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愿正呆愣间便见一个宫女快步折了回来,只听得她道:“淑妃娘娘命奴婢来将猫儿带走。”
沈愿微顿了顿,旋即想如今她已是护不了那只猫儿了,淑妃仁厚,想必雪儿跟着她也不会吃亏。
沈愿这般想着便将雪儿唤了出来,见它满眼愧疚的看着自己,沈愿既无奈又好笑,乱揉了揉它的头道:“你呀,你呀,还在这给我装可怜。以后去了淑妃娘娘那,可不能这般骄纵了。”
她着将雪儿递给了那宫女,只道了一句:“希望淑妃娘娘善待雪儿。”
“奴婢省得,自当转达。”
淑妃回淑容宫的时候,桓璟已经下朝了,正在院子里看着书。有时候,她总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误以为会是那人坐在那。她微敛了敛神色,上前福身道:“爷。”
桓璟微颔了颔首,表示已知。淑妃见状连让宫女将雪儿抱回了院中,桓璟见状眉头微蹙了蹙,但也没什么。
淑妃却是兀自道了起来:“今日倒是遇见一个有趣的宫女。”
桓璟闻言眉眼微抬,手中书却没有落了下去:“这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棱角。”
淑妃并不好奇他如何知道她是在谁,这看似冷硬的君王,其实心底都是软的。那日他故意在她院中提起疏桐宫外最近有些吵嚷,不就是想让她将那猫儿带回。
而她既要将那猫儿带走,必然惹起贵妃不悦,怕是他早就暗中派人跟上了她,以便她破解危机。
淑妃正这般想着,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吵闹,两人心知肚明是谁,淑妃对着桓璟微一福身便出去了。
“贵妃娘娘。”,出了院子的淑妃看着面前寻衅而来的人径直微福了下身。
裴安雪是最讨厌淑妃这般作态的人,装作识大体,不争不抢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想引起陛下注意,以退为进,而她向来是最不屑这般做的人。
“铃铛呢?”,裴安雪径直开口。
淑妃温婉一笑:“不知贵妃娘娘的是谁?”
“你是在给本宫装糊涂吗?”,裴安雪一双凤眼斜跳,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怒气。
“既是娘娘不要之物,又何必来寻。”
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不管别人什么都始终温和笑着的模样,这种样子总让裴安雪觉得像是在了棉花团子上,郁闷极了。
“就算是本宫不要的,也容不得你来染指,本宫劝你,还是识时务得好。”
淑妃知道此事是自己理亏,但也知道,那猫儿若是落在裴安雪手里绝无好的下场。正算将此事绕过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了清冷却不失严厉的声音。
“朕倒不知道,朕的皇宫,何时需要朕的人识时务了?”
此话一出,裴安雪的手紧紧攒在了一起,贝齿咬得生疼。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她是有错,还是无错,先责怪的总是她。她是他明媒正娶抬进宫的妃子,而他却始终将她当做外人。
好,好得很啊。
“还请陛下让淑妃将臣妾的猫儿归还,想必陛下也不是纵容她人随意夺取的人吧?”
“若朕,朕是呢?”
一句话将裴安雪怼得无言以对,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喜欢的人,却从来不给她面子和台阶。
“那此事怕是要爹爹来主持公道了。”
桓璟笑了,嘴角尽是讽刺,从前娶她也是,一直都拿首辅来压他,他们当真以为,他还是五年前需要他们辅佐才能登上帝王座的那个人吗?
“将那猫儿带出来,归还于她。”,桓璟瞄了一眼身后的宫女,然后对着裴安雪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只猫,那朕就命你日后亲自给它喂食,伺候洗浴,一切事物不得假手于人。若朕发现它少了一根汗毛,那今日劳师动众,扰朕安宁的贵妃,也定当知道宫规二字如何书写。想必朕处理家事,首辅也插手不得吧?”
裴安雪闻言脸色大变,从之前的泰若到现在的惊恐,似乎这一刻她才发现以前的桓璟对她是如何的忍耐。可如今,他如何敢突然就如此对她?他就不怕她阿爹?
桓璟没管震惊中的裴安雪,只对身后的李德顺道了一句:“送贵妃娘娘回宫。”
李德顺低眉应了一句,向裴安雪伸出的手却是毫不犹豫。
如此冷漠不近人情的桓璟,若是被沈愿瞧见了,指不定又怎般惊呼。
御花园深处,两个宫女低低的在那交头接耳,“你听了吗?陛下让贵妃娘娘亲自喂养那猫呢。”
“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了,让她一天以为自己眼睛都长在头顶了,我倒要看看她喂猫的样子,倒与那倒恭桶的太监有何区别,宫里的人都指着看他笑话呢。”,另一个宫女幸灾乐祸道。
“谁叫她一天不把宫女的命当命,我可听了,她裴安雪不过也是勾栏院抱出来的,她娘指不定是什么低贱之人呢,据连首辅都不是她亲爹。也是运气好,被首辅给抱走了,其实骨子里指不定怎么低贱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私下里跟她娘一样孟浪。”
“可别,她若有她娘半分本事,那陛下至于冷落她吗?得好听是贵妃,其实不就是个守活寡的荡.妇!”
两人完哈哈大笑,身后裴安雪抱着猫的手死死嵌入它的皮肉里。雪儿被她掐疼,嘶叫一声,一爪子划过她的手就跳了出去,身后宫女见状连追了去。
那两个宫女听到声音连回过了头来,见是裴安雪,顿时脸色大变。倒是林嬷嬷反应迅速,率先就呵斥住了那两宫女。
裴安雪眼眸猩红,愤恨的绞着绣帕,“,给本宫重重的,不撕烂她的嘴,就别给本宫回来!”
她着让人将两宫女押回宫,接过林嬷嬷递过来的烙铁,直接就朝两宫女嘴上烙去,顿时血肉夹杂着肉龇裂的声音,连惨叫声亦是被抑制在喉咙中响不出半分。
裴安雪狠狠的挤压着手中的烙铁,她们哭得越厉害,她就是越高兴,她就是越爽。
让她们嚼舌根,让她们!她才不低贱,她才不是荡.妇,她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迟早会坐上后位,迟早让这些嫉妒她,瞧她的人都跪在地上俯首称臣!
沈愿刚到谨阁便见到几个嬷嬷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脚边似乎还有她的行李。沈愿也不啥,上前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就给背在了背上,好歹还给她包了,也不算太过分。
原本还挺看好沈愿这根好苗子的几个嬷嬷站在一旁也不敢啥,毕竟是得罪贵妃的人,哪是她们能留得住的。
倒是玉娘哇的一声就哭着跪了过来,倒将沈愿吓了一跳,“愿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听着她略带哭腔的嗓音,沈愿倒是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好歹她以后就知道了在人前不可锋芒太露,否则是会遭记恨的。
“别哭了,不就是浣衣局嘛。”,沈愿得无甚所谓。
“可……可是……”,浣衣局还是个比冷宫更可怕的地方啊,而且……还有那人在……
玉娘没敢出,见沈愿明被她害了还反过来一副安慰她的模样,倒让她顿觉过意不去。想也没想,对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嬷嬷咬了咬牙便道:“我跟愿儿一起。”
她这话得大气凛然,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无畏感。沈愿连阻止:“玉娘,你不用跟我……”
“不行,虽然我贪生怕死,又好吃还经常偷懒,但是你是我的好姐妹,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恐怖的地方。”
沈愿嘴角抽了抽,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不过她倒没将玉娘的恐怖二字放在眼里。
最后的结果还是她和玉娘二人被送去了浣衣局。只是押她们去的嬷嬷仅走到了浣衣局外面,将她们推入大门,然后一溜烟……跑了。
跑了?沈愿傻眼了。却见一旁的玉娘身子发颤,贝齿紧咬,双眼紧闭,一副别杀我,我弱鸡的模样。
“喂?”,沈愿推了推她,她没搭话。
沈愿又推了推,还是没搭话,最后索性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谁知刚一拉,玉娘的腿就软了跌坐了下去。
“你在怕啥?”,沈愿蹲下身来,好奇的的看着她。瞅了瞅身后的四方大院,也没什么恐怖的啊。
玉娘这才颤颤巍巍道:“愿儿,你是不知道,这浣衣局的掌事嬷嬷有多恐怖,据她半张脸因为被火烧,溃烂流浓,而且平日里都不带面纱,但凡有宫女看着她的容貌露出惧意的,便会被她送去掖幽庭,你也知道掖幽庭是个何地,但凡进去了,就没有完整好着出来的。而且那嬷嬷还喜怒无常,听最喜欢折磨宫女,都有好些个宫女被她折磨死的。偏偏这浣衣局又是三不管地带,就连陛下也不过问。我们这些宫女在这就如蝼蚁。”
沈愿笑了:“那你还敢跟我来。”
玉娘哇的一声就哭了:“我这不是后悔了吗?”
沈愿乐吱吱笑了,不过她倒是好奇,连皇上都不管的浣衣局,那这掌事嬷嬷当是何等的人物?
谁知等了半许也不曾见有人过来,玉娘慢搭搭的止了眼泪,拉着沈愿的袖子跟着她便往浣衣局里面去了。
静,无声的静……
即使是在皇宫的其他地方她也会听见宫女低语,鸟儿叽喳,可是在这浣衣局,她连一声鸟鸣都未曾听到。最诡异的还是她面前来来去去的宫女,像是没看到她们的存在一般,眼中波澜不惊。
沈愿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拉着一个宫女便问道:“不知掌事嬷嬷何在?”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盯了过来,好似她了什么让人难以信置的话一般。果然,那宫女理都不曾理会她,便转身离去了。
沈愿正欲再问,却听得正堂内传来一道喝声,那声音不低不扬,好似在最平常不过的话,可那开口却是……
“扔出去。”
……
扔出去?还来不及沈愿二人反应就已有宫女上前赶她们。
“我们是贵妃娘娘罚过来的。”,沈愿高喝,若真被赶出去了,这偌大的皇宫还有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而且看刚那些嬷嬷送她们来的那模样,怕是里面这位,是贵妃娘娘都不敢惹的主。
“呵!罚的人便往我这扔,真当我这是收留阿猫阿狗的地儿了?”,那声音带着不屑,沈愿却是顾不得那么多,挣脱开抓着她的丫鬟便几步跨进了屋去。
“求嬷嬷收留。”,沈愿想也不想的低头跪了下去。
而她面前,是一双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鞋,可就是这双鞋,每走一步都让她感觉自己的命运在被颠簸。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收你?”
“就凭……”,沈愿抬头,话还未曾完便被眼前一幕给震惊了。沈愿看过太多的脸受伤的人,但比不得现在面前这人右脸上的伤泡来得恶心。像是一棱棱的疙瘩,皱着皮肉攒在一起,泛着发白,让整个右眼显得突兀又恐惧。
沈愿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一提到她就会闻风丧胆了。毕竟这样面容的人,此生罕见。
只听得头上一声嗤笑,那妇人微闭了闭眼,口中是带着笑意却极其残忍的话:“扔到掖幽庭吧。”
待沈愿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人架起,就连张叔给她准备的栗子糕都被拉扯着散落一地。
那嬷嬷突然转过身来,抬手便阻止了:“慢着。”
几个宫女闻言皆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