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沐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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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居然是被人操纵的,黄粱一梦,醒后,那满腔的悸动犹在,心里却清清楚楚地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何其残忍!

    可是与他在这段缘分里纠缠的另一个人,他交付了所有情意的那个人,令他每每想之心痛难禁的那个人,却不该成为他怒火与恨意的发泄对象。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宣奕一直都是无辜的。

    他只是正好救了当时身中魇情蛊的自己。

    而魇情蛊的受害者又真的只是自己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因为魇情蛊之故才痴念自己的那个人,于宣奕不也是一种欺骗吗?

    那之后,便常常感觉心底缺了一块,只有回想曾经和宣奕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才似乎能弥补那处的空白。

    漂亮的清眸中流露几分落寞,仿佛浸润了秋雾,带着淡淡的寒凉。

    我好像仍旧爱着你,宣奕……

    人的感情本就是最难把握的事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能得清呢?

    虽然一切的起初并不美好,但共同经历的一切却是真实的,雪泥鸿爪,岂曰无痕?更何况连最亲密的事情也都已做过。过往时光在心中早已映下五彩流影,那个人的形象也是生动鲜活,融入骨血,无法剥离。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唇角逸出,慕写月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令人极不舒服的为难和无奈了。

    退,舍不得也不甘心,进,却不知情感牵系的那一端,那个人,还会不会坚守在那方?

    宣奕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否还会像过去一样心悦于他?

    手臂微抬,手心舀起少许清水,清冷的目光注视着断珠般掉落的水滴,再移到自己悬在水面上的手上,慕写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意。他记得宣奕曾经夸过自己这双手生的好看,肌肤白皙润泽,指骨修长,合该是一双抚琴泼墨的文人雅士之手。可惜啊,他错了,这双手做不来那些风雅之事,所擅长的,是以利剑为笔,鲜血为墨,绘就那无心无情的杀戮之画!

    宣奕倘若知晓了,会厌恶的吧?

    他一定会厌恶。

    似乎觉得可笑般轻轻摇了摇头,苦涩的滋味凝在唇角。

    想到自己失忆那时,常常惶然不安,让宣奕许诺不弃自己,想来彼时心中便隐隐有所感知吧?

    宣奕,你可还愿兑现那诺言?

    不离不弃……

    有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行而来,幽幽的脂粉香飘到鼻下,慕写月的脸色沉了沉,侧身抓住一只要伸向自己肩膀的手,冷冷看向那似乎受了惊的美人。

    容色妍丽,身量纤纤,娇美得像一朵初开的花儿,仿佛天生就是让男人疼爱的。

    只是却挑不起慕写月心中的怜惜。

    他松开手,美人立刻后退几步,伏跪在地上:“奴家清瑶,拜见圣使。”

    声音娇俏若黄鹂轻啼,却隐隐藏着惧怕的颤抖。

    慕写月皱了皱眉,伴随着“哗啦”的水花溅落声从浴池中起身,淋漓水珠顺着白皙的肌肤滚落,晶莹中闪烁着别样的魅惑。一旁的落地长镜中映出猿臂蜂腰的美好身体,流畅的曲线描绘着属于年轻男子的健康矫捷。

    赤裸的双足踩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慕写月没有理会地上微显瑟缩的身影,径自走到衣架前,拿起浴巾简单将水渍擦干,便取下搭在衣架上的崭新的雪缎寝衣披在身上,松松地系了衣带,然后一把抽出头顶的发簪,三千墨丝若流瀑倾垂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