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魔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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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 暮残声:姜还是老的辣。 心魔:狐狸也是老的sao 暮残声:你闭嘴行不行?

    “你灵族要找的魔物现身了?”

    天还没亮,暮残声就去了妖皇宫偏殿,在玄凛闭关的这段时间里,都由苏虞坐镇在此代掌大权,因此他一进门就能看到睡眼惺忪的九尾狐王靠在软座上揉那只黑猫。

    暮残声忍不住多看了那只猫一眼,黑猫的耳尖和额心都有一撮暗金色,看起来颇有些尊贵气。突然间,黑猫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暮残声心里蓦地一跳,那只猫却又把自己埋进苏虞怀里去了。

    苏虞问道:“你确定是他?长得如何模样,有何特征?”

    “嗯。”暮残声在眉心一点,将脑海中的画面拓印出来,融入了宫殿里的一面落地银镜。

    镜子里面映出心魔勾唇浅笑的模样,苏虞坐直了身体,哪怕只是透过镜像也能觉得有股魔惑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这道画影活了过来,正透过镜面看见他心里来。

    更让苏虞在意的是,这个魔物的容貌似曾相识,可他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虞眯了眯眼,详细问过暮残声昨夜遭遇后沉吟半晌,道:“这魔物两次缠上你,恐怕是已经知道了破魔令的事情,这样做既是对你的戏弄,也是对灵族的挑衅。”

    灵族不惜以法印为悬赏下达破魔令,被追杀的目标却主动缠上了执法者,暮残声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若叫净思知道了,自己的乐子可就大了。

    他头皮一麻,道:“这魔物自称心魔,极擅隐匿又神出鬼没,来袭之前连破魔咒印都未能感知到,手段以攻击心神为主,善于利用性情欲望。如今我在明处他在暗,主动寻找他实在太难,可若每次都等他找上门来,又太过被动,不知殿下可有高见?”

    苏虞的手指在黑猫头顶梳理几下,缓缓道:“当年破魔之战时,我曾与六魔将之一的欲艳姬交过手,那女魔极尽魅惑之术,能利用情欲操控人心,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她的吗?”

    暮残声茫然地摇头,就听苏虞笑了一声:“狐狸呀,本王让你尝试情与欲,并非真是要你长什么见识,而是让你知道……感情和欲望,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顿了顿,苏虞的声音变得温软缱绻:“感情是一种需要,众生能用时间、经历和交际去培养感情,把它从种子养成一朵花儿,不管爱恨情仇都需要大量的养料去灌溉,只要掌握这些因素,我们就能把控感情的走向,但是……欲望不一样。”

    暮残声迟疑了一下:“欲望,不就是冲动吗?”

    “你错了,比起时间来培育的感情,欲望才是万物与生俱来的本能。”苏虞轻笑一声,“你认为贪婪是欲望的本相,可你不知道欲望是生存的动力,在生灵未开智时它们凭借欲望的本能活着,开智后就如我们一样为了更长久的未来去拼搏。欲望的存在并不都是坏的,但过于放纵或压制都是愚蠢的行为,当初被欲艳姬影响最深的也莫过于这两种人。”

    暮残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总觉得自己还隔了一层纱。

    “那时在六魔将里,欲艳姬不是最厉害的,却是唯一能够活着退回归墟地界的,她用感情颠覆认知、用欲望压制理智,守心卫道的人族修士受她引诱,放浪形骸的妖与怪为她疯狂,就连素喜自然的灵族都被她勾出妄念,这都因为她能让永无止境的欲望得到满足感。”苏虞淡淡道,“可是她自己也有欲望,那就是对魔族的野心和对情爱的贪婪,本王满足了她然后又亲手毁了这些,让她重新一无所有。”

    当年欲艳姬与苏虞在西绝战场上交锋三载,双方过招不下数百回合,前者释放出那迦部的贪婪欲望,后者却将计就计铲除了青鳞,到底还是苏虞更胜一筹,但是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暗涌早已无人知道,只在如今流露出一线黑芒。

    暮残声一惊,他看着眉目慵懒的苏虞,哪怕对方得轻描淡写,依然让他感觉到了字里行间的恶意和愉悦。

    他没有追问,看着苏虞走下阶梯,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凑近道:“你要懂得对方想要什么,然后就给他什么,不要太多,一点点慢慢来,把线放得长一点才能钓到大鱼。”

    暮残声忍不住退了一步,苏虞带给他的感觉和心魔有些相似,虽不如后者那般带着沉沦的蛊惑,却让人在毛骨悚然之余心头火热。

    心魔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暮残声扪心自问,恨不得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剖开称量,他跟心魔的第一次交锋还可以是对方因自己脱身后一时兴起,昨天晚上的赌局却透露出别样的味道来。

    “他想让我入魔。”暮残声抬起头,“他要让破魔令的执法者堕入魔道,如此一来不仅妖族颜面扫地,灵族更加震怒,他真正的目标……是发布破魔令的三宝师。”

    破魔令是从五印中提取出来,放眼整个玄罗也不过五枚,每个执法者都有成为掌印人的可能,必定受到三宝师的密切关注,倘若真出了入魔的事情,恐怕三宝师就要亲自出手清理了。这样一来,四族纵不交恶也生龃龉,从中还会暴露出更多的秘闻祸患,牵扯将广,到时候心魔要想做什么就再轻易不过了。

    暮残声思及眠春山那入魔的蛇妖和最后出现的魔族,眉头拧了起来,觉得这背后有一潭浑水,每个人都在其中泥足深陷。

    苏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道:“本王已经将你在眠春山的经历写成密信送去天净沙,他们会派人去那里彻查,毕竟魔族事关重大,你今后做事也要多留意。至于这心魔,你既然猜到了他的算,不妨想想利用这一点让他再来找你。”

    “殿下的意思是……”

    苏虞笑了起来:“你知道寒魄城吗?”

    那是西绝境的一处边陲重地,与中天、北极两境接壤, 前临大川后靠雪原,进可攻退可守,占尽了地利,历来由妖皇亲自挑选才能兼具的心腹镇守。如果暮残声没记错的话,如今的寒魄城主乃是上任妖皇青鳞的老部下,在多年前便镇守在那里,当玄凛上位后更收拢青鳞一脉的残余势力,虽然没有路人皆知的不臣之心,却也不算安稳,一直都是玄凛和苏虞心头的一根刺。

    见暮残声点头,苏虞便继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里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有一处秘境。”

    暮残声奇道:“秘境?”

    若洞天福地可遇不可求,那么集凶险与福缘于一身的秘境更是难得,自古以来不知道多少修行者妄图找到大大的秘境以求机缘异宝,可到头来不是镜花水月,便是连自己都消失了踪影,以至于秘境之到了如今已经失真,成了传闻里胡编乱造的奇诡故事。

    “传不一定都是骗人的,只是真正找到秘境大多都是聪明人,懂得闷声发财的道理。”苏虞俯身抱起不知何时走到他脚边的黑猫,“不过,起寒魄城的秘境,知道的人其实不少。”

    那秘境并非天生地长,而是形成于千年前的破魔之战,当时西绝境作为最后的战场,玄罗与归墟都背水一战,寒魄城便是最终的博弈之地。

    那一战后,灵族遭受重创,青鳞妖皇陨落,妖族元气大伤,那迦部趁机反噬,魔军高层中除了欲艳姬全部被诛,就连三尊之一的罗迦尊都死在了战场上,惨状令人唏嘘。

    “那场战役太激烈,各族大能汇聚一处,最终撕裂了空间,造出了一个秘境。”苏虞回忆起当年的场景,声音低沉下来,“那秘境像野兽的嘴,吞噬了整个战场中心遗迹,连同各族的尸骸、怨魂和部分幸存者,我等也险些陷了进去……战后,这秘境还在向周围扩张,地法师和人法师不得不联手封印了它,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暮残声面色微变,他没有问出不来的人会怎样,因为这答案太明显也太残酷。

    不过,若是这秘境真的被完全封印住了,就再也不具备价值,苏虞为何还要提起它?

    “因为它又出现了。”苏虞的声音冷了下来,“三天前,寒魄城的守卫巡逻时在雪原上发现了一具腐朽不堪的尸体,手里握着的法器还是千年前的旧物,同时城里不时有人神秘失踪,还有部分山壁屋舍也消失不见,跟当初秘境扩张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暮残声皱起眉,从寒魄城到不夜妖都有千里之遥,守将又与玄凛和苏虞不交心,按理不会这么快就把消息透露出来,除非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果然,苏虞道:“来自中天境的使者队伍也在同时消失,很可能被吞进去了。”

    中天境自古以来由人族统治,二百八十年前由御斯年推翻姬氏肃清内忧外患,建立了御天皇朝,到如今虽随着传承更迭而由盛转衰,仍在玄罗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暮残声跟御氏也有一段因果牵扯,他闻言便问:“来使是谁?”

    “御天皇朝这一代的长公主,寡宿王御飞虹。”

    暮残声愣了一下,他在外游历多年,也去过中天境,自然在市井间听过这个人。

    御飞虹,御氏皇族第六任嫡系传人,文韬武略,富有大局之观,可惜她身为女子无缘大统,又出生在御氏没落的时代。十年前,先皇驾崩,御氏六亲血缘淡薄,只有她自己年幼的弟弟登上皇位,自此大权旁落于权相苏云涯之手,而那时的她哪怕有再高的心气也都还只是个桃李年华的姑娘,根本不能插手。

    以苏云涯为首的党羽不把她当威胁,但也没有轻视她,本想借着和亲把她发出去,却没想到御飞虹抢先一步搭上了与之不合的异姓王,以长公主之名嫁给镇北王之子。 那一刻许多人都觉得她疯了,因为这样做虽然避免了远离国土,却让皇室血脉分流给上位者最忌讳的异姓王室,纵然能与苏云涯相抗,也埋下了新的祸端。

    可事实让人大跌眼镜,在御飞虹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前,北疆爆发了一场战乱,镇北王之子死在了那场祸难中,新妇未过门便已成了寡妇,无数人暗地里戳她脊梁骨,这是丧门货色。

    按理她可以回到王城,可御飞虹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然动了镇北王将葬礼变成了婚礼,她扶着灵柩拜了堂,成了镇北王的儿媳妇,也是他最后能算得上亲人的存在,弃公主尊贵,以女将之身从军。

    又七年,镇北王病逝,御飞虹收拢了他的势力,了几场漂亮的平乱战,成了新的北疆掌权者,苏云涯在无奈之下只好迫少帝下旨赐封,却以“寡宿王”之名暗讽,没料想御飞虹从容地接了旨,从此跟他在明里暗里角力。

    暮残声想到这里,问道:“御飞虹是为什么事情来访?”

    苏虞一指点在他心口上,笑而不语,暮残声顿时明白了——御飞虹,就是中天境的破魔令执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