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结局
“我知道,我都知道。”
魏丛愉扯过沈寂的缰绳,将他拉近自己,不停的和他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沈寂慢慢地冷静下来,从胸腔中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出来,有些艰难的平静心绪看向谢余,沙哑道:“如你所愿,我会留谢衍一条命,你便在这十万定北军面前谢罪吧。”
“父亲,不可以。”谢衍咬着牙,双眼通红的看着谢余往前爬了几步。
谢余没有动弹,他向来是个善于算计的人,什么是最有利的选择他心里清楚的紧,谢衍是他的嫡子,他不能让谢家绝后。
他看着谢衍难得的露出慈爱的眼神,他如所有父亲一般,对于爱子总是严苛多于疼爱,对于自己的嫡子自是不例外,他上前几步向谢衍走过来,有人提剑去档却被沈寂制止。
谢余半蹲在谢衍面前,轻轻的抹去他脸上的血污,温声道:“衍儿,为父有今日的结果并不冤屈,成王败寇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若是日后发现家中还有尚存的亲人必务要照顾一二,不要回大凉城了,远离朝堂。”
“父亲!”谢衍高声喊道:“父亲,儿子不怕死,父亲万不可中了沈寂的圈套!”
谢余却没有再话,他慢慢起身,含泪看着谢衍,还未等谢衍再开口就抽出自己的佩剑抹了脖子。
“父亲——”
谢衍急火攻心,大叫一声后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沈寂让人将谢衍送回城中找个大夫给他医治,待人伤好后随他去哪,不得干涉。
谢余此生,大概唯独临死前这一件事做的最为仁义,那便是没有白白牺牲这五万将士的性命。主将一死,他们便没了主意,手里握着武器不知该进该退。
“大梁的男儿们,你们都是最勇猛的将士,但你们手中的武器不应该同自己人厮杀!如今谢余已死,降者不杀,收编入军!”
片刻后,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放下武器,跨出一步站在一旁,慢慢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沈寂克制着情绪,吐出两个字:“回城。”
刚入城,萧元景就被侍卫拥着走到沈寂面前,笑着道:“不废一兵一卒,此事也就只有定北候才能做到。”
沈寂只冲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话。
萧元景一愣,目光投向魏丛愉,片刻后才道:“定北候辛苦了,快去歇息吧。”
“好。”沈寂拱了拱手后便自行离开。
魏丛愉不放心,一路上默默的跟着沈寂走了许久。
沈寂转身抱住她,刚开口话却是先哽咽起来。
“你做的很好,”魏丛愉轻轻的拍着沈寂的背,安抚似的顺着,温柔的低声道:“ 待我们回到大凉城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沈寂抱着她,不再话,但魏丛愉却能感觉到沈寂温热的眼泪落在自己的劲窝上,而她能做的就是这样静静的拥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寂才哑着嗓子道了句:“好。”
日夜折磨着沈寂无数次的场景终得实现,可沈寂却并不痛快,他做了定北候该做的决定,而非是沈寂想要的结果。
三日后,沈寂收敛好所有情绪,带着十五万大军直奔大凉城。
一路上途经所有的城池都主动投降开城门,如今尽数兵力都聚集在大凉城,这些城池若是抵抗也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生死面前,没有人愿意做无畏的牺牲,更何况如今萧易和谢余的那些勾当被传的沸沸扬扬,大势已去,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萧元景的绊脚石。
——
“皇上,大军压境,沈寂带着人马上就要进城来了,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易坐在龙椅上,看着身旁的掌事太监,面色疲惫道:“进来了?朕的数万大军都抵挡不住么?”
“皇上.......”
萧易不为所动,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有些不甘心:“魏建生呢?”
“皇上,这个时候还管他做什么,魏建生在沈寂攻城时便带着府里的侍卫和咱们的人起来了......”
“皇上,城门被攻破了,定北军进来了!”
掌事太监一听这话,面色惨白不由得道:“皇上,咱们快些动身吧。”
萧易颓然,身子往后一退,低头看着自己桌前的茶杯,思索了一会后,道:“动身又能去哪,罢了,你去备酒吧。”
太监面色一僵,诧异道:“皇上......”
萧易淡声道:“去吧。”
完后,他阖着眼睛挥了挥手。
大凉城破,魏丛愉带着一队人马直奔魏府与她父亲汇合,而沈寂带着人直奔皇宫。
攻入皇宫时,宫里的奴婢宫人四处逃窜,沈寂提着枪冷声道:“大凉城里不杀无辜,你们且去宫外,自有人安排你们的去处。”
宫人无辜,得了沈寂的话逃出宫外。
清剿过的皇宫格外安静,地上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的萧元景几欲干呕起来,扶着墙角勉强问道:“萧易在哪?”
沈寂伸手扶着萧元景,回道:“在大殿中。”
闻言,萧元景直起身子同沈寂对视后,跨步先行。
大殿内,萧易端坐在龙椅上睥睨着进来的萧元景和沈寂,丝毫没有半分畏惧。
他微微的扬着头,冲着萧元景笑了笑温声道:“三弟可是来取朕的性命的?”
萧元景闻言,张了张嘴,那句呼之欲出的二哥止在喉间,面色一冷,沉声道:“萧易,你杀父弑君,戕害忠良,竟也敢妄自称帝?”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念在咱们手足一场的份上,不会真的要了你的性命,只会将你贬为庶人幽禁在皇陵,你的余生将日日对着父皇和五弟忏悔!”
“哈哈哈哈哈哈.......”
萧易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起来:“忏悔?萧元景收起你那副柔弱的心肠吧,杀父弑君?哼,他可有一日将朕视为亲子?朕给过他机会,就在最后一刻他宁愿叫五也不愿意同朕多半句。”
萧易着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他们走下来,头顶上的冕冠碰撞出轻微的响声,他盯着萧元景嘲讽道:“你凭什么?若没有沈寂你能到大凉城?能攻进朕的皇宫?”
萧元景面色黯淡,看着萧易没有出声。
“呵,戕害忠良?”萧易着又笑了起来:“沈岳忠自诩忠良,若真的忠良又何必得先帝猜忌?又岂是朕使个计谋就能算计进去的?”
“如今的萧元景不过是在走先帝的旧路罢了,沈岳忠不得好死,沈寂也未必能寿终正寝!”
萧元景指着萧易怒喝道:“荒唐!萧易,我念你与我手足一场才忍你至此,你休要胡言挑拨!”
“怎么?恼羞成怒?还是被我中你心中所想?”
萧易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萧元景怒火中烧,他抬头看向沈寂,后者神色无异,萧元景才松了口气,不再与萧易纠缠下去:“束手就擒吧,来人,将萧易押下去。”
萧易皱了皱眉,后退两步走到兵器架前抽出自己的佩剑,指着萧元景道:“想幽禁朕?你做梦!”
众人见萧易手中有剑都不敢太过放松,紧了神色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萧元景后退两步,慢慢道:“你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二哥!”
听到那句二哥,萧易神情变了变,提着剑走向萧元景:“你杀了朕,还是被朕杀?”
萧易举着剑话音刚落,拿剑的那条手臂应声飞落出去,掉在地上。
萧易捂着断臂疼的脸色泛白,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谁让你们动手的?谁让你们动手的?”萧元景提着那人的衣领质问出声,脸色极其难看。
萧易却是挣扎起身,跌跌撞撞的又重新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桌前金樽杯里的酒含笑饮尽,随后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萧元景含笑道:“这天下,除了朕自己,没有人能要了朕的命。”
萧易就这样笑看着他,片刻后,身体猛烈的抽动几下后,口中溢出鲜血。
片刻之后,萧易便不再动了。
有人前去探看,试了试鼻息后,又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回禀道:“逆贼萧易已经毒发身亡了。”
听到这话之后,萧元景神色木然的走到萧易身边,他慢慢的抬起手抹去萧易嘴角的残血,他看着萧易悲喜不明。
忽然,有一只手压在他的手腕上,将他重新扶起来后,那人退了两步沉声道:“皇上节哀,后面的事情还请皇上主持大局。”
至此,大凉城在短短一年内再次易主。
萧元景登基时,有王璐亲自奉上先帝的遗诏,虽是没有玉玺盖印,但笔迹是错不得。
萧元景一路上收获了人心,如今又有此证,正为名正言顺。
登基后,更是以仁政治天下,对于同萧易伙同的乱臣贼子只牵涉本宗,并无额外牵连。谢余族中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和未成年男子没入奴籍流放。
其余牵涉者,事涉其中的按律当斩,其家眷没入奴籍不必流放。
其他的人倒也好办,只是长悦公主那让萧元景犯了难,长悦是他的姑母年纪也不算了,只是先帝一事她姑母如何也不能独善其身。
最后与众大臣商量过后,才决定将长悦公主全家贬为庶人,流放且不必为奴。
长悦公主和宜麟郡主被流放那日,沈寂去送行。
远远的宜麟看到沈寂时,眼眶便红了起来,待他走到近前时,宜麟嗤道:“竟不成想最后来送我的竟是定北候。”
宜麟性子傲,即便是这样的境遇下也不会希望看到谁同情自己,所以沈寂笑了笑,一如往昔并无分别。
“宜麟郡主可曾后悔过?”
麟宜垂着眼睛,听到沈寂的话后,眼皮微动抬眼看他:“后悔什么?后悔我助纣为虐?还是后悔我曾告密给你?“
宜麟直了直身子,抬手将松散的碎发掖在耳后,面色未有半分后悔的样子。
沈寂思虑片刻后,才出声问道:“宜麟郡主当知,若没有那日的消息,萧易极有可能会个措手不及,你既然选择了萧易,又何苦来偏帮着皇上,将自己弄到这般境遇。”
听到这话,宜麟的面色变了变,咬着牙看向沈寂,却是苦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帮萧元景?”
宜麟轻笑起来,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娇媚,低声道:“我八岁那年入宫面见圣上,那是我第一次面圣,我父亲不得皇爷爷待见,直到皇叔继位后才有好转,进宫前我母亲便着人教我宫中礼仪,为了面圣还特意给我做了一身新衣裳。”
“可我刚进宫就遇到了萧元景,他是得皇上爱重的皇子自然骄矜,不过拌了几句嘴他便叫人把我扔到御湖里去,直到走过来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公子,将我救下来,哄着我将我送到母亲身边。”
听了宜麟的话,沈寂心中便已明了,从这两人便都十分不对付,可如今知道缘由,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宜麟郡主也并没有想听到沈寂什么,她盯着沈寂,摆了摆手:“我从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起此事也不过是为了还个昔日的恩情罢了,如今,我便再不欠你的。”
沈寂冲着她拱了拱手道:“那便预祝郡主余生顺遂吧。”
沈寂离开后,宜麟被人押着回到人群里,再回头时就只能看到沈寂的背影。
宜麟扬着头,将眼角未滴出来的泪水忍了回去。
没人知道,那一日宫宴上,皇上要将她许给沈寂时,她有多紧张——
所的繁杂冗余的事情都处理完后,萧元景便开始大封功臣。
旁的人也就罢了,只是沈寂如今已是定北候,若再有封赏.......
萧元景犯难之时,便借着商量封赏杨敬修的事情将沈寂召入宫中。
沈寂见到皇上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萧元景看着沈寂行过礼后,才起身去扶他,却被沈寂稍稍后退避开。
萧元景对于这样的动作也未在意,转而笑道:“沈寂你可算来了,朕这两日埋头在这些折子里,闷的好生无趣。”
沈寂颔首问道:“皇上召臣进宫可是有什么事要?”
“哈哈......”萧元景干笑两声,话头一转道:“到也没什么,只是这些杂事处理之后,也该到了对功臣们论功行赏的时候了,这些事情朕只有同你商量。”
沈寂点点头:“皇上可有什么想法?”
萧元景顺着沈寂的话将之前早就拟好的折子递到他面前,沈寂双手接过后,看了看答道:“皇上所想周虑并无不妥。”
萧元景坐在高位上,故作沉思道:“如今朕倒是有一件事犯了难,还得你帮朕拿个主意。”
“旁的人随便封个什么都没所谓的,只是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封赏你些什么才好,”萧元景到此处,话音一顿,看向沈寂又道:“朕原想封你为定北王,可又怕旁人质疑朕待人不公,着实让朕头疼。”
沈寂:“......”
见沈寂没有接话,萧元景又道:“其实朕倒也不必瞧着旁人的眼色,论功你自是当的起这个异姓之王的,你与朕之间的关系,并非旁人可比,罢了,朕便按心中所想不拘泥于世人的眼光。”
萧元景着,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寂在此时起身,跪拜道:“既然皇上是要给臣一个封赏,那不如听听臣想要什么再做定夺。”
萧元景搁下笔,看向沈寂,示意他继续。
“臣想去镇守北境,北狄虽是同意休战,不过也是暂时的缓兵之计罢了,如同臣的父兄一般镇守北境是臣毕生心愿 ,还希望皇上允准。”
听到这话,萧元景迟迟未有回应,许久后,才慢慢道:“容朕考虑考虑吧。”
翌日,朝堂之上。
萧元景亲口允了沈寂的请求,让他去镇守北境,想来最终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所以才应允的同时,也封沈寂为定北王。
另一则封赏便是亲口指婚沈寂和魏丛愉,且允准他们可在成婚后才前往北境。
皇上这样的封赏可谓是前所未有,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封赏下相比都不值一提。
可这封赏也未必是人人都想要的,即在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散朝之后,人人忙着给沈寂道喜,沈寂拱手致谢,却未见半分笑意。
直到他从宫门走出来时,抬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才露出笑意。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来接你父亲的?”
魏丛愉却是摇摇头,反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些,温柔出声。
“我想你了。”
沈寂听到这话,轻轻笑起来,所有的阴郁都消散不见。
他突然便觉得这世上种种安排,或许不尽完美,但却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能遇到她,拥有她,既是幸运也是救赎。
“沈寂,”魏丛愉轻轻摇着手,见他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寂望着她,笑道:“我在想,将整个定北候府都送到魏府做聘礼可好?”
倾其所有,也终不抵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