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清贞
苏王氏连忙讨好的笑着福了福:“那样上树下河的野丫头,哪敢到府上的少爷面前做得意人儿,二夫人真是折煞人们了。”
苏王氏做了多少年的牙婆,各家各户的内里多少都知道些。原先白二夫人还在时,没听过什么传言,现在却隐隐约约传那三少爷,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放在大夫人院子里,苏王氏心里暗暗叫苦。
“哼……”慢悠悠的冷哼一声,钱氏撩了苏王氏一眼皮儿,道“你急什么,周府下人要怎么安排莫非还要你了算?”
苏王氏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讨好赔罪:“瞧这不会话的,冒犯了二夫人。”
钱氏却不再理会苏王氏,只转头对着春花慢悠悠的:“三少爷没什么不好,就是刑克父母煞气太重,亲近他的人都要遭殃。”
……春花第一次听这样的人愣了愣,苏王氏心里沉了沉。
看到屋里的人都变了脸色,钱氏轻笑一下道:“你和别个丫头不同,大约是经得起煞气。”
可能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丫头,钱氏又懒懒的开口:“你也不必担心吃亏,大丫头一个月三百五十文,我这里再给你多加五十文算是补偿。”
四百文一个月!春花心里一震脸上带出惊喜,眼睛亮闪闪的看向二夫人,又是弯腰又是屈膝:“多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当好差。”
领着一干丫头去周事哪里签好契约,别的姑娘都被周管事分到各处去杂,苏王氏拉着春花避开人。
“春花儿,你这丫头咋这么不省心!婶儿还没来得及……”苏王氏的话没完,春花终于放任自己被炸的轻飘飘的喜悦:胸膛里全是炸开的烟花,脑子里轻飘飘好像伏在云团上,找不到自己腿脚在哪里。
“婶儿,你掐我一把,一个月四百文,四百文啊!我没做梦吧。”她爹累死累活给人拉长工一年才多少。
苏王氏看着春花乐的找不到北的样子,轻轻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这丫头就知道钱,你可知道那三少爷……”
就知道钱又咋了,他们家去年买了两亩水田,到现在还有四两银子的饥荒。春花笑嘻嘻的抱住苏王氏的胳膊:“婶儿,我知道……”
她悄悄看看左右无人,踮起脚在苏王氏耳边低语:“不就是后娘嫌弃前房的儿子,我不多事。冲着一年五吊钱我勤快就行。再就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不还有奶奶么,可没听有了后娘还有后奶奶的。”
“你这鬼丫头”苏王氏嗔了一声,伸出食指点点春花的脑门,低声道“哪有那么简单,要是老夫人肯上心,二夫人敢当众三少爷刑克父母命里带煞?”
也是哦,不过这念头只在春花心里一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四百文,四百文……
“好了婶儿放心吧,我是给人做奴婢的老老实实干活就行,别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丫鬟能管得。芍药姐姐还等着领我认路呢,我先走了。”春花完转身去刚才的屋子找人。
苏王氏看着春花轻快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捏捏荷包里的两百文到底还是去找了周管事。这是春花娘托她给春花走门路用的,虽然用不上了,但是托周管事暗地里照应一二也好。
芍药一张粉白的瓜子脸眉眼平常,不过胜在青春正好倒也生出几分颜色,只是颧骨略有点尖薄。她领着春花左拐右拐,进了一处院子。
“这是府里的厨房”一边一边领春花,到右手边那排屋子扬声“吴妈妈在吗?”
“在呢,是芍药姑娘来了,可是二夫人有什么吩咐?”屋里走出一个笑吟吟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是厨房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干净周正。
芍药脸上也挂起几分笑容,指了指春花:“夫人没什么吩咐,她□□花,派给三少爷的丫头,以后她来厨房领三少爷的份例。”
“吴妈妈好”春花赶紧弯腰问好。
“哦……”吴妈妈敛起笑容,上下扫了一眼春花“行了”
芍药脸上笑容到多了些许:“我还要带着她去认别的地方,不扰吴妈妈。”
“姑娘辛苦了”吴妈妈笑着回了一句。
大厨房都过照面,芍药领着春花去另一处院子,一路上边走边交代。
“吴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只管主子们吃喝,每天都是排好的饭菜,要是想吃点别的……”芍药停下,半侧身略有些意味的看看春花,接着“只要提前拿钱来就行。”
原来这地方还像饭馆一样卖菜,春花点点头笑嘻嘻的:“多谢姐姐提点。”
嗤,又傻又土,芍药转过身继续走。
离厨房不很远是浆洗院,里边晾的满当当的衣服。院子里忙碌着好几个妇人:有人在洗,有人在浆,还有妇人拿着火斗熨衣服。
春花听芍药和院子里管事的陈妈妈交代完,顺便问了一句:“有三少爷浆洗好的衣裳没?我顺带捎回去。”
陈妈妈嘴角挂点轻蔑,回头用嘴努努远处墙角里泡着的一团衣服:“老夫人院里的衣裳还没洗完,三少爷且耐心等等。”
春花走过去探头一看,也不知泡了多久,水面上一层浮灰还有几片树叶,露出水面的衣角被风吹干,留下僵硬的印记和浅灰。
春花抿抿嘴,对三少爷的处境有了初步体会。
跟着芍药一路往西北,穿过一个有假山池塘和戏台子的大花园,到了最西北角芍药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前边道:“那个就是三少爷的院子”
春花瞪大眼睛这么?这么……破,当然这个破是相对周府其他的院子:有些脱漆的木门,风吹雨淋斑驳的院墙,主要是很。
“夫人嫁过来一年多都没有动静,找了师傅算,是三少爷煞气太重妨碍夫人,因此老夫人让三少搬到这里避开夫人。”
春花的神色太明显,芍药好心的解释了一番。
“大丫头主要是干嘛?”
芍药了一路,就是没春花每天该做些什么。
“按周府的规矩,分了院子的少爷,有一个奶娘一个大丫头两个丫头。可三少爷煞气太重,近身伺候的不是崴脚就是丢东西,甚至家里人也不得安生,他上一个大丫头家里好端端的侄子,没就没了,到现没一个愿意来伺候的。”
芍药转过身对着春花安慰:“好在三少爷院子,你一个人也没谁压着你,只要管着三少爷吃穿就行……”
芍药停下,又是略有些意味的在春花脸上扫了一眼:“少爷的钱财也是大丫头管。”
难道我还能贪了不成?春花腹诽,原来是一个人做四个人的活。
芍药并没有领春花进三少爷的院子,交代完就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会就能沾上晦气。
春花在原地站了一会,走过去推开脱漆的木门。这是一个极的院子,正对院门普通的三间瓦房,房子离院门大概六七步,院子里光秃秃的只在墙角靠着笤帚扫帚之类。
春花走进院子左右看看,地上有扫帚划拉过得痕迹,不上干净但确实扫过。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三间房门都虚掩着。
春花站了一会,决定先看看西屋,正房肯定是主人住的,东屋不定是三少爷的书房——听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书房。
‘咯吱’春花推开西屋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霉气。这竟然是一间厨房,不过锅灶、案板、地面,甚至灶下的柴火上都铺了一层厚灰。
看着着冰锅冷灶似乎几年都没进过人的样子,春花扭身去了东屋,伸开胳膊‘咣当’一声直接推开。
这一间是卧房,正对门一座通炕,摆着两张炕柜,炕东头一张姜黄色四方桌两把高背椅,窗下有一个脸盆架并一个铜盆。
春花舒了一口气,虽然也落了一层灰好歹能住人,挽起袖子春花先把两把椅子搬到院外,从炕柜里翻出被褥晾晒。
把盆架上的布巾扯下来当抹布,看着一滴水没有干的咣当响的铜盆,春花才明白两个丫头真的很有必要,否则没人抬水回来。
扫墙扫炕擦桌椅门窗,一趟趟端水回来,饶是春花麻利能干,一间屋子收拾干净也累的喘气。咕哩咕噜肚子响,春花才想起她要去厨房拿饭。
周府和乡下不一样一天三顿饭,看日头这会都有些晚了,春花顾不得想三少爷为什么没回来,拔腿就往厨院跑。
一路冲到厨院,春花才停下来想怎么解释来晚了,要是过点厨房不给饭咋办?自己饿一顿倒没什么,可是总不能让三少爷跟着挨饿。
不等春花想好,厨房里传来吴妈妈不满的声音:“三少爷不是老奴你,咱们周府百年传家,哪有少爷亲自来提饭的?前些日子你院里没人没法子,今天二夫人给你派了丫头,怎么三少爷还巴巴的过来?好似几辈子没吃过饭,丢了周府的体面。”
这就是极有规矩的周府?春花皱皱鼻子,一个下人敢教训少爷算哪门子的规矩?
春花左右瞄瞄想避一下,免得撞到三少爷让他脸上难看,可惜院子里有两个丫头守着水井洗碗碟,那么大几盆怕是一时半会洗不完。
春花索性清朗扬声:“吴妈妈,我来给三少爷取饭,来晚了你我吧。”一边一边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一个细瘦的男孩,穿着不合时宜的绸袍背对屋门,站在吴妈妈面前。
那男孩也就是三少爷听到春花的声音,一言不发转身,目光平平从春花身边经过,看都没看春花一眼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