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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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才落, 他猛地扣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带着浓重的呼吸,热烈不容拒绝的吻。

    她也知道,他是去办正事, 刻不容缓, 哪里能为儿女私情牵绊住。

    顾长钧抱着她, 垂头盯着她的眼睛:“莺莺,你在家中照顾好自己, 如今我所牵挂的, 就只有你了。”

    周莺鼻腔酸涩的一句话都不出, 哽咽良久才:“好。”

    他的行装很简单, 带了几套换洗衣物, 其他的都在军中备好了。

    事前广发“英雄帖”,召集了不少有治水经验的工匠, 许以重金聘用,一道朝宁州去。

    周莺送别了顾长钧,就在家中安静的过着日子。

    一天两天过去,城里的情形却是越来越差了。西南军带来的粮食毕竟有限, 能安置住当时那些流民已经很勉强,如今朝廷援粮仍然未到,城里的粮仓日渐空了,因天雨道理难行, 外地的粮食迟迟运不进来,同时有更多的灾民朝江宁涌,许多地方都出现的大户人家被洗劫的恶事。

    一开始这些事都还离江宁很遥远, 只是听那些灾情严重位置偏远的地方才会。如今却连江宁也不安宁了。就在昨晚,顾长林回来,江宁一个经营茶馆的乡绅家被抢了。不仅抢劫钱财,还杀人害命。

    他沉沉叹气:“整个江南都在下雨,庄稼都害了,朝廷的援粮一直没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真算放手不管咱们了。我叫人听了,陆大人已经和好几个地方开口借粮,借不来。”

    周莺听着这些话,倒算镇定:“咱们家里连上铺子里的,能撑多久?”

    顾长林抬眼看了看她:“你是想捐出去?事前也组织过捐用,不过如今各家口袋都不厚,咱们家不过勉强支撑,内院如何我不清楚,想必长钧不会亏待你,但你知道,这宅子他也才住进来,储备不会过丰。先前他也捐出去不少,瞧这形势,至少得一两个月能缓过来,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都不好,且这时候捐粮扎眼,灾民是为口吃的,那些趁乱家劫舍的人,许就动了别的心思。”

    顾长林道:“长钧不在家,咱们还是别出头了,外头有那些官顶着,咱们悄悄的守好门户就是了。”

    周莺垂头想了想:“侯爷这两日可有消息送进来?”

    顾长林苦笑:“没有。消息哪里送的进来,给那些强盗闹得,如今进出城麻烦得很。他又是去做那要紧事的,每一瞬息可能都在忙,哪里顾得上给家里报什么信?你只管老实在家候着……”

    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落云的声音:“夫人,汪先生送信过来,是侯爷叫人给您的。”

    顾长林张着嘴,出乎意料:“这么快,不是才走了两三日?”

    周莺顾不上他了,红着脸行礼送他出去,将那信紧紧捏着拿回房。

    顾长林从上院出来,在回廊上和汪先生遇着,顾长钧道:“什么时候送信来的?可有给我们的?”

    汪先生摇摇头:“没有,想必侯爷这会子还在路上。”

    顾长钧笑道:“倒看不出来,长钧还挺腻歪。”

    汪先生叹一声没有话。

    再过了两天,收到顾长钧第二封信,简单了两句前方的灾情,就详细问了周莺的情况。他自己一切都好,吃住条件也不错,叫她别担心。

    周莺提笔给他写回信,铺开洒金笺,写了两个字,外头报信来,顾长林在外头给事情绊住了,叫内园早点落钥。周莺瞧瞧天色,还不到傍晚,知道世道乱,没多想,依言叫人锁了门。她埋头在信纸上,有许多话想和顾长钧。

    阴雨不住,入夜雨势更大了,落云铺了床盖,尹嬷嬷服侍卸了钗环,才要入睡,就听外头疾厉的门声。

    片刻四周犬吠阵阵,闹得人心惶惶,落云叫个丫头去瞧,片刻回来,浑身淋得透湿,“夫人,咱们院外起来了。汪先生叫告诉夫人,无论什么事千万别出门。”

    劫抢杀,抢到朝廷命官院子里?

    周莺手里攥着把簪子,道:“今天二爷不回来,是去了哪儿?去,寻个厮来,听清楚!”

    尹嬷嬷慌道:“可不行!这时候正乱,人进进出出,惹了眼,杀到内院来怎么办?”

    周莺站起身:“二爷恐怕有危险,这时节,哪里还有什么应酬,街头酒馆都不开张,怕给人抢了,他又在宁州不识得几个人。”

    尹嬷嬷还想劝,周莺声音微扬:“还不去?”

    尹嬷嬷怕她生气,只得叫人去听。周莺坐在床沿,屋里的灯都熄灭了,尹嬷嬷低声道:“夫人,要不躲躲?去后厨,有个柴房,躲在里头不容易给人瞧见的,这黑灯瞎火又下着雨……”

    周莺摇了摇头:“嬷嬷不用怕,侯爷留下的人,都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我不怕,我信他。”

    片刻外头的喊杀声停了,汪先生进来回话,伏跪在门前廊下,低声道:“属下办事不力,叫郡主受惊了。”

    周莺立在门前,黎明的微光从门隙射入,映在她脸上,细细的一条,照亮了挺翘的鼻尖和巧的唇。

    “先生辛苦了,可有伤亡?先生还好么?”

    汪先生听见这个声音,眉头轻轻蹙了下,美色误人,侯爷就是为了这把声音的主人,误了多少大事。

    他低声道:“无碍,伤了几个兄弟,已叫人请医者瞧了。”

    周莺顿了顿,扬手叫人开了门。

    面前的红漆木门从里开,汪先生抬眼,见一个衣饰整齐的明艳妇人走了出来。

    她面容上青涩的稚气还未退去,也就是十五六,侯爷什么美人没见过,缘何声名也不要了,非此人不可?

    在汪先生瞧来,她那瘦弱干扁的模样甚至称不上“女人”。北北

    “我二叔,可回来了?”周莺道,“先生昨夜反应迅速,后院的院墙下都留了人看守,想必早已知道是要有人来破门的。二叔正巧这时候有事在外,我想,不会都是凑巧的。”

    汪先生默了下,然后轻轻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郡主觉得,昨晚来劫院的,是什么人?”

    周莺瞥向他,这位顾长钧最信任依赖的幕僚,听他在他身边,已经十余年。他称呼自己为“郡主”而非“夫人”,他不愿接受她和顾长钧的婚姻,不认同她。

    周莺垂下眼,抬手屏退了身畔服侍的人。

    光渐渐变得明亮,残碎的云层缓慢的退去。

    “衙门就在巷前,江宁官员多数住在附近,城东一向太平。我听二叔,前些日子劫了个茶楼,在城西。侯爷在城内安置流民,捐过粮草,办过几件大案,寻常人都知道他。若是贼子,一来不会胆大到袭击朝廷命官,二来也不可能闯的来后院,更不可能惊动侯爷留在我身边的影卫。昨晚我房四周,都有人守着。落云叫人去问二爷行踪,很快就提了人回来,没人暗中护卫,她做不到。”

    周莺缓缓抬眼,光清冷,照在她没有血色的面上。

    一夜未眠,眼底是疲倦,也是担忧。

    “来劫院的人,不是那些草寇,是朝廷的人吧?是针对侯爷来的?许是他的政敌,或是从前有过什么恩怨。”

    周莺的手在袖底攥成拳:“汪先生,侯爷如今太平吗?他身边,是不是有……细作?”

    汪先生一直静静听着,听到这一句,他抬眼深深瞧了瞧她。“郡主放心,侯爷无恙的。”

    也就是,顾长钧是知道的,而且也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那,二爷呢?”

    “二爷昨日去办事,回程遇到一对受灾的母女,……”想到有些话毕竟不好对周莺,顾长林是长辈,还是不透的好,顿了顿道:“想必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周莺隐约听懂了,顾长林想来是受了敌方蒙骗,此刻不定有多懊恼呢,她点点头:“既然先生和侯爷早有部署,旁的,我就不多问了。昨晚有什么损失,待会儿我叫人点算清楚,等侯爷回来再回报。先生辛苦了,您先去歇着,我就不多言了。”

    周莺点点头,也不等汪先生行礼,转身进了里间。

    汪先生在门前站了会儿,待落云端了托盘过来,他才转头去了。

    这一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但府中人心有余悸,这几日连顾长林也不出门了。

    周莺一连多天都没再收到顾长钧的信,她提笔报了平安,又提醒他心,叫人带过去给他,等了好些日子,也没等到他的回信。

    他身边有细作,这让周莺很吃惊。能跟随来江宁的,都是他离不得的亲信,这里头竟有细作,那些想对付他的人,该在多早以前就在部署了?

    当晚事平后,好几个官家女眷来求见,想给周莺问个安。这时候人心难测,她对江宁官场圈子也不熟悉,怕自己反坏了事,便称病皆拒了。

    约过了有十来天,宁州那边才回了信,顾长钧近来处理了一些事,河堤也修得差不多了,引了新的闸口泄洪,迁走了下游十来个村的村民,因事情比较多,所以才回信迟了,他他知道周莺无碍,很放心,叫她好生注意身体,也不必担忧他。

    周莺把信放在枕下,他走了二十一日了,三封信,前两封很多话,后面这封却只报平安。她知道,他现在定然很难很难。

    顾长林自上回出了事,一直不大好意思见人,他在官场也十几年了,在美色上误事,险些辜负了顾长钧重托,觉得没脸见周莺。周莺叫人送吃的用的给他,有时也过来请个安,从没提起过关于那天的半个字,待见她果真没有轻视的样子,顾长林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天色渐渐放晴了。

    到今日,已有五六天没再下过雨。一开始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明显变得暖和了,有几分初夏的气息。周莺叫人重做了新衣裳,越是艰难的时候,越得叫大伙儿振奋起来,有时她带着人做点心,拿去给前院的幕僚和亲卫吃。

    这期间,朝廷的援粮也到了,是中途遇险,一些粮食滚进了水里,因重新去运粮食出发,这才迟了七八日。

    江宁的灾情大大缓解,虞承宇带着人护送流民返乡前,来顾府见了顾长林,周莺听,叫人备了许多吃的用的,给虞承宇带着。

    时间在忙碌中飞走。

    太阳彻底露出脸的那天,周莺在窗前炕上瞧院里丫头斗草的时候,听见前院传来喧哗声。她隐隐有预感,抿了抿头发站起身,落云就得了信过来,笑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周莺倏地站起来,左顾右盼觉得自己应该准备点什么,落云又道:“咱们府前聚满了人,是陆大人带人过来瞧侯爷,待会儿侯爷忙完了,想必就回上院来了,侍奉夫人梳洗好不好?换件儿鲜亮衣裳吧?”

    后头做针线的尹嬷嬷也得了信,一脸欣喜的叫人给周莺梳妆,又不住叫人去听侯爷此刻到哪儿了。

    周莺一直等到晚上,顾长钧才应酬完,换了衣裳回院中来。

    门被推开,空气中有冷冽的香气。

    陌生又熟悉,叫人心悸难耐。周莺从榻上起身,缓缓看过去。

    顾长钧瘦了,手臂上缠着白纱吊在身前。

    周莺的眼泪刷地落下来,飞速靠近试探去触碰他的手臂又不敢,“这是怎么了?您不是什么都好?您不是一定平安无事的回来?您的手怎么伤得?您答应我的事,怎么做不到呢?叫郎中瞧了吗?还疼不……”

    后面的话没完。

    顾长钧没伤的那只左臂一把将她带入怀里,压在那只伤了的手臂上。

    他堵住她的唇,亲了一阵儿,然后缓缓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想我不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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