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要你和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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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念几步走到李佳仪面前,抬手解开了李佳仪眼前的黑布。

    房间里没开灯,李佳仪很快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扬睫看了看周围,讶异地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窗户。

    十几平米左右的地下室,头顶悬挂着闪烁不定的老旧灯泡,除了她坐着的这张床和不远处的几套桌椅,别无他物,简陋寒酸得有点过头了。

    眸光清澈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唇角含笑,梨涡浅浅,“李姐,你好。”

    李佳仪默了一瞬,摸不清她的意图,又怕激怒她,只好缄默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江念也不在意,慢悠悠拖了张椅子过来,好整以暇地坐下,笑盈盈地看着她,又道:“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李佳仪不回答,她也不在意,自顾自介绍自己:“我叫江念,江家的养女,江郝的......妹妹。”

    到“妹妹”两个字时,她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弯起眼眸,“几个月前,在地下车库,我们见过的。”

    李佳仪表情未变,异常谨慎地没有接话。

    她虽性格跳脱,却也不是蠢的,现在这个敌强我弱的局面,除非江郝立马破门而入,否则什么都是无用。

    江念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挑了挑眉,笑道:“我还以为李姐突然被人绑走,会大哭大闹,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似乎是好奇,上半身缓缓压低,凑近了李佳仪,声音又甜又软:“李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李佳仪看着她那双暗含戏虐的眼睛,睫羽一颤,张了张嘴,却不出半个字。

    半晌,忽然垂下头,不话了。

    江念见她这副胆怯柔弱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嘴里却温和道:“李姐,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

    房间里一片安静。

    江念对她的沉默不置可否,重新坐直了身体,话锋一转,忽然道:“江郝哥哥的身份你也知道......即便这次能安然无恙,可李姐,难道你想就这样一直生活在惶恐中吗?”

    李佳仪一滞,像是被她中心事,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你想什么?”不等她话,又道:“直吧,不用再绕圈子。”

    江念展颜一笑,扬起眉:“没什么,只要李姐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为难你,并且三天之后完好无损地放你走,决不食言。”

    李佳仪神情一动,捕捉到了江念这番话的关键词:三天......

    她沉默几秒,垂下眸,细密的睫羽垂成一排,缓声问道:“什么条件?”

    江念脸上笑意愈发浓重,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只要你和江郝分开。”

    话音刚落,李佳仪心脏一缩,蓦然抬眸:“什么?”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睫羽颤动,随即便极快地反应过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荒唐。

    这算哪门子条件?

    费这么大劲,绕这么多圈,将她绑来,只是为了让她分手?

    他们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江念只当作没看见李佳仪眼中的惊讶怀疑,勾起唇角,继续道:“他如果问你原因,你就......你怕他。”

    “怕他乖张狠戾,怕他喜怒无常,怕他连累你。”

    江念眼珠一转,看向李佳仪,挑眉笑道:“怎么样?”

    实际上,江念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这样的条件。

    她心中明白,与江寒汀只是利益合作,这个和她自一起长大的表哥,为人自私阴毒,极善伪装,绝不会将危险放在自己身边。

    而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李佳仪囚困在此,如果江郝三天之后还不肯放权,就生生拔去她的指甲,一天给江郝送过去一只。

    再不肯,就敲碎她的牙齿,每过半天,便给他送去新鲜出炉的一颗。

    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在回廊上,男人看向她时冰冷厌恶的表情,江念就觉得胸口有把刀子在不停搅动,搅得她心脏疼痛,难以忍受。

    区区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等到得救的时候,江郝找到李佳仪,看见她浑身的伤痕,他们的感情会变得更加深厚,更加牢不可破。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要放了李佳仪,要她亲口告诉江郝,你爱的这个女人,害怕你的乖张暴戾,厌恶你的阴鸷肮脏,甚至不惜一切也要逃离你。

    那种滋味,才称得上痛苦呢。

    思及此,江念看向李佳仪,眸光清澈,笑容越发灿烂:“李姐有所不知,我和江郝哥哥一起长大,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对待一个人。”

    所以三天之后,为了李佳仪的安全,他一定会交出江家的股权。

    到那时,失去了江家和李佳仪的江郝,便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狼狈得不堪一击。

    李佳仪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灵动的杏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江念一顿,耐住性子:“你对他很重要,所以不能留在他身边。”

    她话时敛着眉,眼睛不经意一瞥,几秒后,忽然顿在半空,瞳仁仿佛刷上了一层冰冷釉光,深沉而漆黑。

    面前的女孩双手交叉,摆在膝盖上,十分规矩地坐在床边。

    江念的视线却不在这里。

    她眼睫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李佳仪冷白的颈间,目光强烈地几乎要将那里烧穿。

    因为是被临时掳走,李佳仪此刻只穿了件宽松毛茸的睡裙,头顶的灯光明灭闪烁,昏暗光线中,她脖颈处的几道吻痕便显得格外刺眼。

    绯红的痕迹宛如花瓣,揉碎在皮肤血管下,一路蔓延至衣领深处——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代表了什么。

    江念直直地盯着那些吻痕,只感觉心头莫名烦躁,连顺利实施计划的喜悦都减淡了不少。

    她闭上眼,强逼着自己不去看那些碍眼的痕迹,却也没心情再言其他,倏然站起身,声音变得冷淡生硬:“李姐,请你好好考虑,晚上我会再来一次。”

    “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答复。”

    言罢,她重新绑住李佳仪的双手,旋即飞快转身,几步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了。

    李佳仪坐在原地,眨了眨眼。

    昏暗的房间空无一人,那双眼睛里的胆怯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明的清亮光华。

    李佳仪灵动的杏眸半垂,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

    江念到底什么意思?

    她想了许久,奈何所知有限,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

    李佳仪叹了口气,将头慢慢倚上墙壁,表情有些失神。

    她和江郝在一起久了,即便男人有心将她护得天真,但朝夕相伴间,李佳仪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江家的旧怨。

    越光鲜亮丽的地方,就越藏不住龌龊不堪。江老爷子早年性情暴戾,得罪过许多人,连家主的位子都来得不明不白。而派系斗争,难免会有牺牲,只要不伤及根本,大家明面上倒也会粉饰太平。

    江郝的母亲,就是这个无伤大雅的牺牲品。

    她和丈夫江呈去往出差的途中,夫妻俩出了车祸,关键时刻,江呈扯过副驾驶座的妻子,用她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堪堪躲过一劫。

    江郝的母亲却也因此丧命,死状凄惨,据在巨大撞击下,连完整的遗体都拼凑不全。

    江家父子因此反目,江郝寻了个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脆利落地废掉了父亲的双腿。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帝都都为之一震。

    江寒汀的野心和欲望,便在这时初露头角。

    他和江念联手设了个狠毒无比的局。

    江念出身孤儿院,和江郝感情虽不深厚,但一同在江母膝下长大,也能有几分共情。于是趁着江郝丧母悲痛之时,故意灌醉他,然后衣衫不整地和江郝睡了一整夜。

    那一夜什么也没发生。

    可翌日清,江老爷子开房门,目睹的便是孙子和名义上的孙女滚在同张床上——他们肢体紧紧相拥,被褥之下,竟是一片赤/裸。

    江郝伤亲生父亲,本就处境艰难,再来一条染指继妹的罪行,连江老爷子也救不了他。

    他秘密将江念送去了y国的疗养院,表面上冷落江郝,背地里却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的真相。

    奈何江寒汀早已清理干净首尾,将自己从中摘了个干干净净。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让老爷子到死也没察觉出不对。

    李佳仪垂下眸,细密的睫羽颤了颤。

    有一晚睡觉时,江郝曾经做过一宿噩梦。

    李佳仪当时在他怀里,被他意识模糊地紧紧抱住,只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断地重复着“我没有。”

    嘶哑狠戾的声音,她到现在依旧记得清晰。

    那时她被吓坏了,手脚并用地挣扎,江郝被她弄醒,意识恢复的一瞬间,立马就放开了压制她的双手。

    明明自己双眼通红,疲惫不堪,却还是第一时间低下头,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李佳仪闭了闭眼,又回想起男人的模样。

    第一次经历绑架这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事,即便她胆子再大,到底也不过是个平凡女生,心中免不了一阵害怕惶恐。

    可只要一想到江郝,就好像给自己披上了一副隐形盔甲,她这个平凡至极的普通女孩,居然也能生出一股笃定等待的勇气来。

    她相信江郝会来救自己。

    就如同她相信自己,努力镇定、尽力周旋,也一定不会成为他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