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只听阮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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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么,可半时后,当宋阮穿戴整齐、围着条雾蓝色的围巾走进餐厅时,却被身穿制服的服务生毫不留情地拦在了大门外。

    她停下脚步,难掩迷惑地眨了眨眼,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美丽的女士,我很抱歉。”

    年轻的服务生见状,忍不住弯下腰,脸上满是歉意,一口伦敦腔低沉绅士:“这里的座位已满了。”

    “......”

    宋阮默默看了眼他身后人满为患的餐厅,再一想半时前大放厥词要带秦鹤吃饭的自己,一瞬间,竟有些不敢看身旁男人的表情。

    她一定是忘记带脑子了,才会连提前预定座位都没想到!

    沉默,是此刻欲哭无泪的宋阮。

    诱人的食物香味透过玻璃窗缝钻出来,宋阮自己倒没什么,可一想起身边一整天都没吃饭的秦鹤,她瞬间顾不得尴尬,连忙抬睫看向男人,“阿鹤,我们去前面那家看看吧?”

    女孩声音很,被周围嘈杂的人声一衬托,更显得温温软软。

    她今天没化妆,巧的下巴藏在厚厚的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水润潋滟的大眼睛。细密的睫羽分明,雾蓝色围巾蹭在软嫩的脸上,让宋阮看起来格外没有攻击性。

    直到很多年以后,秦鹤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时的画面。

    朗朗冬夜,年初的伦敦街头,身边无数陌生的行人来来往往,他却只能看见眼前这个眉眼干净的女孩。她呵出一口白色雾气,然后在一片繁华喧嚣中,慢慢地笑弯了眼睛。

    那笑容略带歉意,透出一股平时难见的稚气可爱,温声吞吐道:“对不起呀,我忘记还要预约了......我们换一家可以吗?”

    身形挺拔的男人立在原地,就这么凝视着宋阮,并不话。

    异国潋滟的灯火通明,闪烁着照映在他清癯的侧脸,男人低下头,几缕额发散落在深隽眉间,愈发衬得他矜贵英俊。

    宋阮有些不安地盯着秦鹤,怕他生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思绪游离——

    没办法,面前的男人太好看了。

    那双如含远山的眸半垂着,瞳仁清黑润泽,仿佛看不见底的温柔湖泊,有股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魔力。

    他们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即便宋阮已经用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可二人不同于常人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一些隐约的目光,直到几道声的惊叹传来,秦鹤这才从方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诶,那边那个女生怎么那么眼熟啊?”

    “妈耶,旁边那个男生简直了!A我一脸!这么好看是网红还是明星啊?”

    “应该是情侣?站一起气场好合哦。”

    不远处就是华人街,这几天又刚好是学生放假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年轻的中国学生路过,一边量着她们,一边侧头窃窃私语。

    秦鹤微皱眉头,环视了一圈周围。

    今时不同以往,宋阮的知名度已经称得上家喻户晓,如果他们被拍传到网上,无疑又会掀起一场网络风暴。到时候,宋阮又会被动地遭受巨大的非议......

    男人表情漠然,清冷的目光扫过右侧,脸色忽地缓和几分,转身低声道:“阮阮,我们去L大附近。”

    “L大?”

    宋阮眼睛一眨,像是想到了什么,澄明的瞳仁猛地亮起,嘴角也跟着上扬,忙不迭点头,“好!”

    -

    不知何时,夜空中下起了雪。

    L大,世界级名校,经济金融系最负盛名,秦鹤被老爷子流放时,就读的便是这所英国金三角名校之一的LSE。

    宋阮不知内情,只是单纯地想去看看——她没有出现的那些年,秦鹤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这里离L大不远,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银色迈巴赫便已经从学校后侧稳稳驶来,减速停靠在了路边。

    李观站在车门前,双手插兜,眨了眨眼。

    仿佛电影镜头的慢速推远,从他的角度看去:修长挺拔的男人撑起黑伞,低下头,右手护住了身边娇的女人——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影子交织重叠在一起,画面看上去安静而美好。

    他们走在一起,在闪烁明灭的夜灯和纷扬飘落的细雪下,逐渐消融于涌动人潮。

    李观笑着呵出一口白雾,轻拍去肩头的细雪,望着周围喧嚣繁华的一切,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半晌,低下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陈?”

    “我还在伦敦呢,你要带什么吗?”

    ......

    再次踏足这片土地,看见过去七年间熟悉无比的景色,秦鹤的心情其实并非想象中的复杂。

    接管越州国际近一年,因为工作原因,他也曾多次往返于伦敦和帝都。

    和老朋友霍戈斯谈判完毕,司机开车路过臭名昭著的贫民窟——车窗外,瘦的少年缩成一团,正被几个混混踢围殴,街头的人们一个个事不关己,目不斜视地匆匆路过。

    霍戈斯瞥见他毫无触动的模样,惊叹之余,忍不住戏言:“秦,你坦然自若的样子,似乎从未有过那样的狼狈时光。”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移开了目光,表情冷淡漠然。

    是啊,他也曾像那个少年一样,活得麻木疲惫,宛如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即便挣扎着从地狱里爬出,也改不掉已经刻在骨头上的血腥残酷。

    想活下去,就必须比别人更狠。

    “这一年来,你变了很多。”

    将他带出贫民窟的老人摸了摸花白胡子,脸上笑出许多道皱纹,“是遇见了什么好事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阿鹤,就这家吧!”

    耳边娇软的女声断了秦鹤的思绪,宋阮回过头,水光潋滟的凤眸一眨不眨,暗含期待地看着秦鹤。

    大概是因为来到了男人学习成长的地方,她此刻显得格外积极,昳丽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宛如寒风中绽放开的玫瑰,明艳灼人得不可方物。

    “......阿鹤?”

    路灯的光线透过伞,无声映在宋阮侧脸。

    长久的沉默中,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在眼睑下方出了一片阴影,仿佛蝴蝶欲展开的翅膀。

    美丽,却脆弱。

    男人喉结微动,右手虚虚一握,像是将什么紧紧握在了掌心。

    他闭目一瞬,将眼底深处可怕的占有欲沉下去,再睁开时,已经是宋阮所熟悉的矜贵模样。

    “嗯,就这家。”

    “......你知道我的是哪家吗?”

    宋阮看着他那双紧盯自己的清黑双眸,心中欢喜,面上却强撑着一副不耐的模样,声嘟囔:“看都没看就答应,真敷衍......”

    殊不知泛起薄红的耳廓,和无意识扬起的唇瓣,早已出卖了她雀跃的心思。

    秦鹤微挑起眉,眼里浮现零星笑意,将伞朝宋阮的方向移了移,男人象征性地瞥了眼不远处的那家餐厅。

    这位权势滔天的太子爷,手指头动一动、帝都风向都要抖三抖的秦家掌权人,此刻低下了头颅,轻描淡写、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阮阮去哪,就去哪。”

    “我只听阮阮的。”

    -

    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十点。

    路灯规律地分布在宽阔路边,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薄薄细雪,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宋阮低下头,头顶的黑伞几乎要将她整个儿都罩住,她眨了眨眼,轻声开口:“阿鹤,伞往你那儿移一点,我不冷。”

    身旁的高大男人没话,极其敷衍地移了下伞,距离却丝毫没变。

    宋阮:“......”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夹杂着口哨和歌声,喧闹而嘈杂。

    这里是L大附近,夜生活丰富的年轻人们扎堆出行,朝气蓬勃的一张张脸被商店五彩斑斓的灯映亮,欢笑声顺着酒吧门口,一路传进了街头的拥挤人潮。

    宋阮围着厚厚的雾蓝色围巾,一双眼睛不住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想从这些陌生冰冷的景色中,找出身边这人曾走过的熟悉身影。

    这可是秦鹤学习成长、生活了整整七年的地方啊。

    一点儿都不能漏看。

    宋阮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心中却在认真地想:漏看一点都算亏了。

    她的头发早在吃饭时就已经扎起来,海藻般的黑发绕成一个圆圆的团子,随意团在头顶。下颌的线条很精致,几缕刘海垂落在光洁前额,被夜风吹起,那双潋滟的凤眸便也跟着亮起水光。

    她不经意地观察着四周,殊不知自己也已成为了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

    身形挺拔的男人冷着张俊脸,眼底深处凝了层寒霜,用伞无情地隔绝了周围路人对宋阮难掩惊艳的注视。

    他紧皱眉头,仿佛被觊觎宝藏的恶龙,恨不得将怀里的女孩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许他人窥探一丝一毫。

    秦鹤闭了闭眼,轻呼出口白气,久违烦躁地想来根烟。

    “阿鹤,那个人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秦鹤黑眸一沉,反射性先将宋阮护在怀里,而后才抬起眼睫,顺着宋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潮涌动的街头,一个不起眼的黑乎乎入口处,肌肉夸张的男人痛苦地半躺在那里,满脸鲜血,在寒风中发出几声无力的呻/吟。

    残酷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熟悉地令人心惊。

    男人瞳孔不可察觉地缩了缩,眼睫猛地垂下,紧紧护着怀中的宋阮,声音却低沉地听不出任何异常,“没什么,大概是被抢劫了。”

    “阮阮,我们往那边走。”

    他们很快转过身,往路口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宋阮缩在秦鹤怀里,手搭在男人有力结实的臂膀上,耳廓泛红,脑中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她敏感无比地察觉到,身后的男人,此刻好像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