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謝懷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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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懷柔剛鬆開她的手,把弄髒的帕子放到一邊。書房門被敲開來, 紅探頭探腦地看眼裡面, 瞧見季郁在,忙鬆了口氣「大人, 您怎麼自己……」

    「你下去忙吧。」

    謝懷柔斷紅的話,怕這口無遮攔的丫頭會把季郁這位今上一通教訓。

    季郁笑瞇瞇地看著她們, 等紅退下, 才悠悠地開口「姊姊府上的這些侍女活潑可愛得緊,跟主子可真……」

    她移眸看眼遠方,後半句話故意沒有。

    謝懷柔「……」

    她太陽穴隱約有些突突的, 硬著頭皮,問了句「陛下來這兒有何要事?」心中其實預感到她並無要事,可能只是一時興起, 就這樣出宮了。

    季郁握住她的手腕, 低頭細看著她裹著紗布的右手,反問「姊姊的傷可有大礙?」

    「無礙, 」謝懷柔有點不自在地, 「傷罷了。」

    「如果真是傷,姊姊又怎會讓別人代筆,」她垂眸間臉上有一瞬郁色, 喃喃地, 「是我多問的。」

    「……」

    謝懷柔還沒來得及什麼,季郁又恢復往常的歡快語氣,皺皺鼻子, 用很輕鬆的口吻了句讓她頭大到不行的話。

    「宵禁了,朕今夜是回不去了。」

    「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況且臣有通行證,」謝懷柔明白她在想什麼,「陛下的安危關係著天下蒼生江山社稷。」

    「喔,」季郁贊同地點點頭,臉上還是笑,「那勞煩謝卿貼身護衛,不可擅離職守。」

    口吻輕柔柔的。

    謝懷柔靜默一瞬,眼眸望著她,「此時天色尚不算晚,還請讓臣護送陛下回宮。」

    「陛下,此事不可兒戲。」

    聲音沉下來。

    「夜叩宮門可是重罪,」季郁攏著衣袖坐下來,作為不速之客自覺是半點也沒有的,搖搖頭,「為了陛下的安危和皇宮的穩定,不該這樣。」

    宵禁時刻一到,宮門落鎖,非到翌日的朝時不可再開。

    違者一律按照謭D叛逆來處理。

    謝懷柔沉默地看著她。

    她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扯著她的衣袖,輕晃了晃,「姊姊,我就住這一晚,會很乖的,別趕我走好不好。」

    季郁低著眼,語氣弱弱地,「……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宮呢。」

    話落,抬眸片刻對視。

    她烏亮亮的眼珠在夜色裡映著燭火的光,將面龐熏染一層暖色。身上這件月牙色的女官長袍有幾分像時候穿慣的衫裙。

    謝懷柔腦海裡不可遏制地浮現她還是嘉和公主時,依偎在她身邊的笑顏。

    大概是她總對她那麼特別。

    謝懷柔心中明白她是她的君王,是需要她仰視、俯首稱臣的存在。可一晃神間,總還是把她當成那個需要她在身旁講話本故事溫聲哄著的嬌嬌。

    她還是孩童時,就喜歡半夜抱著枕頭來她身邊鑽窩裡。

    聽完話本故事還不肯睡,愛對她撒嬌,最喜歡莫過於纏著她問宮外都是什麼樣的。

    謝懷柔就給她講講宮外百姓的屋舍與宮殿有何不同、山邊熟透的野果,祭祀時的寺廟……她其實並不擅長形容,每每只是想到什麼就稍講些什麼。

    可嘉和公主聽得極認真,眼眸亮亮的,手捧著臉,動不動就點點頭。

    都是她從未聽過的東西。

    就算受寵至極,她也是被困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裡嚮往外面的孩子。

    七歲那年,她好不容易避開成群的宮女內侍想偷跑出宮玩,讀快成功了,竟還被她陰差陽錯地弄斷一條腿帶了回去。

    謝懷柔心中歎口氣,算了,是她欠她的。

    「臣……」這便是要妥協。

    她才一個字,話音未落,季郁立即垂下臉,抿著唇勉強忍住笑意,正色狀拱手禮了禮,「謝過大人。」然而眼眸裡笑意愈深。

    謝懷柔啞了啞。

    好的乖……謝懷柔也不敢指望。

    季郁站起身,湊近她,忽地輕聲問了句「姊姊身上的傷真的無妨麼?」

    謝懷柔愣了愣,話題轉得太快,「無妨。」

    季郁露出一抹懷疑的表情,「讓我看看。」

    話落,她很自然地伸手拉開她的交領衣襟。

    寬鬆的中衣很輕易就隨之滑落,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肩頭到鎖骨處赫然有道鮮紅的刀傷,雖不再流血,但襯白皙的肌膚上也極為顯眼。

    季郁以指腹輕觸傷口旁腫脹的肌膚,長睫微垂,口吻有種嚴肅的味道,「那麼多日都不曾結痂嗎?」

    「姊姊有上藥嗎?」

    謝懷柔頓時身子微僵。

    衣衫半解,右相大人完全沒有了平日朝堂上的清冷凜然。

    她抬手合攏鬆垮著的衣領,沐浴出來後,記掛著一樁又一樁的事情。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曾束髮也不曾穿外衫,忙尬紅著臉低頭請罪,「臣御前失儀……」

    她把發攏到肩膀處,垂下的青絲遮擋住泛紅的耳垂。

    「御前?」季郁歪著臉,孩子似地笑著提醒她,「妾身女官陳綿綿。」

    陳綿綿是季郁身邊的女官之一。

    「……」

    謝懷柔垂下眼簾,微一拱手懶得多話,順著她的話暫且稱她為陳大人。拿起外衫披上,抬手綰髮,很快就整理妥了髮飾和衣裳。

    再開口,又是且雅且颯的模樣。

    「那臣去交代下人,把……陳大人您的客房備妥。」

    季郁不動聲色地笑,輕輕頷首。

    —

    皓月當空,清泠的光輝從桐樹稀疏的枝丫樹梢間隙投下來。一陣風起,草坪上的枯葉落花被風捲著連連翻滾,一路刮至圍牆角落。

    謝懷柔走到四下無人的後院,長袖被風吹得鼓鼓的。

    「顧穎。」

    「屬下在,」方纔還空無一人的地方,彷彿憑空冒出來般出現一名跪著的男子,垂著臉稟告,「東南西北,四角均有人潛伏進來。」

    謝懷柔毫不意外,「共有幾人。」

    「四人。」

    「四人?」

    顧穎聲音是一成不變的淡定「從氣息藏匿和輕功上看,四人均是頂尖高手。」

    謝懷柔點點頭讓他退下,「今夜戒嚴。」

    只帶區區四個人,就是真的全是以一擋十的頂尖高手,如果偃艘幌聛砹藬蛋儇M不就極其危險了。

    真是胡來。

    明個兒送她回宮前必須多調一批護衛。

    謝懷柔蹙著眉往回走,絲毫不覺得自己題大做,也不去想天子腳下哪兒那麼容易聚得起來數百偃恕?br/>

    長長的影子跟在身前。

    轉彎進長廊。

    —

    季郁不知怎麼,哄得侍女給她把杯盞裡的茶水換成了美酒。

    謝懷柔離開再回來,片刻功夫,就發現她已經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了。通紅著臉,傻笑地看她「來…來陪朕喝酒!」

    「……」

    乖嗎?

    幸好屋內早已屏退了下人。

    謝懷柔坐過去,把她手裡的杯盞拿開,耐心哄著「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不,」季郁拿回酒杯,在手裡把玩許久才似靦腆般的輕聲了句,「……我要跟姊姊睡一起的。」

    謝懷柔不無不可地點頭,扶她起來,「那臣去把客房裡的床褥抱到這兒來。」

    既然喝醉了,那她在旁照料著也很正常。

    季郁沒想到她應得那麼爽快,一怔愣,高興之下又給自己倒上滿杯喝了個乾淨。

    「……」

    謝懷柔在她時候沒少陪她睡覺,所以不曾想到,長大後,特別是喝醉酒的季郁有多麼麻煩。非要與她同塌而眠。

    季郁靠在謝懷柔懷裡,兩人之間僅有幾寸空隙。

    並非是床榻太。

    謝懷柔不知不覺被她逼到牆邊緣。

    她側過身,背貼著牆面,兩人間才勉強多一些空間。

    下一秒季郁就整個人蹭過來,距離頓時瀰散,她的醉腦袋磕在她肩窩處蹭來蹭去,嘟噥「姊姊身上真香。」

    謝懷柔被她弄得莫名有點臉紅。

    握住她不安分的雙手,輕歎口氣,「陛下,該睡了。」

    季郁聽話地閉眼睡了會兒,忽地出聲「……夏春林、慕容徵那幾個罪有應得,殺了無妨。」

    「姊姊的傷可不能留疤。」

    「……」

    謝懷柔沉默幾秒,心中震驚極了。

    低頭望去,季郁正疲倦似的閉著眼稍稍安憩著,白皙的臉龐帶著醉後的紅暈。

    她腦中頓時閃過她是在借酒敲她的念頭。

    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

    謝懷柔從不是君子,她曾言,能成事便是高招。如果心中清楚將要做的事會有大的回報,她從不介意使雷霆手段,或是為此付出一定代價。

    可以由她,也可以使別人來付。

    到底,她和左相本質上是一類人,只是他們喜歡和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

    宣州有個貪財的官,謝懷柔碰巧算跟他有一些葭莩之親,她百般聯絡,重金賄賂之下,才敲開了收集左相一脈買賣官職徇私舞弊罪證的縫隙。

    完事後,將幾個無用之人殺掉滅了口。

    雖然做得利索,但難免被存心報復之人洩露了稍許。

    看來還是沒有完全瞞過緊跟在她身邊的宋曉盛。

    謝懷柔不急著請罪,宋曉盛是季郁的親信,所以就算是沒有任何證據的話也可以隨便兩句。但季郁並不能拿這些來治罪於她。

    而且她雖面上謙遜,但心底並不相信自己敵不過宋曉盛在她心中的地位。

    謝懷柔還沒話,思索著該如何讓她更信她。

    季郁卻閉著眼繼續「姊姊這次當真是立了大功,否則我沒辦法……可現下無法真的論功行賞,左相這職,只能先擢司馬太傅擔任。」

    謝懷柔知道她右相還沒坐穩多久,是不可能那麼快再次被擢升的,面上認真地聽著,其實在控制不住地走神。

    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她會知道的那麼具體,連慕容徵都叫得出名字。

    宋曉盛至多能猜到夏春林的死與她有關。

    謝懷柔長著一張端正嫻靜的臉龐,可肚子裡的算盤起來是悄無聲息的飛快。越是心思深沉的人,越會對自己想不通、快要脫離掌控的事揪著不停地思忖。

    「……」

    可怎麼想都毫無頭緒。

    「姊姊,這些是為了讓你心裡有底,不是想讓你今夜輾轉難眠。」

    季郁似感受到了什麼,伸手去撫平她眉心間皺著的疙瘩,抵著困意睜開眼,「像時候那樣,我永遠不會真生你的氣。」

    窗外柔和的月光映在她笑盈盈的眼眸裡,神情寬容。

    眼眸裡全都是她的身影。

    謝懷柔沒由來的,心中一悸,旋即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她。閉了閉眼,嗓音微啞地答了聲「是。」

    她無心分辨其中有無敲之意。

    這麼多年來,為了生存而苦讀聖賢書,又為了聖賢書而謹慎為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冰窟窿似的心只有那麼一抹溫度。

    只有她叫她姊姊。

    反正,謝懷柔早就臣服。這個女郎拿著樹枝衝她張牙舞爪的那天,或許就已將她擊敗,往後,只要扯扯衣袖,她就什麼都願意為她去做。

    做她手裡矛也好,盾也罷。

    就算往後,她會成為下一個被她在府邸塞滿五百甲冑下入天牢的左相袁謖慶。

    至少,也曾為她的謇C江山出過了一份力氣。

    謝懷柔想通後,糾結在一起的心臟放鬆下來。

    身旁緊貼著季郁溫溫軟軟的身軀。

    找回來一些熟悉又心安的感覺。長睫微顫,就也能安眠了。

    —

    翌日,宮牆旁柳樹依偎著菖蒲在風裡搖搖晃晃的,幾隻鶯鳥在半空盤旋,偶爾叫兩聲。

    東方未?,殘月在天,謝懷柔就以急事要面聖為由候在宮門口,帶著明裡暗裡無數侍衛,宮門一開,就由那台普通的官轎載著季郁回到了宮殿。

    短暫的留宿相府結束。

    「那,」季郁回頭,眼眸映著光透亮似琉璃珠,眼角彎了彎,輕點了下頭,「朝堂見,右相大人。」

    謝懷柔微笑著頷首。

    季郁往前走著,身邊很快圍滿憂心忡忡、噓寒問暖的眾宮女內侍們。

    她擺擺手跟謝懷柔道別,並沒有回頭,柔和的光撲在她月牙色的衣衫上,落下一層亮閃閃的金輝。

    一瞬,連最常見的女官衣著都有種龍袍的風致。

    謝懷柔目送著她離開。

    直到再也望不見她的背影,低頭頓幾秒,才轉身坐上回府邸的官轎。

    —

    嘉和三年。

    秋收剛過,國庫甚豐厚。

    謝懷柔一手握拳微撐著臉,右手指骨緩慢無聲地輕扣桌沿,這是她心情不好時,習慣有的動作。

    竹葉瞧見後忙愈加仔細凝神,端茶倒水,動靜到幾乎沒有。

    桌上的搴谐ㄩ_著,裡面的玉章正沾著鮮紅的印泥,卻因遲遲不用而緩慢地變干。

    謝懷柔蹙著眉,目光定在奏折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國喪已過。

    今上早到了及笄之年,是時候該挑選夫侍設立中宮以誕皇嗣了。

    大燕已經有百年未出女帝,皇夫的第一標準到底是要家室門第還是自身品德容貌,顯赫世家上佳,還是為防外戚之禍而擇寒門子弟為上佳?

    為此爭得厲害。

    重臣們在朝堂上引經據典地吵架。

    今日早朝為這事,南邊洪水沖垮的河堤冀州的乾旱全被放置到一邊。群臣紛紛上奏,對擬定的夫侍初選標準和日子發表看法。

    家中有適齡子嗣的重臣爭著往今上身邊塞人。

    還有剛擢上來的寒門進士陳瑞西,靦腆著,當殿表白心意願遠離朝堂專心服侍君王。

    謝懷柔輕斂下眼睫,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唇緊抿成一線。

    她腦海裡浮現季郁坐在龍椅上,虛扶陳瑞西平身,「朕定當多加考慮愛卿」時唇角噙笑的姿態神情。

    空白奏折的攤開在面前。

    她卻完全不知該為此寫些什麼。

    謝懷柔既非男兒,家中也無適齡族親,明明與此事毫無關係,又何必關心。

    半響,她輕歎了口氣,把旁邊冀州乾旱的折子重新沾了印泥蓋上了章。

    「……」

    餘光瞥見剛沏好的熱茶又被新換了杯。

    不過謝懷柔沒在意。

    直到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旁若無人地拿起她手邊要呈給今上的奏折,還自顧自翻看起來。

    謝懷柔抬起眼來。

    整個人愣住,「……」

    季郁這次穿得愈加樸素,未及冠的長髮閒散地束在腦後,一身青色交襟長衫,雙袖翩翩,也沒有戴漆紗还诿薄?br/>

    簡簡單單的士子扮。

    目光對上,她揚起略帶頑皮的笑容,「草民給右相大人請安。聽大人後院的李子今年結得尤其肥碩,煮酒肯定是一絕吧?」

    謝懷柔「……」

    時隔幾個月,季郁再次微服私訪進了謝懷柔的府邸裡。

    下一秒,紅輕手輕腳地推開一道門間隙,她瞄見季郁,忙嘟噥著走進來「陳大人呀,您怎麼又先進來……坐著喝茶,等我先回稟過我家大人不好嗎?」

    語氣帶著幾分熟悉後的嗔怪。

    謝懷柔忙斷她「好了,你先退下吧。」

    紅應了聲,把剛沏好的茶盞放下。躬身禮了禮後依言退下了。

    季郁垂眸,很快掃完了奏折上想稟報給她的內容,揚著唇笑,「為這事兒前前後後奏了三四回,姊姊是真關心天下蒼生。」

    她合上手裡的奏折,輕輕放回去。

    抬眸時,眼角餘光掃過她的臉。

    季郁語氣有若有似無的低歎,並未對視,「現朝堂凡是能往上遞折子的,都牢牢盯著朕呢。」

    話落,只從長睫下覷看謝懷柔的表情。

    謝懷柔抿著唇,一如既往是毫無波瀾的平靜面容。

    「……」

    季郁微不可查地挑眉,手輕點了點宣紙,旋即轉過話頭,笑得清甜,「姊姊方才是在練字嗎?」

    謝懷柔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張墊紙。

    她之前記不太清這個略微有些生僻的「?」字,查過字典後,隨手多寫了幾遍而已。

    大燕的文人雅士們最最重視書法,時興各種字體,甚至還有字差無以當官的法在。

    她的字不醜,在滿朝文官裡卻是扎扎實實屬於最下品的。

    畢竟練字極花時間。

    她出身低微,雖然功課上努力鑽研不曾懈怠,但在琴棋書畫上,還是無法與門閥顯族裡自被教養各種雅興長大的士族子弟相提並論的。

    謝懷柔長睫微垂,卻也沒什麼反駁地點了點頭。

    「嗯,臨的可是鍾繇?」季郁仔細量了眼,拊掌,「姊姊的字介於隸書與楷書間,古雅大氣,甚有細細品鑒之趣味。」

    「既學不像隸書又學不像楷書罷了,」謝懷柔彎了彎唇,當然不敢擔她這種明顯誇張的稱讚話,「臣實在慚愧。」

    季郁沒什麼。

    她隨手從旁邊的筆架中取了一支纖細竹竿狼毫筆,又在快要乾涸掉的硯台裡蘸了筆墨。

    手腕懸平,筆尖跟在她那兩行字的末尾,落下一個「?」字。

    寫得不快不慢,根本也沒多麼精心凝神地仔細寫。

    卻像是臨摹許久的鍾繇字。

    謝懷柔看著那個與她寫得不同的,精雕細琢,儼然是再標準不過的鍾繇書法字體。不禁低頭,忍了忍才抿去唇邊的笑意。

    季郁最擅楷,她的字在她面前尤其班門弄斧。

    謝懷柔抬眸,唇邊猶帶一絲笑意,「臣……」

    奉承話剛起了個頭。

    下一秒,季郁就把筆塞在她手裡,握住她的手,挪動步子站到她的斜後方。

    「我來教姊姊。」

    她像給幼童啟蒙的教書先生般,手把手耐心教她執筆,熟悉筆法。

    謝懷柔心裡一驚,不由呼吸微頓。

    筆尖落在宣紙上,她卻完全無心感受吖P時的橫撇彎鉤該如何發力。

    「專心,」季郁似笑非嗔,兩個字全湊在她耳邊輕柔地。她身子貼近她後背,手臂還虛虛地摟了把她的腰身,「姊姊握筆太過用力了。」

    謝懷柔沒吭聲,氣息拂過耳後時她不自覺地輕顫了下。

    過片刻,才低低地應了聲。

    語氣仍是溫和文雅的,耳垂到脖頸處的白皙肌膚上卻泛著一片粉意。誘人一親芳澤。

    季郁眼眸閃了閃,把著她的手不快不慢地教她寫完第二個字。

    微側過臉時,唇瓣輕柔而無聲地貼到她後頸因低頭而微微凸起的地方。

    短促、輕而湹奈恰?br/>

    謝懷柔眼睫輕輕顫動,手裡的筆鬆開一瞬,又很快重新握住。

    有所察覺,卻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新電腦版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開,以後老網址會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