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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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脸色绯红, 一颗心云里雾里落不到实处。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一会儿是不可思议,一会儿是甜蜜,一会儿是懊恼,一会儿按着嘴唇是羞涩的傻笑。

    “啧啧,好一幅少女怀春图。”

    春花忽然听到戏谑声回过神去看, 原来是那个美丽的望月姑娘,只见她轻轻柔柔走进屋里,一脸调笑看着自己。

    “二八少女初识情,春花带雨悄吐蕊。”

    春花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天字六号房里。她收拾好心情有礼的福了福:“望月姐姐安好,以后咱们住一起请多包涵。”

    “妹妹多礼”望月还了半礼。

    难的见到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望月原本还算再调侃两句, 却被王禁婆和郑禁婆挎着几个大包袱进来断。

    “春花姑娘,周少爷让人送东西进来。”一边一边把胳膊上的包袱放到春花床上。

    “麻烦两位”春花一边道谢,一边从腰里摸出两枚大钱塞到两个婆子手里。

    阿贞这里肯随手赏, 日子就会很好过, 想到周清贞, 春花脸上又腾起红晕。为了避免被望月趣,春花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拆包袱。

    这间两人屋除了窗户又又高,其实比春花在周府的屋子还好。

    正对门白墙上, 挂着一幅笔墨舒朗意境清幽的《月夜独钓图》。望月那边墙上斜挂着一管油黑洞箫, 垂下大红穗子。两个人床头夹着一张卍字纹, 姜黄色条桌, 桌上一个白釉开片胖肚梅瓶,养了几只紫色风铃花,桌头还有笔墨纸砚并茶具。

    床尾各立衣柜,门口一边是洗漱器具,一边是琴桌绣墩。七弦琴旁边还有一座青铜炉,大约是经常用,炉里积了不少香灰,屋子还有淡淡的余味。

    春花拆开包袱,里边衣服让她忍不住想笑,除了褒衣基本都是新买的。一件件不是酱色就是黑蓝的衣裤,布料倒结实,可那款式就是四十大妈也嫌老气。

    望月斜依在桌上,闲拿了本书却不看,瞄到春花的衣裳‘噗嗤’笑出来:“你那位少爷还真真‘好眼光’。”

    ‘你哪位少爷’让春花再次红了耳根,她急匆匆把衣裳收到自己的柜子里,头也不回的声道:“是我喜欢这样的。”

    “噗哈哈哈”望月听了笑的东倒西歪:“春花姑娘真是好品味。”

    笨蛋阿贞做的也太明显了,春花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输人不输阵:“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望月姐姐见的人少。”

    “我见的人少?”望月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又是一阵笑。

    “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望月停下笑把手里的书册举到眼前,闲闲的回道:“这樊县女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听口音望月姐姐不像本地人。”春花收拾好衣裳略带好奇的问。

    望月却没了话的兴致,两眼只盯着书随口‘嗯’了一声。

    春花也不强求,转回自己床位开剩下包袱,但里边的东西却让她闹了个大红脸,阿贞怎么这样啊!

    散开的被褥床单,让春花脸越来越红都是周清贞的!

    羞恼了一会,又想起不能让望月看出端倪,连忙手快脚快的给自己铺起来。家里的炕大,褥子双折铺起来刚好。

    春花刚躺下挨到枕头发现不对,连忙起身悉悉索索从里边摸出一张纸,上边是周清贞的字:

    姐姐,让我的味道陪你安眠,就如让你安眠在我的怀里,我也在姐姐的被子里……夜夜同你共眠,想你。

    春花脸红到爆,把那张纸团吧团吧狠狠捏在手心里,却忍不下心扔出去,半晌又悉悉索索在床上抹平塞回枕头里。

    鼻端萦绕的是阿贞的气味,耳畔是阿贞的……情书,春花悄悄羞红脸,却被这无处可逃的气味逼得没法子,索性拉起被子蒙头藏起来。

    虽然背着身,可春花的动静怎么能瞒过望月,她放下书册对着春花的背影,泛起一点嘲讽怜悯的轻笑,吹熄蜡烛躺下。

    一点点细微的叹息飘散在黑夜里:又是一个傻姑娘,能高兴且高兴吧。

    被子里周清贞的味道更加浓郁,让春花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淡淡的松柏味,陌生是因为春花才发现里边夹杂着不同以往的……男人的气息。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了’

    梦里的少年讲解完轻轻吻了少女一下,少女却被吓一跳狠狠推开少年,少年连退几步‘砰’的撞到墙上。

    少女怒气冲冲走过去,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我是你姐姐,我有婚约呢!’

    少女的靠近让少年忘记后背的疼痛,他眉眼里都是柔柔的笑意‘婚约解除了,你是我一辈子姐姐,也是我一辈子妻子。’

    少女被柔情蛊惑,被少年誓言懵住,呆呆不动。

    ‘姐姐……疼~’少年乖巧的撒娇。

    ‘哪里疼,耳朵、后背?’少女连忙松开手到处检查,却被少年稳稳抱在怀里。

    ‘姐姐,我喜欢你……’

    耳边热热的鼻息,让少女第一次羞涩的烧红脸,强自嘴硬‘胡,我是你姐姐,不许喜欢。’

    少年看着怀里少女别扭的撇过脸,脸上漾出温柔的笑意,眼里的浓情几乎化成实质。他胳膊用力让少女和自己紧紧贴合在一起。

    ‘阿贞,松手。’

    ‘姐姐,我要亲你,听话……’话音未落少年双唇深深印在少女娇嫩的红唇上,一手按着少女的后脑,让她无处躲避。

    原来阿贞的嘴唇这么软“哈哈哈”。

    “做什么好梦呢,半夜笑出声。”隔壁床望月被吵醒,略带点鼻音懒懒的问。

    春花醒过神连忙道歉:“吵到望月姐姐不好意思。”

    “没事”望月带着鼻音呢喃,拉了拉被子继续睡。

    春花悄悄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实在羞涩不已,怎么会梦到白天的事儿。

    周清贞一个人在院里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把姐姐的被褥包,还有姐姐一身穿旧的褒衣和裙衫。

    剩下的全部一点点烧掉,姐姐的东西他不会给任何人。东屋不一会就光秃秃的,桌子炕柜也要拉到省府去,那是姐姐用过的。

    一对孤零零的红豆耳坠,被周清贞捏在手上举高看了半天,轻轻摇一摇似乎它还在姐姐颊边轻晃。

    他送给春花的及笄礼,在县衙里被衙役搜去,周清贞费了点破折找回来,可只有这一对红豆耳坠,姐姐用了好几年。

    周清贞把耳坠仔细的包起来贴身放好,最后环顾了一圈东屋,抬脚出门又把两棵柿子树一一摸过:“你们也和姐姐一样等我,终有一天我带你们走。”

    柿子树似乎明白了别离的愁绪,一阵风过树叶沙拉拉响,似乎在留恋自己的男主人。

    大堂里除了外出未归的周清玉,还有被关起来的钱氏,周府其他几个正主都坐着等周清贞。

    周清贞进来先温和的躬身行礼:“多检查了几遍行李,让各位长辈久等都是我不对。”

    老夫人坐在八仙桌左边上首笑着抬手:“贞儿第一次离家,难免心里惶恐不碍事。”

    “多谢祖母体谅。”

    白敬文坐在右边上首放下茶盏,做出和蔼的样子:“在家里遇到这样歹毒阴私,惶恐在所难免,以后到了省府,自然有舅父看顾。”

    白敬文的话让周府的主子们脸色难看,就在他们想着怎么的时候,周清贞缓缓开口。

    “多谢舅父关心,只是周府传承百年外甥自幼蒙祖父教诲,还不至于被妇人吓到。更何况祖父教导过我,家和万事兴,子孙当以家族为上祖宗姓氏为大。”

    这几句话老夫人,大老爷听得很顺耳,白敬文脸色就不那么好,周清贞露出怀念的表情接着缓缓开口。

    “祖父时候总对清贞‘你舅父乃是寒门骄子,人中英才’外甥自幼仰慕舅父,多年前就想学舅父一二风采,不想到今日才能得偿所愿。”

    周清贞恭敬对白敬文施了一礼:“日后要劳舅父多费心思,科举之路还要舅父多多指点。”

    白敬文满意点了点头,那个野丫头不在少一个碍眼的人,至于周清贞等他将来就会明白,自己这个舅父他到底敢不敢翻脸。

    是的,白敬文并不相信周清贞,果如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过他自信能拿捏这个似乎有点前程的外甥。

    周怀婴被冷落,有些不高兴的咳了一声:“这许多年为父也为你操了不少心,为了不让你有奢靡之气,你的月钱都亲力保管。”

    “父亲辛苦了。”周清贞恭恭敬敬行礼。

    老夫人脸色一瞬泛起不忍目睹的尴尬,她低头掩饰的端起茶杯轻抿。

    黄氏有些惊诧的瞟了一眼周怀婴,再看看周清贞:天哪,竟然有这样厚脸皮的老子。好在她反应快连忙低头整理衣袖。

    大老爷嫌弃丢人般瞪了一眼周怀婴,别过脸看屋外的银杏树。

    周怀婴却没有什么感觉,自己是周清贞的老子,老子想怎么对儿子就怎么对。不周清贞现在不过一个秀才,将来就是为官做宰,在他面前也只有磕头称是的份。

    更何况自己也没食言,今天不就还给他了。

    “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白敬文轻笑一声:“妹夫真是好账算,清贞自到大十五岁又四个月,合该有月银三百六十八两……”还不算三年两头闰的闰月。

    白敬文话没完,周怀婴忍着没翻白眼儿抢口道:“呵呵,舅兄果然好账算,可惜白氏在的时候,因为嫁妆不值几个钱手里花销紧张,早把清贞的月银花完了。”

    周怀婴冷笑一下:“我这也是担心我儿子太,万一在省府被什么‘亲’朋故旧骗了银钱!”

    什么亲朋故旧,不就暗指自己吗!白敬文暗暗捏紧手指,周怀婴你好样的,有种你们周府这辈子别求到我面前。

    两个人眼看情形不好,老夫人抬头看周清贞希望他能圆场,可周清贞一副恭敬受教的样子垂头侍立。到底还是周怀宗出来了两句场面话,周清远跟着捧场才算含混过去,勉勉强强送两个人上了马车。

    离开樊县时,周清贞开窗帘,痴痴望着樊县县衙的方向,直到脖子酸痛看不清楚。他坐回座位按了按怀里的红豆耳坠,轻轻合上眼:姐姐,等我回来,等我让你诰命加身。

    马车骨碌骨碌,载着周清贞前往求学之路,或者前往救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