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潤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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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文考試過後,老師按照慣例會把每次年級最高分數的作文印出來,分下去給大家參考。

    季郁拿到手,發現是自己的作文。

    她從中間折下,順手塞進語文書裡。

    錢文恩掃了眼名字,就興致勃勃地看了下去,這次考的是「難忘的一天」命題作文。

    季郁的作文總是辭藻華麗,一段話裡都是錢文恩完全寫不出來的書面用語名文名句,她文字審美好,組合得非常講究且邏輯通暢。

    他幾眼匆匆看過去,發覺她寫的是開學的第一天。

    同時找到重點

    「旬月裡來去,日子都是可以歌唱的舊事,假使記憶模糊,很多年後我依然會記得跟我搭話的第一個朋友。」

    旁邊有老師的字批注扣題精準,文字優美感情充沛……

    錢文恩有點懵,捏著作文紙仔細想了會兒,深沉地問「季姐,分班後第一個跟你搭話的,那個,單人旁的他,是我吧?」

    季郁「嗯。」

    錢文恩又低頭看了眼她的作文紙,喃喃「可你完全沒有表現出很喜悅的樣子啊。」

    「你也沒對我笑。」

    「還讓我滾,滾遠點。」

    季郁「怎麼會呢?你是不是記錯了。」

    「沒,」錢文恩非常諔┑攸c點頭,「你就是讓我滾遠點。」

    季郁彎指在桌面不耐煩地輕叩下,抬眼看他問「哦?我真的這麼不友善了?」

    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微微上揚的語氣。

    「……」

    「沒有,你特別友善,是我記錯了。」

    季郁微笑「對你笑了嗎?」

    錢文恩忙不迭地露出一個屬於狗腿的笑容「笑了,你笑了。」

    ……

    這兩天的氣溫實在變幻莫測,晝夜溫差大。

    早飄過兩朵雲把光線全都擋住了,季郁只穿著一件薄開衫,覺得有點冷,不過沒有辦法也只能挨著。

    中午,吃著午飯,她覺得頭暈沉沉的。

    乾巴巴的炒麵勉強吃掉半碗。

    顧惠儀時不時瞅瞅她臉色「你是不是生病了,看著怪憔悴的,還有,」她伸手指指自己眼下那圈,「你這兒常年烏青啊!」

    「沒事,」季郁笑了下,「比不起睡足十時的人很正常。」

    她的黑眼圈其實不嚴重,只是皮膚白才顯眼。

    「吃完了?」

    「嗯。」

    季郁放下筷子,兩人就可以端起餐盤走了。

    顧惠儀手裡的餐盤絲毫未動,怎麼拿來的就怎麼倒進藍色大垃圾桶裡,她嫌食堂的伙食太差。

    回到教室,季郁拿杯子去接了溫水,口地喝著。

    嗓子還是有股冒煙的感覺。

    看看離下午的課還有一段時間,她想了想,讓顧惠儀陪著去了趟校醫務室。

    量過體溫,果然有點低燒。

    校醫找了半天藥,手邊沒有找到合適的,於是頭也沒抬地跟她「我給你寫張條子,你看要不要早點回家休息吧。」

    季郁只好拿著這張校醫手寫的病假條走了,但她不算下午請假。

    「你也不用,」回教室的路上,顧惠儀使勁遊,「不如把請假條給我吧,我早點回家明天給捎盒藥來報答你一下。」

    季郁給她仔細看眼「姓名日期都寫好了,沒法轉讓。」

    「明天我病早好了。」

    倆人轉身進教室。

    大家都吃完午飯陸續回來了,不少人在寫試卷,還有的在準備下午英語課的抽背。

    顧惠儀「誒呀」了聲,連忙跟著到她座位旁邊,不放棄撒嬌,「沒事兒的,名字可以劃掉重新寫,反正你名字不長,就當校醫寫錯了倆字。

    「給我吧求你了!」

    她捏著那張請假條不肯松,可憐兮兮。

    季郁知道她想躲英語課的抽背,笑了笑,剛鬆手想給她,被另一隻手搶了過去。

    「什麼東西?」

    錢文恩好奇地伸手搶過來看,「哪裡來的請假條?」

    「我可以要嗎!」

    季郁無力地趴倒在桌上,甕聲甕氣「誰給我帶盒藥來,假條就歸誰好不好。」

    許潤玉整理著剛把收上來的作業本,聞言看了眼她。

    「限時嗎?」顧惠儀只知道自己家附近的藥店,可都到家了,誰高興下午再冒著被教育的風險回學校,「明天給你帶兩盒好嗎……」

    季郁有氣無力地「你走開。」

    許潤玉抱起作業本站起身時,忽然關切地問了句「你生病了?」

    「……」

    季郁抬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頓了頓,才「嗯」了聲。

    錢文恩看著病假條上寫的低燒,擺擺手,「沒事兒,有點發燒,她不嚴重的。」

    顧惠儀立馬踩了他一腳,翻著白眼「嚴不嚴重你由了算?」

    錢文恩「操,這雙,新鞋,儋F!」

    「我知道。」

    「知道還踩?」

    「知道才踩!」

    見兩人又要開始鬥嘴,季郁忙腦子發脹地扯著顧惠儀的袖子,「姐姐,饒我一條命,去後面鬧。」

    「好,我不跟他煩,你還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點水。」

    許潤玉頓著還沒走,又了句「我等會兒正好順路,去幫你拿盒藥吧?」

    季郁「醫務室沒藥了。」

    許潤玉想了想「那沒事,我有個學妹在六中離這兒很近的,我順路去下。」

    季郁聞言從臂彎裡抬頭,盯著她看幾秒,「不用了。」

    「謝謝你的好意。」

    又輕聲了句,「去哪兒能順到這個路。」

    —

    顧惠儀倒滿整杯溫開水回來,跟抱著作業本去辦公室的許潤玉擦肩而過。

    她回頭望了眼。

    錢文恩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什麼,正好起身。

    顧惠儀沒有防備被他撞了下手臂,水杯沒拿穩,大半的水都撒到了季郁的課桌上。桌上那張假條頃刻間浸在水裡。

    季郁見狀忙動作飛快地把課桌一抬。

    桌上的水頓時順著流過去,滴落到前面錢文恩那兒,幾乎沒弄到她的身上。

    「沒事吧,」顧惠儀在掏餐巾紙和拿杯子裡的水潑在錢文恩之間,糾結半響,還是選擇了前者。

    放下水杯幫她擦著桌子,「幸好書沒放上面。」

    假條的筆墨暈染開,紙也皺起來。

    季郁捏起來,水順著滴答滴答流著,看眼顧惠儀「它不行了。你的英語課文背出來了嗎?」

    「我先去背書了……」

    顧惠儀遲疑半秒,飛快把紙巾放她桌上,又瞪眼錢文恩,「等會兒再收拾你。」

    ……

    季郁趴在桌上睡了一覺,睜開眼,聽見剛剛開始午休結束的預備鈴,還有兩分鐘上課。

    顧惠儀忽然又走過來。

    她把錢文恩趕走,坐下來就驚訝地「聽許潤玉去給你搞藥了?」

    季郁怔愣,擰開水杯喝著水,「她可以給我帶,我不用了。」

    「怎麼回事?」

    顧惠儀想了想,憋不住問出來「你跟許潤玉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怎麼像在討好你啊?」

    「她不是在討好我。」

    「那她什麼意思?」

    跟不太愛搭理人的季郁不同,許潤玉走「平民」路線,同學遇到麻煩願意順手幫一把,常常微笑,非常溫和的模樣。

    笑起來時眼下臥蠶鼓動,唇角跟著揚揚的,汪汪微垂的圓眼有種稚氣的甜美親切。

    季郁稱之為許潤玉式招牌微笑。

    好看是好看,但眼睛裡沒什麼溫度。

    季郁繼續喝水,白著臉懨懨地趴在臂彎,有一搭沒一搭地「表達友善吧。」

    「她一直裝可愛。」

    「現在只是對我也比較公平地裝可愛,不跟我搞特殊化了。」

    「那她……」

    顧惠儀眼睛一抬,話忽然頓了,忽然低頭嗓子裡不舒服般用力地咳了下。

    偏偏腦袋暗示她後面。

    「……」

    季郁似有所感地轉過頭。

    目光對視上。

    許潤玉揚起唇,臥蠶鼓著連帶唇角彎彎,露出一個溫和友善的招牌式笑容。手裡拿著塑料袋往這兒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