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A+A-

    倪玫的手心里都是汗, 开出城区范围后她立刻给薛特了电话。

    “你的不在场证明安排好了没有?”

    薛特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一辆有一辆的警车开过,看来这女人是已经得手了。

    “你成功了?撞死了哪一个?确定撞死了吗?”

    倪玫不满:“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我撞了女的, 不过男的也蹭到了,女的肯定死了,你到底给我安排好没有啊?”

    “分岔路一直往左开, 第三个路口停下我在那里放了一辆自行车,换上之前我让你准备的骑行服一路往县城去,有人在U县昌午饭店接应你。”

    “那个人什么都不知情, 我告诉他你是我女朋友,闹别扭一个人去骑行了, 会去昌午饭店吃饭, 让他等在那里然后一定带你回来,他就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你和他闹……”

    “啊——”

    尖锐地叫声传来, 薛特只听到惨叫声和巨大的冲击声, 电话就挂断了。

    她出事了,又在肇事车里,最后一通电话又是给自己的。

    大事不妙。

    他是去现场, 还是逃走, 还是留在这里赌一赌?

    薛特很快冷静下来, 去现场可能被警察撞上,逃走就是坐实罪名,还是赌一赌!

    冲下山崖的倪玫四肢扭曲的挂在车里, 血液从她胸前的伤口处不断流出,她疼到了极点,血好像都要流干了,却还是没有死。

    有没有人救救她……

    黑白无常带走她也行啊……

    她疼的想死啊……

    但她本来就是个死人了,是阎王与众位大能偷换天机让她重返人间,阎王为她延续的时间没到,她又怎么死的了呢。

    同理,如果她刚才撞的是傅礼臻,那么就算她碾再多次,只要时间足够,傅礼臻的伤口都能缓慢愈合。

    林玉从来没有想过,前一秒还在和策划师讨论婚礼应该怎么办才好的自己,下一秒就要到医院认尸。

    颤抖着把白布盖回到那张血迹斑驳的脸上,她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就昏过去。

    还是身后的警察扶了她一把,才站直了身体。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错,是我的儿子和儿媳。”

    她的脸苍白的可怕,警察于心不忍:“您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玉喃喃,隔着白布摸了摸傅礼臻的脸,“本来日子都已经挑好了,下个月初三就给办婚礼……”

    悲哀蔓延,一个年轻的警察悄悄湿了眼眶。

    两天后警察终于找到了躺在一大片血液上却还是睁着眼倪玫,面色青黑形状恐怖,送到医院抢救了十多个时,刚度过危险期,却又在一切好转的时候忽然没了心跳,无力回天。

    十天后,某公寓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

    婚礼的事林玉可以因为恨意不通知傅屈,但是葬礼不行。

    傅乐臻哭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神色却沉稳了不少,原本跳脱任性的孩子模样褪去,露出几分坚毅来。

    傅礼臻的画廊也挂出了白幡,他的画价值一夜间翻了两倍不止。

    市人民日报头版头条都是青年天才画家傅礼臻车祸身亡的死讯,不少学生与画手自发组织到他的画廊祭奠,为他祈祷。

    美院院长每次经过《悄悄》都要驻足观望几分钟,最后叹一口气,落寞离开。

    天才总是不长命。

    还是平凡点好啊。

    五年后。

    福利院。

    “妈,又不用我陪啊?”

    一位面孔刚毅的男子作出委屈的表情,挽着一位头发雪白眼尾皱纹深刻的老妇人念叨。

    林玉轻拍他的手臂:“回去吧,公司事情那么多,早些忙完,早些休息。”

    傅乐臻叹气:“那好吧,等会儿让司机送您回去。”

    “对了,楠楠这段时间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你也不要疏漏她,找时间带她出去转转,工作总是做不完的,闹闹有我给你们照顾,你就放心吧。”林玉提醒他,后者连连点头,算是应下了。

    林玉转身,福利院的负责人就迎了过来。

    “林女士,您怎么又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上次您带的那些他们还没用完呢!”

    林玉笑了笑,眉眼里全是温柔慈祥:“也别给孩子们省着,让他们该玩就玩,该用就用。带我去看看孩子们吧,好些天没来了。”

    负责人连连点头:“好,您请。”

    这家福利院在本市算是最好的了,因为有林玉的资助,福利院的孩子什么都不缺,还给配了三台电脑,方便十来个大一些的孩子学习,也可以当电视机用。

    林玉资助了十二家福利院,每一家她都亲自去,也捐建了六所希望学,每年更是往贫困山区捐献了不知道多少的文具书籍。

    她做了无数的慈善,只希望上天让她的礼臻少痛少苦,让他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

    福利院里有五十多个孩子,大的十七八,的还要抱在怀里,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混乱无比。

    不过他们看到林玉出现,纷纷露出灿烂的笑脸,高喊着“林奶奶来啦”,就炮弹似的冲过来,抱她的腿拉她的胳膊,亲热地不行。

    林玉也很随和,挨个儿摸摸脑袋:“你们最近都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有——”叠声整齐响亮,个个挺直了背,露出最精神的一面。

    “都是好孩子。”林玉夸了一句,转身看向负责人:“我拿过来的东西有一箱果冻,这些孩子之前馋,拿出来分了吧。”

    “好。”负责人连忙吩咐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去办,至于她自己,自然是继续跟着林玉随时应对可能会有的突发状况。

    林玉抱了两个平时比较活泼的孩子就有些累了,负责人请她去里面坐着休息的时候,她就没有拒绝。

    只是她没想到,摆了乱七八糟玩具的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孩子,背对着门坐在板凳上,拿着水彩笔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个人孤零零的。

    林玉好奇:“怎么这孩子就一个人待在这里?”

    负责人立刻诉起苦来:“这孩子是刚来的,两个星期前忽然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就抱着一盒水彩笔和一个本子。”

    “怎么呢?”这些孩子里有一半不都是忽然就被扔在了门口吗,没什么特殊的。

    “您不知道,这孩子不会笑,也不要人抱,一抱就拳脚踢的,也从来不跟人话,不爱跟人对视,谁都拿他没辙。”

    负责人叹气:“整天不是画画就是蹲墙角,院里的孩子一开始也有想和他玩儿的,现在大家看见他就躲,都怕他。”

    林玉听着这症状,心里忽然就难受起来。

    她的礼臻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待着,谁都不爱搭理。

    好不容易好了要结婚了,却……

    她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花,朝孩子走过去:“我看看他。”

    林玉走到孩子身边,发现画纸上的颜色拼凑极为浓丽,他甚至会用水彩笔自己叠色,把十八色的水彩笔变成更多颜色。

    画画的天赋都和礼臻一样出色。

    孩子低着头,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一心低头画画,涂得非常认真。

    “朋友,你叫什……”林玉弯下腰,柔声问他,却在看到他的脸时僵硬了。

    太像了,和礼臻时候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不可思议了。

    林玉捂住嘴,手都在颤抖。

    她的事态被负责人看在眼里,心道莫非这孩子是林女士家的人,被人偷出来扔在这里的?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负责人立刻道:“他那个本子第一页写了,我想想,五岁,四月份生的,叫什么来着……臻什么哦对!傅礼臻!”

    “名字取得可有文化了,礼貌的礼,臻萃的臻,结果还是把孩子给扔了……”

    礼臻是五年前没的。

    天底下真的有这种事吗?

    她抱住正在画画的孩子,痛哭流涕。

    负责人担心道:“他会……”

    她的话到一半就中断了,因为原本谁也不给抱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待在林玉的怀里,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不话,却也没有挣扎。

    负责人暗道,难道这孩子真的是林家的?

    当天林玉就办了领养手续,把这个跟过世儿子一模一样的孩子抱回了家。

    傅乐臻看到那孩子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不就是缩版的他哥吗?

    他还特意去把因为难过而缩在箱子的相册拿出来,和以前的旧照片仔细对比,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你在哪里把我哥捡回来了吗?”

    林玉瞪他一眼:“别瞎……不过,这孩子合该是咱们家的人。”

    她给拿着档次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儿童蜡笔在画纸上涂抹的孩子又喂了一勺蛋羹,终于看到了旁边那个肉乎乎可怜巴巴的孩子。

    闹闹张着嘴很久了,可就是不见奶奶把勺子塞到自己嘴里来,气得给了抢走自己宠爱的讨厌鬼一巴掌。

    林玉连忙把他抱过来哄:“闹闹,可不能叔叔。”

    傅乐臻:“……”

    叔叔……

    他同情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你这混世魔王总算横不下去了!

    “妈,我这新弟弟也有五岁了,得送幼儿园了吧?”

    林玉看了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孩子一眼,最终还是摇头:“先不了,他这样也只会被孩子孤立,我们先努力帮他调整一下吧。”

    傅乐臻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稀罕地看着脸板的跟石头似的的孩子,问:“妈,我哥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子啊?”

    “差不多吧。”

    林玉怜爱地看了孩子一眼,道:“这样的巧合也不好,礼臻以前过的太辛苦,我就给孩子改了字,道理的理,真相的真,至于姓,就不动了吧。”

    “那念起来还不是一样……”傅乐臻嘀咕,趁林玉不备一把举起理真,吧唧一口亲在他白嫩的脸颊上。

    这孩子真可爱啊!比闹闹可爱多!

    理真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正中心窝。

    被林玉抱在怀里的闹闹终于反应过来,奶声奶气:“奶奶,我可不可以也不去幼儿园啊?”

    林玉点点他的鼻子,笑道:“叔叔和闹闹不一样,所以闹闹还是要去。”

    闹闹瘪着嘴:“好吧。”

    第二天下午放学,闹闹是嚎着被于楠抱回来的。

    林玉连忙从理真身边站起来,走过去把闹闹抱过来哄,边问:“怎么回事啊,哭得这么厉害?”

    于楠无奈:“被大班的朋友欺负了。”

    林玉蹙起眉头:“哪家孩子这么横?”

    “也是他自己活该。”于楠拍了拍闹闹的屁股,“快放学那会儿他们不是在里头排队吗,他看隔壁姑娘辫子长去揪了,结果被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于楠颇为感叹,“那丫头可真厉害啊,听老师那孩子完全不听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蹿又跳的,批评她也没用,比她高一个头的大班男孩子都不敢招惹她。”

    林玉轻拍抽抽搭搭的闹闹,惊讶之余又道:“那可不能让闹闹再接近她了。”

    于楠笑着应下:“我等会儿会和闹闹好好的。”

    林玉的余光瞄到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孩子,心道这个真的就是两个极端了。

    要是能中和一下,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