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等”
江郝郊区的别墅带有独立监控设备,设在地下室二楼,因为是私宅,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查看。
“房子附近的监控被提前破坏,江寒汀买通了你身边的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监控画面,眸似寒星,满身凛冽:“我的人过去时,他们刚离开不久。”
他话音刚落,一旁立着的宋阮唇瓣立刻变得煞白。
女人立在原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声音也因为着急而有些颤抖:“我们晚去了半个时......佳仪会被带到哪里?”
空气安静,长久的沉默里,没有人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
江郝身处豪门,平日手段便已足够狠辣。这样一个势力手段兼备的人,却还是棋差一招,输给了江寒汀蛰伏已久的背叛。
而能让江郝吃亏上当的对手,心思又该何等诡狡,李佳仪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住他压抑多年的怒火吗?
宋阮不是傻子,思及此,胸中瞬间便感到一阵窒息。
她眼里水光弥漫,带着懊悔和自责,喃喃道:“我应该早点让阿鹤去问的......”她捏紧手,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会就差了半时呢......”
江郝就站在秦鹤旁边,听见她的话,睫毛极轻地颤了一下。
只是极轻的一下,他很快抬起眼,看向监控录像中慌张无措的李佳仪。
女孩刚刚睡醒,雾蒙蒙的杏眸因为惊恐而睁大,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被几个陌生男人粗暴地扯着往前走。
她清瘦的锁骨上还留着吻痕,花瓣似的绯红,揉碎在一片冷白皮肤里,宛如初春盛开的桃花。
男人空冥的黑眸一眨不眨,就这么静静看着监控,不言不动,仿佛情绪爆发前最后一刻的寂灭。
手腕间的红绳在发烫,烫得他快要失去理智,陷入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江郝终于开口,声音如沙砾般喑哑,双眼布满血丝:“他们分成了两批?”
秦鹤颔首,神色冰冷。
他大概是这三人里最冷静的,此刻看着手机里李观发来的信息,皱眉道:“江念让人遮住了李佳仪的脸,又找来了一个和她差不多身形的人。”
“他们分成两批,故意上了不同的车。一批往码头那边,一批往江家旧宅。”
秦鹤转过身,拍了拍江郝的肩,半晌,才道:“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在追查,不管李佳仪在哪一辆车里,都能找到。”
“但是这件事不是瞬息就能解决的......”他矜冷的眉眼抬起,黑色双眸认真地看着江郝,缓声道:“我们只能等。”
等李佳仪的消息。
刚刚秦鹤已经下令,暗中封锁了帝都一半的出入通道。
现在离李佳仪被带走不超过六个时,秦家和江郝的暗线都在拼命追查,凭他们两家的势力,找到她不过是迟早的事。
怕就怕......找到人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了。
秦鹤思及此,不自觉用力捏了捏男人的肩,心中有些叹息:“江郝,你必须冷静。”
面前的男人眼珠极黑,冰凉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良久,竟缓缓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秦鹤一顿,英挺好看的眉瞬间皱起。
不等他些什么,江郝已经垂下脸,哑声道:“鹤哥。”
“我原本算,继承江家后,就金盆洗手的。”
秦鹤动作一停,漆黑的眸半垂,静静望向他。
“佳仪喜欢平静的生活,”江郝自顾自着:“我以前总想着,解决了江寒汀和江念,我就放下一切,然后陪着她,去哪都可以。”
“后来时间一长,我又想着,算了吧。”
江郝很轻地眨了眨眼,慢慢地:“算了,别报仇了。”
“她这样好,我这样的人,能拥有就该知足的。”
男人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明明听起来起伏不大,却莫名让人难受窒息。
宋阮站在原地,眼睫不停地颤抖着,双眸泪光弥漫,无声地握紧了秦鹤的手。
江郝却轻轻一笑,勾起的嘴角锋利,在俊美的脸上拉出一条斜斜的弧度,宛如画家随意勾勒的面具,落笔诡异夸张。
“你好不好笑......和她生活久了,我居然也慢慢能原谅从前的一切了。”
男人的表情带着点虚妄。
他这样的人,手上沾满了数不清的血腥罪孽,李佳仪那双眼睛看过来,能将江郝浑身的污秽照映得清清楚楚。
已经够脏了。
不能再染黑了她。
所以看到江念和江寒汀后,脑海中厌恶到极致的情绪反而淡了下来。
他只想继承江家,然后和过去彻底告别,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偏偏有人,连这点希望都不允许。
他狠狠将它破了。
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江郝垂下眼,忽然道:“鹤哥。”
秦鹤一顿,侧目看向他。
男人嘴唇轻启,声音低得让人心中发寒:“你带人围住旧宅——江寒汀现在住在那里,短时间内不会搬出去。”
几时前,江寒汀放江郝离开,开始准备过继江家的所有手续。
他自觉所有计划都妥当无失,自己的家主地位也初步稳固,于是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外放出来,彻底带人占据了旧宅。
他是江呈领养的孩子,从自卑敏感,这座嫡系人才能住的江家旧宅,就是他的心结之一。
秦鹤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江郝,瞬间反应过来:“你觉得李佳仪被带去了码头?”
江郝极轻地点了点头,仍旧盯着监控,“江念在码头的那辆车里。”
“江寒汀知道佳仪对我的影响,也知道一旦出了事情,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他付出代价。”
“我们三个也算从一起长大,”江郝睫毛垂下来,眸中墨色极重,“他这种人,从来不会把危险放在自己身边。”
“鹤哥,我现在只相信你,”江郝眼珠转向秦鹤,轻声道:“江寒汀那边,只有你来最合适。”
“那你呢?”秦鹤皱起眉,冷淡的目光下含着一丝担忧。
“我的人里出了叛徒,不能再用。”
江郝又垂下了睫毛,飞快遮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我会带几个亲眷家属都在我手上的人,先去码头找到佳仪,至于江家的归属,我不在乎。”
秦鹤摇摇头,还想些什么,江郝却已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下:“鹤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寒汀给了我三天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三天,好好计划怎么救出佳仪,继承江家,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我等不了。”他抬起眼,漆黑的眸中情绪浓重,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我一想到这三天里她会多么害怕,江念会对她做些什么,我就一刻也等不了。”
什么江家赵家,在李佳仪面前,不过是随手可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从始至终,他只是想用手中权力好好保护她。
她才是他心中所求,别无其他。
秦鹤沉默良久,看着面前神色坚定的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许久,他终于点头,不再多什么,只道了句:“一切心。”
·
清静谧,日光淡淡散落在树间,泛起一阵金黄温润的光泽。
江郝的背影上了不远处一辆毫不起眼的轿车,顺着监控中江念的路线,很快便远去了。
宋阮站在窗口,身上穿着秦鹤的宽大外套,的脸陷进去,眼睛周围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我见犹怜。
秦鹤送走了江郝,缓缓走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阿鹤......”女人转过身,脸埋进了熟悉的宽阔胸膛,忍不住鼻尖泛酸,声音哽咽:“佳仪会不会出事?”
男人矜冷的眉眼半垂,感受到左肩上迅速蔓延的潮湿,不自觉收紧手臂,将她拥进怀里,叹息道:“不会的。”
清冽熟悉的气息将宋阮笼罩,她闭上眼,用力抓紧了秦鹤的衣摆,狠狠地点了点头。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似的,才能不去想那些最糟糕的结局。
佳仪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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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仪此刻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糟糕。
她先是受了惊吓,一颗心揣揣不安惊慌无措,被江念手下的人拉进车里时,还以为会遭受什么非人的暴力对待。
然而反锁车门后,那些人却没怎么管她,自顾自将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差不多几分钟后,又和另一波人换了辆车。
最初的慌乱过去,李佳仪听着车子发动时的轰鸣声,明智地没有选择大吵大闹。
车门开又关闭,身侧的座位一陷,江念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她右边。
李佳仪的手心有点冒汗。
江念没话,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粗绳,牢牢地绑住李佳仪双手,又在她眼睛上蒙了块厚厚的黑布,确定她看不见窗外的路线后,这才利落地转过身,不再动作。
李佳仪能感觉到,江念似乎没什么想伤害她的意思。
她不自觉放松了点,仍旧安静地坐在原处,一言不发。
一路不知沉默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李佳仪被江念拉出车门,胡乱地关进了一个房间里,又匆匆离开了。
李佳仪坐在床上,手被捆着,视野里也一片黑暗。
她感受着周围的死寂和眼前的黑暗,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丝毫没有想逃出去的想法。
她心里清楚,既然江念敢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她只能安静地待着,尽量不去激怒她,等江郝来救自己。
李佳仪叹了口气,低头靠着墙壁,半晌,忽然鼻尖一动,撑起身子,咦了一声——
空气里似乎飘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海腥味。
她们现在在靠海的地方,难道是码头?
李佳仪正思索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秒后,房门被人开,咔哒一声,又轻轻关上。
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