时的模样,唇角扬起,伸手自下环过他的手臂,从后面反勾住了他的双肩,努力去靠近他,死死地攀住他,不给他半点推开她的机会。
她凑在他的左耳边,柔声蛊惑:“尊上,咬我好不好?”
她的左肩猛地被他用力捏住了,她抿唇笑,再道:“呐,咬我——”
话语声突地消止的那一刹,他的尖牙刺破了她的皮肤,一下子扎了进去。
她蓦地睁大了眼,浑身一阵震颤,用力绷起了身体。
他的毒在她的血脉里恣意而迅猛地蔓延开去,他的气息笼罩侵袭了她的躯体。
霎时间,她只觉,心旌摇曳、目眩神迷。
注了毒,他本能地退了獠牙,覆唇吻到了豁口上,吮吸。
她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口腔,在他的舌上转,淌入了喉中。
这是毒,她的毒。
催他入瘾。
晏长云本是只想浅尝,却不想越是吸,便越加压抑不住自己的气力。赤眸烈焰滔天,隐隐中泛出极亮的金光,身上的伤口快速地愈合起来,便连那些未及褪去的疤痕,也悉数恢复如初。
他……要停下……
他要停下……
晏长云一边又一边地阻止着自己,可舌尖蛊人的香甜却诱惑地在对他: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苏淮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只觉自己的气力在不断地流失,可她却是觉得舒服至极,哪怕是就这样被他吃干抹净、连皮带骨地吞进腹里,她都丝毫不在乎。
她咬着下唇轻哼了几声,更是忍不住张嘴嘤咛出声来。
迷乱得一塌糊涂。
怀里的她渐渐凉了下来,晏长云猛地顿住,他拼尽全力让自己松了嘴,祭出术法愈了她的伤口,护住她的心脉。
她瘫软下来,伏在他的身前,不住地轻喘。
他感受到了慌乱,掌起她的脸,却见她面色如纸,唇瓣发白。他瞳眸一缩,心口钝痛。
他都做了什么!
苏淮倒不觉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也不觉伤了自己的魂魄,他的灵气一直护着她,纵使失了血,她也不会被伤到根本。她眼下这软绵绵的模样,只不过是被他的毒逗弄地四肢乏力、越发想要他抱她了而已。
“我——对不住……”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极重的内疚与自责。
她笑开,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虚弱地攀上他的肩膀,凑近前去舔了一口他嘴角沾染的血渍。
他顿了一下,便觉她又吻上前来,舌撬开了他的嘴,舔去了更多。
她一边吻他,一边含糊地道:“原来……我的血……是这个味道。”
晏长云被她的话逗引出了几许笑意,见她还有力气乱来,他也便放了一点心。
他抬手去抚她头发,温柔地问:“可会疼?可会晕?还有何处不舒服?”
苏淮停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答只道:“我很欢喜。”
他愣住了。
她越发展颜而笑,吻在他的嘴角,手却不安分地往他身上去。
她咬住他的耳朵,轻轻道:“你咬我,我很欢喜。”
晏长云一震,眸色大沉,一把将她横抱起,惹得她惊呼了一声,连连笑了起来,二人往里间而去。
经过仔细的复查以后,苏淮大夫可以确定,她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彻底地治愈了。
·
尸鬼界重臣姜行影数日未朝,只称是病了,却但凡长了脑子的鬼都知道,尸鬼不老不死,又谈何生病一?
遂是私下有传言,只道是姜行影做了什么触了尸王尊上逆鳞之事,被尊上罚在府中面壁思过。更有流言道,姜行影绑了尊上的女人……这话,委实太过吓人了些。
又一日,一纸圣谕飞入了大门紧闭的姜府,道是尸王尊上传姜行影觐见。姜行影接过旨意,心头一沉,匆匆入了尸王殿去。
自那日尸王尊上寻到地牢发现人被带走了之后,便将他的事情先搁置在了一旁,尊上只道要他闭门思过,他只得遵旨。
今日突地召他,想来定是为了他绑了那女子一事罢。听闻尊上业已将那女子寻回,眼下正收在殿里……
姜行影眉头一拧,暗道尊上定然是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
入得了政事殿,姜行影问安罢,便见上首的晏长云挥了挥手,殿中祗候的侍者便全都退了下去。
姜行影先一步跪了下去,沉重道:“尊上,臣有罪,还请尊上重责。”
晏长云面不改色,却是问他:“你何罪?”
“臣不该擅自闯入尸王殿。”
晏长云淡问:“只是如此?”
姜行影铿锵道:“只是如此!尊上,那妖女与姬无昼、白花派之人皆有干系,还望尊上莫要妖女迷惑!”
他罢敛眸,心知自己定是又忤逆了尊上的意思。
他等了等,有些愣,而后便抬头去望晏长云。他本以为尊上会发怒,却不想晏长云只是静静地坐着,面上清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一旁没有退下的内侍长颇为感叹地看着姜行影疑惑的表情,内心对着他暗道:这几日尊上恰是被你口中的妖女伺候得舒坦极了,没了半点脾气,这可是有史以来尊上最好伺候的一段日子了!如今谁不知道那女子是尊上放心尖尖上的人儿,眼下敢拿这事儿挑刺的,只怕除了耿直的姜大人也没谁的。那妖女这算是救了你一命啊,哎哟姜大人诶!
内侍长腹诽半天,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姜行影见晏长云不言不语,也无旁的话可,只得实诚地道:“尊上,臣斗胆,臣不觉臣绑走了那妖女是错的。”
内侍长吓了一跳,忙去看尊上脸色。
“罢了。”晏长云却是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且免你护军统领一职,作擅闯一事的责罚。旁的事,朕不会加罪,只是有一件事你必得记着——她是朕的人,不可再动她。”
姜行影心头一紧,便觉座上那人威压旋即而至,登时压得他头涔涔汗津津。
“可明白?”晏长云眯眼。
姜行影低头道:“……是。”
此事便算揭过,姜行影离殿,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却不想刚刚回到了自家府邸,便见堂屋里坐着一个人。那人长腿交叠,正端着茶盏细品慢啜。
听见了脚步声,那人抬眸望来,露出了一个艳冶的笑:“姜大人,本座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
待晏长云一日事毕,苏淮便踩着时间去寻他。她这几日倒是越发将他念想得紧,一时半会儿不见,都觉得有些不舒坦。
一路听过去,便知晏长云在书房里练字。听得这话,苏淮眉头便是一皱。
她与他相识颇久,对他一些脾性自也谙熟。
他若是潜心下来反复练习一些什么早已熟练的事情,譬如剑法,譬如字,那便明他此时心里当是乱得慌的。
也不知是不是前朝的事情惹他不快了。
苏淮如是想着,走到了他的屋里。
门一敞,便见晏长云果然立在案前,执笔正写画着什么东西,神情很是专注。
苏淮遂也不扰他,便静静地走了过去,便见他竟是在画画。
是一幅山水图。
晏长云画完一笔,便搁下了。他见她立在桌案一侧,盈盈的身影我见犹怜,他神色宽和:“过来。”
苏淮依言过去,手腕被他一捉,整个人便被他带坐到了他的身上。
她笑望了他一会儿,伸指去揉他两侧额角,温柔道:“尊上累了?”
他道:“尚好。”
“有烦心事?”
晏长云不想她这般敏锐,眉眼一柔,亲了她一下:“你在便不烦了。”
苏淮脸上一热,嗔他:“贫嘴。”
他不再言语,却是抱住了她,埋去了她的颈窝,肆意乱来。
她被他的气息吹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挺了一下身子。
“——尊上!”她突地颤了一下,慌忙抵住他脑袋,边笑边喘道,“尊上怎得能这般胡来,这还在书房里……”
着,她面颊潮红,却又绷不住嘴角笑意。
“书房有何不可?”他笑问。
苏淮道:“若是不慎糟蹋了你这画——”
他吻她额角,浑不在意:“糟蹋便糟蹋了。”
“怎得行。”她撅起嘴角,“你好不容易画的。”
晏长云停下来,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可爱至极。他眸色略转深沉,问她:“你可觉得好看?”
苏淮在先前的异界倒是学过画,不过只是学了些技法罢了,品不出情感,而眼下又过了那么久,倒是给忘了个大半。她将那画横竖看了看,便笑盈盈地夸他道:“很是好看,好看极了,我是怎得也画不出来的。”
晏长云低低轻笑,却将她一抱,搁坐在了堪堪干了的画上。
她不敢乱动,怕弄皱了他的画,只是笑着问他:“这是做什么?”
只见他抬手取了一只洗净的毛笔,眸眼深深地望着她,道:“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