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长公主(14)
风得有些紧,乔夕茵轻轻地闭上眼。
他身上还是那股檀松香,上次闻到这个味道时,差点没被掐断脖子。
这回他倒是知道要放缓力道,并未勒她勒得那么紧。
这样好像也不错。
她被他拥着,乖巧得像只猫,便连话的声音也都软软的。
“朝朝。”
温香软玉在怀,贺云朝一时心猿意马,被这么轻声唤,只觉喉咙一紧,止不住地想往那樱唇上瞥。
先前只碰过一次脸,满是柔软。不知若是亲上去,该会是怎样的芳泽。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差点没拉住缰绳。
乔夕茵急忙往他怀里缩,这才继续下去,“鄂州的灾荒,你想怎么处理”
贺云朝都亲自上阵了,怕是有备而来灾荒、四宝、还有龙息宝剑,能在鄂州办成的,一件也不能少。
她是了解他的,哪个世界的他都是这样的性子。
便见他挑挑眉,不紧不慢地道,“今年虽有天灾,农田有收成、库有余粮,再怎么粮食该够,灾民不会饿成这样。”
他的声音浮上几分冷意,“你发现了吗,城里城外是两个天地,这与权贵们脱不了干系,恐怕是人为。”
摄政王再怎么更换官员,动的也是中央,地方上不会管。这些地方官为虎作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鄂州与京城相距近千里,比起江南地区来,这还不算太远,他们大概是以为中央管不着。”
他轻飘飘地着,眼中的寒意却未曾散去。
乔夕茵大概猜到他想做些什么。
“我已派人去安排,把赣州、湘州的粮食先调来赈灾,再处理这些被毁坏的房屋农田,”他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现在我们回城。”
乔夕茵点点头。
这场面过于触目惊心,她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不应该,她以前应是见惯了这种死亡的场景,许是安逸太久,又丢了记忆,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了。
幸好现在洪水已经退去,路上只是泥泞多,人在马上,没有那么不好走。
两人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城。
城门前,竹子搭建成一个大棚,不少灾民在棚前排成长队,或是拿着碗、杯,或是捧着双手,不知在领些什么。
见乔夕茵有意,贺云朝驱使着马走近来。
是官府的人在施粥饭。
一众男人里,还有个容貌清丽的姑娘,站在大锅前,一勺一勺将粥分发给百姓,不忘催促道“还烫着、还烫着,慢点儿喝。”
这倒是个熟人。
乔夕茵有印象,庙会上救下的姑娘,她记得她自称是鄂州太守的女儿,唤做徐玉儿。
乔夕茵掰开贺云朝的手,示意他停下,自己则下了马。
刚刚下来走,她的步子还有点踉跄,走了几步方才站稳,把贺云朝给吓着了“怎么了”
她指着那姑娘“徐玉儿。”
他更茫然“谁”
陛下日理万机,大半个月前发生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乔夕茵解释“庙会上遇见的那个。”
他“哦”了一声,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到底真想起来没有。
乔夕茵走向前,还未开口,徐玉儿先发现了她。她好像认出了她,又怕认错人,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乔夕茵便先笑了笑“好久不见,徐姐。”
“恩、姑娘”徐玉儿突然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句“恩人”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挽救回来了。
乔夕茵点点头,“我姓乔。”
徐玉儿吩咐了几句,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唤道“乔姑娘。”
她扬起笑脸,喜悦的心情做不了假,“那位公子也来了”
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在旁边牵着马的贺云朝。
乔夕茵急忙补道“他姓贺。”
贺云朝淡淡地点头。
徐玉儿的心思自然不在贺云朝身上,走到乔夕茵面前,开心地道“你真来鄂州城了呀”
“是啊,”乔夕茵笑着道,“去江南办事,刚好路过鄂州,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不等我去找,就在这里遇见你了。徐姐心很善。”
被这么温柔地夸奖,徐玉儿的脸不好意思地红了,“最近鄂州灾荒频繁,我作为姐,也想尽些锦薄之力,像我爹爹一样为大家做点什么。”
她的脸上有薄汗,用手帕擦了擦,抿抿嘴角,看上去很是失落,“鄂州城本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乔姑娘你该去看看的。可惜现在闹灾荒,许多地方都毁了。”
乔夕茵跟着惋惜地叹气,“等灾情缓解,我再来也不迟。”
起这个,徐玉儿的神情有所松动,“是啊,京城那边来了诏令,调了许多赣州的粮食过来,城外这边的灾民终于吃得上饭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谁手。
专心撸马的贺云朝背着身,背却挺得笔直,求表扬的意思不言而喻。
乔夕茵便道“幸好中央还是心怀百姓的。”
“是。”徐玉儿赞同。
见乔夕茵还站着,她牵起她的手,“乔姑娘,你们晚上要留在鄂州吗不如跟我回去吧,这里话多不方便呀。”
乔夕茵指了指施粥的地方“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不如这样,我们先帮你把粥分完吧。”
“好”
乔姑娘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徐玉儿心想。
这会儿贺云朝倒是一直保持沉默。马由徐玉儿的人牵走了,他就走到乔夕茵身边,跟她一起帮忙。
待到太阳下山、夜幕黑沉,灾民们尽数散去了,官兵们也在忙着收拾残局。
“你们还没有用晚饭吧”徐玉儿道,“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乔夕茵没有拒绝,贺云朝便更不会话了。
他愤愤地瞪着徐玉儿,但没敢把情绪表露在外面,保持着冷淡的形象。
要不是这个徐玉儿,乔夕茵至于这么久都没理他吗
太讨厌了
府内,听闻是徐玉儿的朋友,太守与夫人亲自前来。
桌上的菜色很简单,徐太守招呼家仆上酒,带着歉意道“这段时间鄂州灾荒,府中多余的粮食都拿去赈济百姓了,二位见谅。”
这时候,是贺云朝开的口“徐大人心怀百姓,体恤民情,是百姓之福,我们过路人随便吃点就好。”
先前查鄂州的灾情,他对徐太守的印象并不好百姓流离失所,鄂州却并不是缺粮食的地方,这父母官到哪里去了还管不管事情了
如今来到鄂州,见徐玉儿做出的那些事,以及今日的晚饭,可以看出徐太守是个清廉的好官。
他们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来的,没有用身份压人,正因如此,一切才更加真实。
得了赞赏,徐太守也只是微微抿抿唇,摇了摇头“我作为一方太守,这本是我分内之事,没有什么可夸耀的。”
贺云朝便问“大人亲自开仓接济百姓,那城中的那些官员、富商呢朝廷调粮,那是几天前的事情,灾荒却持续一月有余了。我见这鄂州城内城外,真是截然两个天地。”
徐太守却不话了。
他的神色复杂,盯着贺云朝良久,才缓缓道“做官难啊。”
这话包含了太多东西,有一点却很明确这些不是饭桌上能的。
晚饭用的还算顺利。乔夕茵话不多,贺云朝主场,面不改色地编造出了两人的身份,来路与取向都得清清楚楚,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想来他早料到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
徐太守安排了客房给两人,贺云朝尚未推辞。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弄清楚,太守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传了信让那些护卫不要找过来。
到夜里,徐玉儿意犹未尽,又跑来找乔夕茵“乔姑娘乔姑娘”
竟是要邀她赏月。
乔夕茵已经有些累了,但见她心情很好,不忍败坏她的好心情,就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就是在庭院里乘凉,倒也没有什么。
庭院的石桌上刻有棋盘,两边各有装子的盅。徐玉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银壶,在她面前晃了晃,“乔姑娘,我们来喝酒吧”
酒,饭桌上也有,但是当时乔夕茵没有动。
这具身体那么敏感,沾了酒怕是要出事。
徐玉儿掀开壶盖,顿时,一股桃花的芳香钻进来,“这是花果酿的酒,不容易醉的,乔姑娘你尝尝”
酒晶莹如琥珀,看上去甚是漂亮,乔夕茵没忍住,喝了一杯。
徐玉儿又摆上了棋子,跟乔夕茵下棋。
两个姑娘就这么玩上了,输一局和一杯。
乔夕茵没下过围棋,起先对这棋盘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地喝了好几杯酒。只是等她摸清楚徐玉儿下棋的套路,就没有徐玉儿赢的机会了。
“你、你太欺负人了”徐玉儿含糊不清地着。
还这酒不容易醉,自己倒先醉了。
乔夕茵也微醺,一路扶着回去,摸索着推开了一扇厢房的门,朝床走去。
贺云朝正坐在床边看影卫写来的情报。
信看了没一半,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