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继续模模糊糊传来 “啧啧，二夫人刚怀孕又是夜里去惊吓，又是作妖的病了折腾，结果还不是活蹦乱跳。好在老天有眼，二夫人的胎还在……真是歹毒啊……”

    听到二夫人春花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谁在那里嚼舌头？有本事出来，咱们去程大夫那里对质，看少爷到底是病重还是作妖！”

    春花边亮开嗓子边往声音那里去，周清贞连忙拉住她：“姐姐，咱们回去。”

    “不回”春花甩开周清贞，对着四周大声：“到底是谁在乱嚼舌头，坏仁心堂和程大夫的名头，有本事出来！”

    春花性子火可不傻，周府没人给周清贞撑腰，仁心堂的名头却能拿来用一用。周清贞作妖，岂不是程大夫医术医德有问题。

    “姐姐！”

    周清贞忽然高喊一声，声音里全是苦痛，这痛苦让春花停下脚步。周清贞慢慢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低低的哀求：“姐姐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回去。”

    春花不想回去，她就不信真闹开了，周府不怕丢面子。

    “姐姐……”低低的哀求让人心痛。

    春花回头看向周清贞，只见他眼里流露出痛苦和乞求。

    “姐姐咱们回去。”

    “跟我回去……”幼的童音哀哀颤抖。

    春花定定的看着周清贞眼里的痛苦哀求，半晌猛然转身领着周清贞一路快走回院。一言不发进了正屋，春花放开周清贞，去桌子那里给他倒茶。

    周清贞默默的去脸盆架那里洗手。

    茶杯放到桌上，春花忍不住问：“这两天是不是老有人在你身后三道四？”

    周清贞沉默的擦干手走到桌旁坐下：“是”第一天早上去学堂，就听到了。

    “都你心思歹毒，想害二夫人的孩子？”

    到了自己的地盘，周清贞终于垮下肩膀，垂下头：“还有上辈子周府欠了我的，这辈子生来就害周府损失几千两银子，根本就是讨债鬼。”

    王八蛋！周府出的聘礼怎么能算到阿贞头上？

    “姐姐你别跟他们闹，闹了总是咱们受罚，我关祠堂你挨板子，有谁护着咱们？”

    春花火气很大：“纵使受罚也先出口恶气。”

    可是出完之后呢？周清贞没法好好读书，春花越想越窝火。

    “可我不忍心姐姐再为我挨板子，再真要闹得他们不耐烦赶你走……”周清贞满脸悲痛，伸出胳膊抱住春花的腰，把自己埋在春花怀里。

    “姐姐，没有你我怎么办？”声音低沉。

    温温的一只依赖在怀里，春花眼眶很快红了，她想起初见阿贞时的样子：漠然、孤单，脏兮兮。

    春花一手环着周清贞瘦的后背，一手盖在他的后脑勺，半天才平下心情开解：“阿贞，那些嚼舌根的，你只当没听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下功名就没人敢乱了。”

    周清贞听了更伤心：“可是他们这样坏我的名声，将来传出去我还怎么考功名，谁敢给我作保？”

    是了，要县试先得五个学童联保，还要两个廪生作保才有资格去。

    周清贞想，由着姐姐闹开，他们两受罚不，自己的名头只能更坏，不管是纵容丫头，还是驭下无力，都不会有好果子。以前他只是模模糊糊想要读出功名，没有细想过，现在想好了，才发现钱氏简直就是拦路虎。

    刚有的奔头转眼化成泡影，周清贞心里一片冰寒：“姐姐，我该怎么办？”

    孩把脸埋在春花怀里呜呜的低声哭，那压抑的哭声让春花心疼。她就这两天阿贞看着少了精神，吃饭也不行，还以为是读书太费神，却原来孩压了这么多惶恐。

    “阿贞乖，姐姐给你想办法。”

    有人心疼，孩的委屈全部化成眼泪：“姐姐……姐姐……”周清贞在春花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简直比顺子哭起来更让人心疼。

    春花抱着他不停安抚：“阿贞乖，姐姐过自己很厉害，比你想的还要厉害，姐姐一定能想出办法……”

    周清贞伏在春花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姐姐的怀抱虽然不大，但是很温暖，他想把所有的不甘都哭出来。

    春花轻轻的帮孩顺背，一边着急的想办法……

    忽然她眼睛一亮，露出兴奋的喜色：“阿贞，你舅舅待你好吗？”

    “舅舅？”周清贞抽噎着抬头，想了想：“以前娘还在的时候，会带我给舅舅家拜年，舅舅为人严肃端方，舅娘……舅娘喜欢笑，话快，待我很好。”

    “咱们去找你舅舅让他养你，他是举人学问一定很好还能教你。”

    春花这个不算多奇怪‘亲不亲，姑舅亲，断骨头连着筋’。亲娘不在了，舅舅接去养也不算多奇怪的事儿，就是周家名头会不好听。

    周清贞倒想的很周全：“前几年舅舅在家里开了学堂，我刚好以求学为名过去。”这样给了周家台阶，大家都好看。

    春花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就是，你一点也花用不了多少，想来你舅舅也不会在乎。”贪了阿贞娘那么多嫁妆，养一个的阿贞想来也不算什么。

    被击过的周清贞，重新开始思索这件事，然后他有些迟疑：“我要是去了舅舅家，姐姐怎么办，每月就没有四百文了。”

    春花笑眯眯的给周清贞擦干泪痕：“我们阿贞是个福星，姐姐才来不到两月，就有二十两银子，姐姐知足了，倒是你不能耽误了。”

    周清贞垂下眼睛：“我真的是福星？”

    “当然”春花的斩钉截铁“没有你，姐姐就是在周府干满八年，也挣不到二十两银子。”

    这倒是真的像春花这样的丫头，第一年没有工钱、第二年一百五、干满三年两百文，八年满满算十五吊多点。

    “我不想和姐姐分开”孩继续垂眼。

    春花弯腰捧起周清贞的脸：“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将来出息了，姐姐脸上也有光。”

    虽然相处不到两个月，可是周清贞一点也不想和春花分开，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在这里他没有一条生路。

    “姐姐……”无限依恋。

    春花笑了：“好了，你怎么才能找到你舅舅。”春花也舍不得招人疼的孩，可是总不能让钱氏软刀子逼死他。

    周清贞想了想：“舅舅后来几次会试不中，到省府买下宅院搬走了。”

    这个消息让两个孩子蔫儿下来，省府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想来是很远很远。

    春花抿紧嘴唇皱眉毛思索：怎么办？

    “他们家在樊县老宅没留人？”

    “没有，老宅卖了。”这还是周清贞听下人嘲讽他的时候知道的，完忽然抬起头：“对了，地还在，我娘的聘礼是周家的地，那片地在十多里外的霍家庄。”

    霍家庄在哪春花不知道，可鼻子底下就是路，这点事难不倒春花，最让她高兴地是：“你舅舅的地不管是租出去，还是雇人种，这会儿夏粮入仓肯定有管事的来，可以托他带信。”

    两个孩露出惊喜的笑容。

    “快，你来写信。”

    “嗯”

    周清贞开心的挽起袖子，春花笑眯眯的研墨。提笔的时候孩忽然看着纸，低声：“姐姐如果我去舅舅家，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春花摸摸孩的脑袋没话，周清贞去已经是客边，自己怎么跟去。

    “姐姐，如果舅舅给我零花钱，我都给你……”就是可能没有工钱。

    “或者等我将来出息了，补给你。”

    看着孩不敢抬头看自己，春花心里酸软酸软的：“傻瓜，你叫我一声姐姐，难道当我是你的下人，还发工钱？”

    “我……”他想留着姐姐长长久久在一起，可是姐姐还要挣钱。

    “好了，我是你姐姐，只要你舅舅不嫌弃，我就跟你一起去。”人只要肯动脑子，总有办法挣到钱。

    “姐姐！”周清贞猛地抬起头，眼睛明亮的许诺：“将来我出息了，一定会对你好的。”如果舅舅不同意姐姐去，自己一定要好好恳求。

    春花假装严肃：“将来你出息了，理当孝敬我，知道吗？”

    “嗯”孩认真的点头。

    春花笑的眯眼儿，真是个傻瓜，她转头点点纸：“快写，姐姐明天去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