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帮扶？”

    谢之韵努力使得自己的语调正常些, 但却仍在姜恕堪称“不要脸”的表情下破功。

    “你真该看看你的粉丝在微博上是怎么夸你的。”谢之韵这句话的尾调都沾染上了笑意，她甚至不敢和姜恕的眼神对上，生怕自己笑得连话都不下去。

    “‘又冷又飒还有几分性冷淡…’”谢之韵念着这句话时，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调侃, “姜老师的人设这下可是崩得很彻底啊。”

    “我对别人确实如此。”姜恕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又不是她们。”

    姜恕仍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这次从戳谢之韵的胳膊, 变成了戳她的腰窝。

    猝不及防被姜恕正中敏感点的谢之韵, 抑制不住的呻吟了一下, 随后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弹起, 却又因动作太快，差点没又摔一跤。

    “姜如心！！！”

    噢漏，真生气了。

    姜恕心中晃了晃神，手上稳稳地扶着谢之韵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

    谢之韵极其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信她就有鬼了。

    原本谢之韵对姜恕的定位是“此生老死不相往来前女友”、误会接触后，谢之韵本着对姜恕有些愧疚的心，又将她的定位变成了“还有点喜欢, 也许大家可以做朋友的前女友”。

    而现在，姜恕正是利用了谢之韵的“愧疚之心”企图将自己定位语句中的“前”字除去。

    桩桩件件，谢之韵又不是傻子, 自然看得清姜恕的试探。

    同样的, 她似是而非的回应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姜恕无奈道。

    她这次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姜恕就是看不惯谢之韵总是对着手机——反正看到的也是她的新闻, 那倒不如直接来问她更快些。

    “所以，谢之韵姐考不考虑精准扶贫一下？”

    谢之韵想也不想：“不考虑。”

    “是嘛。”姜恕的笑意就没从嘴角下去过，“我还以为你同意饰演‘舞女乐’一角就是在考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之韵没好气的反手了她一下, 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

    正如自己了解姜恕一样，姜恕同样十分了解谢之韵。

    之前的一切, 包括谢之韵在与她车祸谈话后请假回到魔都那次，姜恕就猜到，她一定会去和时卉子摊牌。

    但既然谢之韵没怎么提，姜恕就也没详细的问。

    本来嘛，按照谢之韵以往的性格，断都断了，哪怕真是误会也不会再有什么“吃回头草”的心。可偏偏，先是姜恕车祸，后又是遇见丁艺林那个神经病——惊吓过后，到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谢之韵的想法。

    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这才有了谢之韵之后的试探，甚至纵容姜恕对自己越来越亲密的行为。

    谢之韵不是没想过在找到一个临界点后便停止，可她始终没有找到过那个“临界点”。

    彼此试探着慢慢靠得更近，逐渐恢复以往的亲密，这种太过于美妙——就像是恢复到了往昔岁月。

    谢之韵能感受到这些，姜恕自然也能。

    两人静默良久。

    姜恕率先站起身，而谢之韵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这就让姜恕此刻的姿势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

    “如果我将以前一笔勾销似乎太不负责任了一些。”姜恕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耳垂，这是她在十分紧张时才会有的举动。

    她们此刻敢如此放肆，全是仗着这里的保密效果极佳。

    那晚谢之韵撞见丁艺林从化妆间出来，正是她借着艾菲跟着姜恕去了片场，助理有事外出的情况下，企图在姜恕的化妆间里安防针孔摄像头。

    这手段，比起那些私生饭也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正是这件事给剧组众人敲响了警钟。别的不，如今姜恕的化妆间被华姐折腾的，堪称“铜墙铁壁”，连窗帘都加厚了一层。

    谢之韵看着姜恕，她站在普普通通的室内白色灯光下，身上穿着的是简单随意的古装里衣，从头到脚的扮简单至极，完全不似往日盛会典礼上璀璨夺目，但周身的气场仍令她耀眼无比。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站在镁光灯下，一举一动被万众瞩目，一颦一笑被万众宠爱。

    可以远观，却不可轻易靠近。

    ——因为选择这样的人来爱，一定会是件很辛苦的事。

    对此，谢之韵心里和明镜似的。

    “我不想太多后悔的话，更不想无休止的重复‘对不起’。因为你显然不喜欢，更不需要。”姜恕轻柔的声音飘散在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她注视着面前显然已经长成的少女，微微一笑。

    姜恕忽然俯身问道：“我们要不要着眼一下未来？”

    “未来？”谢之韵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认真思考，笑得眉眼弯弯。

    美艳的长相却偏偏配上了清澈干净的眼睛，矛盾的美貌充斥着姜恕的双眼，满满当当又瞬间漏近了姜恕的心间。

    像是浩瀚宇宙间最后一颗星辰，照应着独行的旅人直至破晓黎明。

    姜恕极力克制着自己吻上去的欲望，嘴角勾起的笑意是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温柔弧度。

    “这个未来怕是会有些艰难吧？”谢之韵忽然变了一种语气，尾调下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恋爱了，光是做个朋友都要心翼翼，免得被人发现。若是遇到一些极端粉丝——”

    谢之韵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你看，我之前还什么都没做呢，那个丁艺林都能找上门。”

    “不只不能曝光，连见个面都要心翼翼，更别提一起出门看电影购物——”

    “还有啊，要是真的恋爱后，你再给我接个什么感情戏，我这看的要多难受啊——”

    姜恕：“……”

    她要是现在还听不出来谢之韵实在嘲笑她在上一段恋情时过于心翼翼的表现，她就是个傻子。

    但即便如此，姜恕仍是认真地答道：“丁艺林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保持弯腰的姿势太久实在很累，见谢之韵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姜恕索性半跪在了她面前。

    这下反倒是谢之韵被吓了一跳，正对上姜恕那双被盛赞为“盛满了无数故事的宝石”的眼睛——此刻正亮得惊人。

    “至于你担心的其他事情，我保证，都不会发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姜恕垂下眼帘，“我之前确实太过幼稚，将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以为能保护你、保护我们之间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掩人耳目，现在想起实在好笑。”

    “保护？”谢之韵眨眨眼，“即使被人知道了一些……我以为通常情况下，我大不了不要脸地靠着家里来解决？”

    “之前的许多事情——包括我很早之前被人恶意剪辑戏份，恶意压，都有梅家插手。”

    谢之韵心中一动，想起了姜恕之前几次语焉不详的回答，直接坦然问道：“所以你的父亲是梅家那位梅金华？”

    “嗯。”姜恕歪了歪身体靠在了谢之韵椅子的扶手上，“不负责任、懦弱、耳根子软、欺软怕硬 、出轨……所有的负面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通常情况下，我很不想提他。”

    “如果我的母亲是一个偏执癫狂、只为自己的疯子，那么我的父亲就是一个浑浑噩噩不知人间几何的傻子。”

    “疯子尚能让人叹一句‘可恶可怜’，傻子就只配得上众人的嗤笑罢了。”

    听到姜恕这么形容自己的父母，谢之韵端坐在椅子上没出声。

    见过姜恕母亲的她对此可没什么好话。

    “我现在和梅家某位还不算那么蠢的家伙合作，大概过段时间就能看见成效。”

    从始至终，姜恕的语气都是十分平静的，平静到甚至让人怀疑她话语中的“疯子”、“傻子”究竟是不是让她经历了一个恐怖童年的罪魁祸首们。

    “不用那么沉重。”有些陷入回忆中的姜恕及时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带着几分玩笑道，“我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金库充足’不必担心其他问题。要是未来真的有个什么意外，最差的算也不过就是息影退圈。”

    谢之韵是知道姜恕多么喜欢演戏的，她曾过“能在一次性的人生里，感受那么多别人的生命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可她现在居然在考虑息影？

    如果以双方中有一方在勉强作为开始，那么结果……

    姜恕不经意地瞥了谢之韵一眼就知道她又想多了，转口便“不经意”地补充道：“主要是我的身体也受不了，以前拍戏落下的病根有点多。”

    “现在已经和华姐好，一年一部戏最多了，不然怕是真的要英年早逝。”

    谢之韵最怕听到姜恕这样的话：“你又乱什么！”

    “我就随便一。”姜恕轻巧地绕开了这个话题，“起来，上次梅家居然让人给我穿了消息，希望我回家改姓。”

    谢之韵心梅家简直痴心妄想，姜恕这脾气要是真回了家，不定能冷着张脸，把他们族谱都烧光！

    “你没改……所以梅家给你车祸警告？”

    “嗯。”姜恕撒娇似的抱怨了一句，“我礼貌地婉拒了他们的提议，谁知道他们居然这么过分。”

    礼貌婉拒？

    谢之韵瞥了一眼姜恕，别的不，这句话她是半点不信的。

    像是看懂了谢之韵的眼神，姜恕解释道：“我就我要是真改了姓，那真是就是‘梅恕（没数）’了。有多了几句客套话，谁知道他们就生气了。”

    姜恕的客套话……

    谢之韵都能想到当时空气都被冻结的气氛以及梅家人尴尬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想到那场车祸又开始担心。

    虽不是什么大型车祸，但还是令人心惊胆战。

    “所以你车祸那事儿，现在有定论吗？”

    “终归是我父亲家族，我不好意思太计较……”

    见谢之韵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姜恕强行抑制了自己都快溢出唇边的笑声。

    姜恕：“我最后没办法，又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们——双方见面多尴尬啊，所以只能把证据送到警局去了。”

    “发了五份邮件，具体拜托了梅家某位不那么愚蠢的人士处理。”

    谢之韵：……

    “我真的，我现在还真的很期待退休生活了。”在姜恕的脑海里，这个未来蓝图已经勾画了无数遍拥有无数种形态。

    “我们可以去葡萄牙看看传中的‘陆止于此，海至于斯’的罗卡角，那里的天光拥有最温柔的颜色……”

    “或者，我们不定还能去我之前在法国买下的庄园度个假，还有马尔代夫的海边别墅也不错……”

    “嗯，还有曾经想过的京都，你心心念念的夏日限定烟火祭还有各式各样的和果子……”

    姜恕对于未来的规划有千万种，每一种都有谢之韵的存在。

    不是因为这次的碰巧偶遇才一时兴起，而是姜恕谋划已久的处心积虑。

    见她得顺口，谢之韵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你就那么相信，我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只需要不刻意排斥我，就当我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可不会像你这样死皮赖脸。

    谢之韵心中声吐槽，若不是恋爱，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将“死皮赖脸”这个词用在一个一线国际女星身上呢？

    “那你就确定这次的结果会比上次好吗？”

    这话很是难答，但姜恕却坦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姜恕侧首，有纪律发丝落在了谢之韵的手背上，痒痒的，像是羽毛在搔着心头。

    “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最好的爱和保护不是将你藏起来，藏到一个无人所知的地方……”

    ——那样的爱，不过是弱者为自己不够强大而寻觅的接口。

    “现在的我，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人……”姜恕对着谢之韵的眼睛，一字一顿地。

    “我只希望她，站在我身边。”

    姜恕没有后一句话。

    那个能站在我身边的人，只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