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府
收拾马家姐弟对春花来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是甩开马玉娟,对着马银宝吼一声‘滚’,姐弟两就哭天抹地的跑了。
春花一边给顺子把衣服拉平,一边问他:“他们两干嘛欺负你?”
刘顺一手一个肉包子左一口右一口,本来就宽短的胖脸越发鼓出两个腮帮子,显得一张脸只有宽的没有竖的:“呜……呜,我在路上等你回来,一个人没意思就跑到村塾看他们有没有在玩,呜……”
‘呜呜’的声音不是刘顺哭了,是嘴里塞的太满不清话。
春花伸出食指,轻轻的戳戳弟弟鼓起来的腮帮子,觉得自家弟弟吃东西最乖:“慢点吃,别噎着。”
这包子虽然要三文钱一个,可是分量十足一个有春花的伸开的巴掌大。这会虽然凉了但是大个的肉馅,吃的刘顺满口香越发狼吞虎咽。
弟弟吃的香,春花觉得心满意足,她笑着摸摸顺子的头发,听她弟弟继续含混不清的话。
“我去的时候他们在玩,呜……呜,我就过去想跟他们一起玩……呜,他们我不是学堂的不跟我玩,赶我走……”
春花抿抿嘴,眼神暗了暗。
刘顺又给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包子,呜呜呀呀的:“我就走到这里等你,结果马银宝和他姐下学后,过来教训我……呜,我癞□□想吃天鹅肉。”
马玉娟家里有豆腐作坊,她爹和她爷爷常年挑着豆腐沿村叫卖,是安乐村里比较有钱的,因此马玉娟和她弟弟一起上学堂读书。
春花心里也很想读书识字,可是听她娘的意思是顺子都不算送去。春花很快收拾好一闪而过的暗淡,拉着她弟往家里去。
马玉娟是个性子,张婶又一向鼻孔朝天不大瞧得起穷人家,怕是会找她娘的麻烦,春花得赶紧回去帮她娘。
春花跟刘顺还没到家,就听到院里传来马张氏拿捏过得嗓子,尖细刺耳:“我刘老四家的,也关好你家丫头,疯子似的见人就咬。我家玉娟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不过碰到一起你家丫头就眼红的欺负她。”
“呵”
春花在门外听到她娘冷笑一声,道:“就你家娃是好东西,满村里的丫头子,怎么不见我家春花欺负别人?”
苏王氏也在旁边搭话:“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春花那闺女我还是知道的,这位嫂子还是回家好好问问你家孩子咋回事。”
马张氏瞧不起春花家,可苏王氏她是知晓的,认识不知多少大户富户,人面广的很,如今听人家开口心里就有些犹豫。
春花拉着刘顺走进院子朗声道:“张婶,你你家马玉娟识文断字知书达理,那她和马银宝两个欺负顺子一个算怎么回事?”
“我哪里是欺负他?不过告诉他不是学堂的,不要到学堂,那是他配去的地方?”马玉娟躲在她娘身后,伸出头辩解。
“谁我家顺子不配去?他不过是先去熟悉熟悉,等过两年大了就去读书。”这念头春花在路上来回思量过,家里供不起顺子读书她想办法,将来顺子还可以再教她。
多好,出一份钱,两个人都能不当睁眼瞎。
“再,学堂没有先生管?要你操心。”
‘咸吃萝卜淡操心’春花虽没这句话,但是那神情已经把这句话糊了马玉娟一脸。
马张氏思量自己一路风风火火,拉着两个孩子在村里扬言找刘老四家算账。如今要是灰溜溜回去,难免被村里人笑话,可要是闹得太凶,只怕伤了跟苏王氏的和气。
想了一会,马张氏盯着春花娘放话:“我家孩子是细瓷瓶,碰不起你家的粗瓦罐。我看你们以后也别来我家,想吃豆腐赶紧上别地儿寻摸。”
“呵”春花娘觉得玉娟娘简直有病,孩子间闹闹至于吗?还不是欺负自家穷。
“你放心,死了你这张屠夫,我也不吃带毛猪。”谁离谁还不活了!
马张氏拽着儿女风风火火的来,走的时候却是一对儿女跟在身后,满肚子憋火:什么叫‘死了张屠夫’咒谁呢!
马张氏走了苏王氏也走了,春花从柜子里抱出自己的陶罐:“娘,这罐子里有三吊多钱,明年咱们也送顺子去读书。”
春花娘原本心里有些火气,再三叮嘱要有女孩的样子,不许上树下河不许架,结果还是没点温顺的样子。
可是看着春花抱着陶罐,春花娘只觉得心里有点发酸。三吊钱有一吊是闺女这两年,手勤脚勤挣来的,还有两吊是春花今年开春,舍命救了苏王氏长孙,人家给的谢礼。
这丫头上树掏鸟窝,下河捉泥鳅都是为了顺子嘴馋,跟人架多半是为了别人嘲笑她这做娘的。春花娘收拾好情绪,皱着眉开口:“了这些都是你将来的嫁妆,你自个收好。顺子读什么书?念上两三年还不是种地,种上两年全忘光了跟没读一样。”
这天晚上春花娘躺在炕上睡不着,自己因为又丑又瘸,挑来挑去只能嫁了刘老四。可是她闺女不一样,那样的好相貌那样伶俐,如今再有吴真人的话……
春花娘又翻了个身,咋样才能收住她的性子?春花娘想起苏王氏今天的话“周府托我找一批齐整的丫头”
周府,那可是他们樊县了不得的人家。
春花娘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去镇上找苏王氏话,春花在家里那样的情况怕是收不住性子。
因着这次架,春华被她娘送到周府学规矩。和一班差不多大的姑娘,跟在苏王氏身后往周府去,她娘答应只要她老老实实在周府当丫鬟,明年就送顺子去学堂。
春花合计着家里可以省下她的吃穿,做满一年还有月钱,能让家里轻松不少,二话不就跟苏王氏走了。
周府是樊县数得着的大户人家,祖上出过五品知府,先老太爷还有秀才功名。如今当家的大夫人她爹是别县的主薄,原先的二夫人是举人的妹子,真正的诗书人家门风清正,最是有规矩的地方。
门风清正有规矩,春花还没有深切体会,不过这家真的好大好有钱:院子一重又一重,种着各样花草树木,青砖青瓦大红的柱子,窗户上一律是白生生的窗纸。
不知走了几重院子,才到了一间大堂,大堂的桌子两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光鲜亮丽的少妇。
春花老实的听人吩咐,让抬头就抬头,让回话就声音清楚的有一答一,不出苏王氏所料被主家留了下来。
大夫人黄氏笑着指指半低头的春花笑道:“这丫头看着就清爽伶俐,正好留在我院子里跑腿。”
苏王氏连忙笑着福了福:“大夫人好眼光,这丫头确实清爽伶俐,可就是太伶俐了……”苏王氏露出为难的笑容。
周家大夫人微微一笑:“怎么”
苏王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有点尴尬的笑道:“都是一个县里知根知底的也不瞒您,这丫头在家里也是受爹娘疼爱的,只是性子太野上树下河的没个姑娘样子。她爹娘寻思咱们府上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就想送来做几年粗使丫头,好在府里学些规矩。”
到这里苏王氏又是讨好的一笑:“万不敢到主家面前去,怕野起来冲撞了主人家。”
其实是春花娘不放心,怕春花性子太野冲撞了主家受罚。临走时她还给了苏王氏几百钱,想让苏王氏走走门路,把春花放到厨房将来能学几道拿手菜最好,或者放到针线房学点裁剪绣花也好。
多少人想去主人家的院子,吃的、穿的、赏的都不一样,这个竟然不愿意。不过黄氏也不介意,更何况人家那样的恭维。
“既如此就算了。”
“等等”二夫人钱氏抬起一只细白的手。
春花幅度很迅速抬头,瞄了一眼话的人:容长脸儿细长眼儿细腰细脖子,一身的锦绣很有几分光彩,就是脸上透出些轻浮的傲然。
春花不过瞄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听得上边的人拖着声音慢条斯理的:“这丫头既然是个性子野的,上的树下的河,想来是个命火旺的……”
凉凉的调子慢慢拖长,没有主人想要的威严,只让人听的有些不舒服。
“就放到三少爷院子里做个一等丫头,也免得人家我这当后娘的不上心。”
三少爷?春花立刻反应过来是原二夫人的儿子——周清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