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师徒之事不可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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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道非试了水温,正好,便去叫坐在一边的猗澜:“过来。”

    猗澜依言过去,身上还只裹着白道非的外袍,脚都是赤着的,在白道非面前站好,整个人从上到下似都写着乖顺。

    白道非也没擦手,湿着就给猗澜脱去外袍。

    脱完了,再将人一抱,放进去浴桶里,带着水花轻漾了漾,漾的太高了,白道非的那白衣上就多了几个深色的水渍团。

    舀了一盆温水,白道非的手指插||在猗澜的发间,吩咐道:“闭眼。”

    猗澜乖乖地闭上眼,然后就有温热的水浇了下来,顺着额头滑到了眼那儿,眼睫挂不住了,那些水珠子便就向下继续滑行。

    白道非继续浇水,浇够了,便去拿东西给猗澜搓头发,动作又轻又柔。

    猗澜就靠着桶沿坐着,任由白道非伺候。

    等着这澡洗完,人都已经睡迷糊了。

    白道非也没算叫她,只拿了毯子铺好,将人抱上去裹起来,细细擦干水珠,给套上干净的衣服,再用了灵力给弄干头发,这一套流程才算完。

    手指在两弯眉毛上轻轻刮过,白道非看着熟睡的猗澜,脸上浮了抹笑出来。

    可视线移向下,落在那口子上,笑便立即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手指按在那伤口上,稍带了些力气,猗澜没反应,该怎么睡着还是怎么睡着。

    感觉不到疼。

    白道非蹙着眉心,去掏了个瓷瓶出来,倒了些淡青的液体在掌心,指尖蘸着,去给涂在伤口上,轻轻的。

    手底下的这个人感觉不到疼,她却能感觉到。

    胸腔里的那颗心,每一下的跳动都扯着痛的那根线,丝丝拉拉的,疼的停不住。

    真是奇怪。

    今晚的事情,她自己都觉得没法解释。

    天下人人皆知的,天麟七长老,白道非,冷漠得不近人情。

    更甚有人言,白道非此人,本身就是没有情这一感的。

    时日一久,就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可今晚,她却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了心疼,并且也是真的心疼了。

    多奇怪的事情。

    可比这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很好。

    有这么个人,很好。

    村里。

    服了解药醒过来的姑娘们都正抱着家人在哭呢,是庆幸。

    若是没被救下,那等着她们的,又会是什么事情?

    她们不敢想。

    天麟门众将人送到,又跟村里人解释了先前的那几人并不是天麟的,只是冒用天麟名号的人贩子。

    而至于天麟招收弟子,也是不会如此草率的。

    村长忙忙应是,又给人千恩万谢的道着。

    晋婶儿数着回来的姑娘,数来数去都不对,再挨着一张脸一张脸的看过去,还是没看到那张被划了口子的脸。

    大翠不在。

    挤着走上前,晋婶儿去拉村长,悄声问道:“村长,双娘家的大翠,怎么没在这儿啊?”

    村长胡子一抖,“大翠不在?”

    晋婶儿摇头,“真不在。”

    摸摸胡子,村长想了下,心着去问天麟的人:“这位仙人,我们村里还有个被带走的丫头不在,仙人可知道那丫头在哪儿吗?”

    被问的那人道:“是那个脸上有伤的姑娘吗?”

    村长不知道,扭头去看晋婶儿,晋婶儿连忙点头,是是,“就是那丫头,叫大翠的。”

    “她被我们七长老带走了。”

    “带走了?”

    “是。”

    晋婶儿怔怔,缓了缓,又去问道:“那仙人,您们七长老,为什么要带大翠走啊?”

    那人回道:“七长老做事,自有其道理,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

    晋婶儿还要再问,就被村长拉住了。

    村长道:“既然大翠有仙人七长老看顾,那我们也就放心了,我送仙人们出去。”

    天麟的几人不用,村长还是将他们送到了村口,客气的很。

    等着人走了,晋婶儿问村长道:“村长,那七长老是什么人?能信吗?万一又是像先前的那四人一般,大翠岂不是糟了吗?”

    村长捏着胡子,怒道:“问问问!问什么问?!你问我,我问谁去?!人不是都把丫头们送回来了吗,那七长老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大翠……”

    村长转身就走,“大翠大翠,你是大翠她娘吗?人亲娘也没见像你这样!你既上心,就自己去找去吧!”

    晋婶儿站在原地,心里惶惶的。

    是啊,她又不是大翠她娘,用这个心干什么?

    想是这么想着,脚底下却是朝着双娘家那方向走了。

    对,总归,总归还是得去一声的。

    给大翠她娘,让她娘自己去找,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拿定了主意,晋婶儿走得便更快了些,脚下都带上点跑的意思了。

    跑到地方,晋婶儿过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没注意用劲一推,门竟自己开了。

    “双娘?双娘?你在家吗?”

    晋婶儿走进院里,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再过去一推堂屋的门,又开了,屋里黑洞洞的,压根就没人。

    晋婶儿看着那黑,愣住了。

    人不在,可这大晚上的,又能去哪里?

    门也没锁,是不要了吗?

    遮着月亮的云散开,露出来的月光就把院里的一切都照亮了。

    墙角的蛛网,地砖缝里冒出来的野草,落满了灰的窗台和门框,院子破败的压根不像是有人住过的。

    可这院子,她白天还来了好几回,那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

    “鬼啊!有鬼——”

    妇人惨叫的声音响起来,惊扰了云,云一动,便就又把月亮遮了起来。

    荒败的院子就这样陷进了黑里,无声又无息。

    这一晚,皎月尚在,风雨却已悄然欲起,无人能安心歇下。

    除了猗澜。

    天麟,束之阁。

    “姓谢的,你给我出来!”

    双娘一把推开门,半点避讳没有,扯了嗓子便叫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人没守住,只能从后面跑着绕上前来,伸手拦着道:“这里是掌门居所,你们不能进!”

    双娘鞭子一甩,便抽在了其中一人脸上,冷笑道:“不能进?他谢明仙住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能进了?!姑奶奶在天麟的时候,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都给我滚开!!”

    “不行!你们不能进!”

    “给我滚开!”

    两拨人摆开架势,正要开呢,就被一个从屏风后传来的声音拦下了。

    那声音道:“住手。”

    守门的几人听出来是自家掌门的声音,便立刻停了手,就连双娘那鞭子招呼过来时都没动手,挡都没挡一下。

    双娘收了鞭子,对着从屏风后绕出来的那位冷冷讽道:“哟,你还真是会养狗啊。看看你养的这些狗,啧,是真听话呢。”

    谢明仙轻叹了声,对守门那几人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

    不相干的人一退场,谢明仙理了下玄衣,理完了,去看双娘,上上下下的看,量物品似的眼神。

    男人将双娘往后拉了拉,自己站到前头护着,隔开谢明仙的视线。

    谢明仙一笑,道:“成双啊成双,你这返璞返的,怎么真跟那乡野的泼妇似的了?叫我这做哥哥的,看了真是心疼啊。”

    双娘呸了声,“你别阴阳怪气的,恶心人。”

    “恶心到你了吗?”谢明仙回问了句,却也不要答案,紧跟着自己又道:“恶心到了,你也得忍耐着。好歹,我也是你的哥哥,对不对?”

    双娘咬着牙,恨的,却没法子。

    这个人,向来都如此。

    深深运过气,双娘把话头引到自己想要的那儿去:“村里来的那几人,是天启派去的吗?”

    谢明仙走了几步,在掌门的位子上坐下,手搭在扶手上,没是,也没不是。

    “谁知道呢。”

    双娘最恨他这副样子。

    永也不会直接给你答案,就要跟你绕。

    忍住了没骂人,双娘继续问道:“白道非回来了吗?”

    这次谢明仙没绕:“还没有,你找她干什么?”

    双娘:“她带走了大翠,还要收那丫头当徒弟,我跟她了一架,她跑了。”

    谢明仙眉梢一挑,“白道非修为甚高,那丫头跟着她,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你大可放心。”

    握着鞭子的手一紧,双娘问道:“那你,是不算管她了吗?”

    谢明仙托腮,清俊的脸上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大字,权当作是回答。

    双娘咬着下嘴唇,想不出来对策了。

    扭头去看男人,是求助的意思。

    男人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上前一步,对谢明仙道:“谢掌门,我与双双想暂回来天麟,不知可否?”

    谢明仙拎了一缕头发在那儿玩,“可以啊,成双那儿还没拆了,你们就还住那儿吧。”

    男人给道完谢,便牵了双娘走了。

    谢明仙看着他俩离开,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手指搭在那儿动了两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白道非,白道非。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一夜,终是结束了,可天却并未放亮。

    卯时,白道非睁开眼睛,一刻不误,和平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身上多坠了个人。

    趴在自己胸口,睡的正熟。

    白道非只动了一下,身上的人就察觉到了。

    猗澜往她怀里面拱了拱,话间还带着鼻音,“等会儿再起,下雨呢。”

    白道非不动了。

    外面确实在下雨,还是大雨,哗啦哗啦的。

    猗澜抓着她的衣裳,眼睛闭着,还是不满意,嘟囔道:“你抱着我,抱着我。”

    白道非一顿,伸手抱住了人。

    “抱着了,你睡吧。”

    “嗯。”

    猗澜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当真睡了。

    白道非抱着人,听着屋外的雨声,难得觉得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想到做到,人便立刻合上眼,跟着一起睡了去。

    屋外下着雨,屋内有睡意正酣,也算和谐。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