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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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香楼二楼雅间,罗百益和几个狐朋狗友一块儿喝酒。

    席上每人身边都摆了两个美婢,请了如今最叫座的花魁娘子唱曲儿,席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罗百益饮了半壶琼浆,酒意半酣,蓦地臂上一暖,陪侍的婢软软地靠了过来。

    罗百益下意识朝她看去,只见婢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娇俏可人,肌肤白滑胜雪,一袭水红轻纱衣裳,露出一截白净滑腻的肩颈。

    罗百益眯了眯眼,身子一倾,避开了美人儿。

    婢有些尴尬,借斟酒掩饰了动作。待她坐正了,罗百益已站起身。

    他拱了拱手:“诸位今儿的酒钱都算我账上,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玩儿。”

    几个友人都十分讶异,一个道:“罗少最近是怎么了?每每出来都扫兴,不给我们面子,也得给虞姑娘点面儿啊,哪有才来就走的道理?虞姑娘曲子都没唱完呢。”

    虞姑娘就是那弹唱的花娘,才貌双全,在京中颇有名气。

    换在从前,罗百益最喜此等场合,这些日子厌倦起来,坐不到一会儿就想离了此地。

    他没跟旁人过,他心里头有了人。

    自那日惊鸿一瞥,庸脂俗粉再入不得他眼。

    罗百益假模假式地告了几声罪,他要走,自没人真敢拦着。到楼下上了马,走了几步,厮仰头问他:“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国公府立在城东贤玉巷,这方向可不是回家去的。

    罗百益攥了下缰绳,没有吭声。

    那厮见他神色怅然,似有心事,忽地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他家将军,这是思春……不,是思那位——顾家的美人了。

    安平侯府前的转角,罗百益勒马停在那,目光掠过青碧瓦片,隔着高耸的树影,眺向后院某个方向。

    他心上的女子此刻在做什么?

    读书写字,临窗抚琴,还是已经抱被而眠?

    二月的春夜,凉风恼人,裹着他无处诉的相思,远远地飘入那府院中去。

    顾长钧从锦华堂问安出来,见月色甚好,决定在院中走走。

    荷塘畔,周莺将莲花形的水灯置在水面上,指尖轻推,灯随波缓缓向前,周莺双手合十,轻声祷祝。

    落云在旁燃亮另一只水灯,才要递给周莺,就发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顾长钧。

    落云手里的灯没拿稳,一失手掉落下去。

    下头正蹲着周莺,眼看那火苗就在她身上。

    “姑娘心!”北鸣远远瞧见,吓得变了脸。

    未及回神,顾长钧已越过他,几步跨过水上的窄桥。

    落云顾不上给顾长钧行礼,一把夺过周莺手臂,将淡青绣花袖子挽上去,颤着声儿道:“姑娘可伤着了”

    若是烧伤,落了疤痕,姑娘怎么办?她又怎么办?

    顾长钧生生顿住了步子。

    水面上映着周莺青白色衣影,袖子翻卷上去,露出那纤细而白滑的胳膊,今儿没戴镯子,就那么细细净净的一段藕臂,月色水光映衬下,白得嫩得刺了眼。

    顾长钧心里头那口气没来得及缓下,又重新觉得呼吸艰难起来。

    后头北鸣追上了,关切地询问周莺的伤。

    周莺笑无事,和落云忙不迭给顾长钧行礼。

    顾长钧神色淡漠,眼睫垂下,没有看她。

    那水灯落在草丛里,火光闪烁了片刻,而后熄灭了。

    落云道:“今儿是观音诞,白日未去烧香,姑娘便做了这些水灯,在这儿祷祝……”

    灯有三盏,想是三愿了?顾长钧没话,北鸣已嘴快道:“猜猜姑娘许的什么愿?想必是为老夫人的康健?”

    周莺抿嘴一笑:“出来就不灵验了。”抬眼看了看顾长钧,勉强大着胆子问他:“三叔是才从祖母那儿出来么?”

    他今儿回的晚,昏省也就挪到了这时,周莺走时还没见他。

    顾长钧“嗯”了声,声音疏淡如旧。

    周莺道:“今儿又叫厨房煨了汤……”

    “以后,”顾长钧断她,负手转身,“不必送汤羹过来。”

    他迈开两步,背对着她道:“本侯不喜饮汤。”

    周莺嘴角的笑凝固在那儿,许久许久才垂头应一声“是”。

    这些日子所献的殷勤,终是无用功。

    顾长钧去得远了,顾莺垂头瞧着落在地上已经熄灭的那盏灯。

    一愿祖母长命百岁,康健无忧。

    二愿三叔官途顺遂,平安如意。

    三愿她自己,觅得良人,婚姻圆满……

    这第三愿,终是不成么?

    周莺垂眼苦涩地笑了下:“罢了,落云,我们回去吧。”

    落云不敢劝,侯爷那个性子,谁不知道?姑娘也早该习惯的,瞧着姑娘辛苦讨好着侯爷,她心里头一直替姑娘委屈。这下好了,以后不用起早贪黑的做绣活熬汤羹,姑娘有空何不自个儿歇歇,侯爷不承情,也就罢了。

    柏影堂内室,帘幕低垂。屋里的灯都熄了,黑暗中只闻窗外风吹树动的沙沙声响。

    黑暗中,顾长钧双眉紧蹙。

    额头一派冰凉,是晶莹的汗珠。

    火。漫天的大火。

    烧红了一排屋宇,浓重的烟雾遮住视线。

    他焦急地朝火势凶猛的院子里奔去。

    弹开头顶掉落的断木,劈断横亘在身前的障碍,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一扇残破的窄门。

    火光照亮漆黑的密地,门里,一个幼的女孩扬起被烟雾熏黑的脸蛋,那双眼睛,倒映着火舌,那么明亮。

    他俯身伸出手去,身后传来刀剑的破空声。他来不及去抱起女孩儿,回手挥剑而去,将身后的偷袭者斩成两截。

    滚烫的血,泼墨似的溅在他脸上。

    顾长钧回过头,重新弯下腰,伸手。

    她抓住他的手掌,忽然张口,牙关一合,在他掌缘狠狠地咬下去。

    温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掌心。

    顾长钧抽回手,弯腰将她瘦的身子挟了起来。

    回身冲出火海,他偶然垂头,怀中女孩儿正用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她身上的衣裳忽然变了,她幼的面容陡然妖艳起来。他分明看到,那青色缠枝纹的袖口,露出一截白得泛光的藕臂……

    **

    二月末,陈氏娘家侄儿娶亲,带了周莺前去观礼。

    叫人想不到的是,罗百益也去了。就是这回婚宴上,罗百益的心思给人瞧出了端倪。

    罗百益与陈家从无来往,自是听到周莺过来他才想来。

    随他来的是他好友徐青,徐家某位远房亲戚和陈家有些瓜葛,就借着这层弯弯绕绕的关系大摇大摆地带礼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  侯爷梦见了……

    那啥,没按时更新的菲菲能厚颜求一波营养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