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而那嬷嬷却突然蹲了下来,眸中神色诡异至极。
只见她拿起一块糕点便抵到沈愿嘴边,眼睛瞪得老圆,看着她扯着僵硬的皮肉诡异的笑着:“吃啊,你吃啊。”
那模样极为病态,沈愿微微有些闪躲,却见她面色一变,厉声大喝:“吃。”
这字一出,她本就恐怖的眼睛更加瞪得老圆,有种马上要夺眶而出的感觉。沈愿慢慢的伸出手去,直到将那冰凉的糕点放入口中咬下一口,才见她笑了,虽然那笑意仍有些瘆人,却见得她站起身道:“给她安排住宿。”
沈愿像是松了一口气,就连原本在屋外吓得腿软的玉娘亦是踉跄着跟上前来,牢牢的抓住了她。
真是个奇怪的人。
沈愿二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有宫女上前来带她们去住的地方了。好在这浣衣局虽然看着恐怖,但这些人也不是不好话,依旧是将她和玉娘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只是这屋子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人,沈愿特意问了带她来的宫女,是这里面住的一位叫做红绡,一位叫做韶冬,两人都是嬷嬷身边得力的好手,都是有望成为下一任浣衣局掌事嬷嬷的人。
沈愿这是不懂了,既然这两人名头这般大,为何还将她和玉娘这两个末等宫女塞在这,这不是平白惹别人猜忌吗?
不过沈愿还想问再多,那宫女却不再多了,只是让她遵从嬷嬷的吩咐即可。
“你就是沈愿?”,刚走近,就见一宫女正倚靠在门栏上嗑瓜子,着一等宫女服饰,神态微俏,眼中尽是不屑。她的容貌在美女如云的宫中虽不上中上之姿,但身材很好,一双眼上挑,随时看着都跟在勾人似的。
沈愿点头,倒没想到传得这般快。
“就凭你,也配跟我们住,嬷嬷怕是越来越老糊涂了。”,她吐了一口刚咬下的瓜子皮,神情更加的不屑。
“红绡,慎言”,那被唤作红绡的宫女话音刚落便被屋里的另一个宫女给阻止了,那声音温温弱弱的,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刚硬。
她本是坐在炕上拿着笸箩正绣着东西,听红绡这般口不择言,只得连声呵斥。沈愿眼瞧去,就见那宫女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模样,但显然比红绡看起来沉稳许多。这就是韶冬了?
沈愿暗自揣摩,这般看来红绡的性格,冲动傲慢,而韶冬则是谨慎沉稳。
沈愿这般想着,就又听红绡道:“要你多管。”
完她便进了屋去,反正这浣衣局掌事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不用再讨好那老怪物。
“你们进来吧。”,韶冬起身朝她们招呼了一声,沈愿二人这才忙不迭的走了进去。
待二人收拾妥帖后,就见红绡出了门去。见她们二人都着看,韶冬才道:“忙你们的吧,不用管她。”
扶安宫,本在院里赏花的裴安雪听到林嬷嬷的禀报,狠狠的折断了手中的花枝。本以为淑音那老怪物会将那宫女赶出浣衣局,倒没想到她竟将她留了下来,这不是公然与她作对,又是做何?
要不是看在她曾是陛下奶娘的份上,就凭借着当年她不许陛下纳她入后宫的那句谏言,她早就将她入掖幽庭任她挫磨了。又何故如今遭此气受?
“娘娘……”,林嬷嬷不安的唤了一声,裴安雪这才将手中折下的芙蓉置于地下,芙蓉芙蓉,不过行之第二,她要做就做那牡丹真国色。
“红绡那丫头到哪了?”,裴安雪缓缓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绢帕擦拭了手,便倚着林嬷嬷的搀扶入了殿去。
林嬷嬷闻言立马道:“差人去唤了有一会儿了,估摸这会子就要到了。”
林嬷嬷话刚完,就听得外面有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红绡来了。”
裴安雪颔首,示意让人带她进来,自己则是坐到了一旁炕上。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红绡一进来,脸上便是喜笑灿然,见着裴安雪连双手微叠朝着她盈盈一拜,眸中尽是讨好之意。
裴安雪柳眉微蹙,一见着红绡这张脸便什么喜意都没有了。平日里她最不喜这些爱搔首弄姿的宫女,尤其是在听有宫女竟仗着几分姿色想爬上陛下的床后,她就越发讨厌这些狐媚子了。
这会见红绡一张典型的狐媚脸,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娘娘……”,林嬷嬷在一旁心提醒道,就连红绡也微微扬起头来张望。
裴安雪微敛了敛神色,压下面上的不悦,闷声道了句:“起来吧。”
要不是看在她还需要她帮她扳倒那老怪物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低贱的宫女踏入她殿中半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宫女怎么进得了浣衣局?”,要知道这些年来从未有过新的宫女被分配到浣衣局,而陛下也像是故意要将它遗忘一般,不闻不问。哪怕是后面她想要安插人进去,都被那老怪物一口回绝。
如今竟是奇了。
红绡微敛了敛神色,正然道:“奴婢也不知。”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起了裴安雪的手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红绡一颤,连跪了下去:“不过,不过奴婢猜可能是因为那栗子糕的原因。”
“栗子糕?”,裴安雪声音微扬,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栗子糕,她如何会不知。不就是李疏桐那贱.人最爱吃的糕点,不仅是淑音,连陛下也因她爱屋及乌,唯独喜欢那味道怪异的栗子糕。真不知她有何好?不过是个已逝之人,也妄想跟她争宠!
红绡惶恐的点了点头,裴安雪这才道:“你回去,给我好好盯着那老怪物,既然她这般维护那宫女,我们何不顺手给她点颜色看看?”
“可她……”,红绡的话才开头就见裴安雪瞪了过来,红绡只敢低头声道:“她怎会是那般轻易管闲事的人?”
不然这么多年,就凭借着陛下对她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这一条,贵妃就不知弄死她多少回了。哪还给她机会活到现在,不过是她谨慎,从无错处,也不招惹罢了。
“她会不会轻易管闲事,不就是你的本事了吗?不然本宫要你作何?”,裴安雪着这话,眼神犀利,右手一点点摩挲这拇指上的镶金护甲,让人听着心里发颤。
红绡闻言,只得连声应喏。她已经在浣衣局呆了七年了,从最末等的宫女到如今,她等得太久,可这一些都还不够,远远不够。
裴安雪知她的心思,只是讥冷了一声,摆了摆手便让她下去了。
凤栖梧桐,张进礼正给沈愿收拾着屋子,看着那桌上摆放的鸭子,木马的,他一张憨厚的脸上顿时露出惆怅来。也不知那丫头在宫里过得如何?
实在的,沈愿突然离了去,他还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院转眼又冷清了下去,如今,又只剩他一人了。
张进礼本是想将沈愿用过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后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去找老吴的女儿要了些插花回来,把这屋子装扮得更加女孩了。直到一切看起来如意了,张进礼才拍了拍手算离开,只是他刚踏出院子,便感觉周身寒光一凛。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抵在门栏上动弹不得,而他的脖子上则是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住在这的人呢?”,张进礼只听得他压低声音一问,下意识闷声不语。这人黑巾覆面,就连头上亦是被黑色斗篷盖得严严实实,一上来便问沈愿,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声音压低得彻骨寒,张进礼却是傲然的看着他,他反正就是老骨头一把,死不足惜。
那人眸色暗了暗,却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要划破他皮肉.逼他言语,就听得后面传来空盘落地的声音。
几乎是在瞬时,他从腰间掏出匕首鞘直直了出去,老吴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老吴。”,张进礼连大吼,老吴却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告诉我,这里面的人呢?”,黑衣人威胁的看着张进礼,张进礼咬牙,死不。
他缓缓转眸将眼神落在了老吴身上,一字一句威胁道:“你,若不出她去了哪?那就给他收尸吧。”
张进礼闻言连对着老吴摇头,老吴迟疑片刻,却见那人的刀在张进礼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别,我,我。”
见黑衣人眼神犀利的看过来,老吴连道:“她进宫了。”
那黑衣人闻言手微一顿,瞳孔微缩,张进礼却趁此一把推开了他。那黑衣人也没恼,看了他们一眼,将匕首鞘捡回,就跃墙去了。
张进礼连扶起老吴,有些埋怨道:“你告诉他作何?这岂不是将沈愿那丫头陷入危险境地。”
老吴撑着他站了起来,却是道:“放心吧,皇宫守卫深严,不会有事的。”
张进礼闻言叹了一声,只得作罢,但愿不要因为他而害了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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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沈愿二人来到浣衣局也已有几日了,渐渐她们也习惯大家不喜话的模样。好在她平日里也不喜与别人结交,倒是玉娘那丫头给闷了个半死。
最后想着想着,就拉扯着韶冬跟她学起了绣花,有时候除了忙,就几乎看不到她从屋里出来,不过沈愿也省事,这样也不会妨碍她去调查这皇宫的事情。
尤其是淑音嬷嬷,这个人太神秘,偶尔她也只听韶冬这几年,整个浣衣局就她们两个新人,这越发让她觉得奇怪,可是她想要多问,韶冬却不愿多。
“去,把这些衣服给监礼司的公公送去。”,沈愿正忙活着浆洗衣物,就见红绡带着一宫女走到了她面前。
“我去?”,沈愿有些奇怪,毕竟这些事都是有专人负责的。尤其是监礼司的衣物,这监礼司名虽取得好听,可并非是管礼乐的,而是宫里面那些太监的住所。平日里这些衣物都是他们自己来取的,何须需要她送去?
“怎么?监礼司的公公有事,你就不能去了?”
沈愿连摇头,就见红绡身后那宫女已然将衣物推到了她手上,沈愿只得接过。却听身后突然赶来的玉娘叫道:“红绡,好啊你,监礼司那些太监什么德行你最清楚不过了,竟然让愿儿去给他们送衣物!”
玉娘有些气急,红绡却是冷笑一声:“她不去,难道你去?”
“你……”,玉娘指着她不出话来。
沈愿连对她摇了摇头,她们毕竟才来,有些事让着点是好。正好这几日一直都在这浣衣局,她都快完全摸清了,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浣衣局了。
既然从谨阁升迁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她就要想别的法子了,至少,她得先知道盛元皇帝的寝宫在何处。
玉娘有些憋屈,见沈愿给她使眼神只得作罢。沈愿朝着红绡一笑,捧着衣物便出了浣衣局去。
监礼司是吗?听那里的太监常以大欺,背地里厮混些肮脏事,不过因为从没有闹到过台面上,所以大家都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监也算半个男人不是?
沈愿一路到监礼司也算顺利,问了几个人,绕了几条道就到了。只是这皇宫,深墙大院的,一望而去尽是红墙绿瓦和咫尺之天,平白让人感觉到压抑。
沈愿不知为何竟无端想起沈三那厮来,觉着似乎在那片温泉的天是那般的大,那般的蓝,只是,他食言了。
而那一晚,她感觉自己突然长大……
沈愿甩了甩脑袋,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只是刚走近监礼司便听见垣墙后面有惨叫声传来。沈愿眉头一皱,当下也不管什么,连迈过门走了进去。
只见入眼处一个太监被几人拳脚踢,手死死的抱住肩膀,而身上的衣物都被撕碎裂开。
“住手!”,沈愿当即一喝,她原本以为在宫里这些日子已经足够让她养成谨言慎行的性子,但看到这一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还是那个看着沈三被追杀义无反顾迈上前去的08。
那几个太监闻声抬头看向了她,见她穿着扮嗤了一句:“别管闲事。”
沈愿当即就皱了眉:“放开他。”
那貌似为首的太监淫.邪一笑:“放开他?放开他换你来吗?”
那太监完,身后几人应声而笑。而被他们压在身下那太监连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快走。一双水漉漉的眼眸看得让人不忍。
沈愿想也不想的上前一步,那太监见她这般主动,连一把要摸上她的脸去,只是手还没有触碰到沈愿的脸,便已经被沈愿一把握住手腕,咔嚓一声,筋骨脆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现在可不是初来这里的那个08了。
“贱.人!”,那太监一声大喝,连招呼着身后人要去拿她,沈愿却是三下两下将几人撂倒在地,扔下衣服,拉扯着那太监就出了监礼司去。
“你……你会有麻烦的。”,那太监低囔了一句,清秀的脸皱成了一团。
“那也是我的麻烦,跟我走吧。”
“去……去哪?”,那太监缩了缩。
“浣衣局呀。”,沈愿理所当然的道,直到完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救的……貌似……是个太监。
沈愿转头,果然见他脸上诧异夹杂着微恐。
“可你如果现在回去,肯定还是会被他们的,那还不如跟我去浣衣局呢。”
那太监咬了咬牙,触不及防间已经被沈愿拉扯着离开了,反正救都救了,先带回去再,总不能让他在这再被挨了。
“我……我可以自己走。”,太监声音得晃似蚊吟。
沈愿却是一把拍在了他的背上:“你是个男人,话恳切些。”
“我……我不是。”,太监煞红了脸。
沈愿这才反应过来:“反正,不能那么畏畏缩缩的了,不然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太监闻言低头,沈愿这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桂子。”
沈愿点头,放开他的手便大步朝浣衣局走了去。
而另一边,红绡看着迎过来的太监顿时怒气不一处来。她本是跟着过来看好戏的,哪知沈愿那丫头运气竟这般好,她本来就找了人想戏弄她,没想到,还没遇见她的人,就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不过她面前的太监却是咽了咽口水,两人的思维明显没在一块,太监想的是,幸好没来得及遇见他们,不然被的就是他们了。
太监正这般庆幸着,就听红绡对她斥道:“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太监闻言顿时慌了,连道:“红绡姑娘帮忙啊,我们好歹都共事这么多年了。”
红绡闻言眯了眯眼,半晌才慢慢道:“如今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