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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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 裴久川被上司的话惊得一个字都不出来。

    过了好久, 终于找回自己舌头的少爷结结巴巴地开口:“头儿......你怎么想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 他很想借用王之衡的话。

    徐处, 你真的不是变态吗?

    尽管裴久川什么也没, 徐宵还是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出了少爷的不可思议。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径自站起身, 极其自来熟地从王之衡的柜子里翻出杯子, 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旁, 裴久川十分乖觉地把糖包递给了他。

    “如果你是秦晖, 当发现你的同盟死了, 你会怎么做?”

    徐宵接过糖包, 撕开口, 把一整包糖都倒了进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 裴久川一愣,但还是很快接上了话:“我会害怕, 有人杀死了姜越, 那他很可能也会对我下手。”

    “继续。”徐宵抿了一口茶,感觉甜度刚刚好。

    裴久川完全搞不清男人的用意, 但既然是徐宵在问, 他还是认真思考起来。

    “为了不让对方杀死我,我有两个选择。第一, 在对方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徐宵点了点头。

    “第二,警察有可能因为姜越的死查到我头上,我不想冒这个风险再去杀人, 所以我会第一时间逃走。这样对方没机会对我下手,警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可以从长计议。”

    这仿佛正是秦晖的选择。

    “结束了?”这两句话后,少爷就闭了嘴。徐宵坐在王之衡的办公桌上,接着追问,“没其他的想法?”

    裴久川不明就里,摇了摇头。

    “好吧。”徐宵把茶杯放下,“那我问你,如果你要逃走,或者躲到某一处藏起来,你会带什么?”

    “钱。”裴久川本来想银行卡,还没出口就发现自己蠢得可以,连忙掐断了这个念头。

    上司淡淡地笑了笑,少爷看不出来这个表情是赞扬还是嘲讽。

    “你去过他家,他的卡和存折都放在家里。”徐宵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他的身上能带多少现金?”

    “走得匆忙,来不及带太多现金也有可能。”裴久川难得反驳一次上司,“而且,他的身上未必没有其他的卡,走之前临时取钱也来得及。”

    徐宵挑挑眉,不置可否。

    “那就按照你的。”他随便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塞到少爷手里,“你现在取了钱,有了逃跑的资本,你要怎么跑?”

    这个问题对于裴久川来有点难,他躲躲闪闪地瞄了上司好几眼:“飞机?”

    那是因为你没坐过其他远程交通工具吧,徐宵凉凉地想。

    “我不是问这个。”他摆摆手,“不管是算乘交通工具离开垚江,还是趁乱躲到市里,等风头过了再逃。总之,在市里这一段的路程,你会选择走路吗?”

    裴久川一愣。

    如果真的算逃亡,那肯定不能只靠自己两条腿。

    想要掩饰自己的踪迹不难,即使秦晖因为被暴揍而变得十分醒目,他也可以带个口罩围巾去搭乘计程车。在初春,顶多被人认为畏寒而已。

    然而,他既没有对自己的相貌做伪装,也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

    他大摇大摆地,顶着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走在监控摄像头之下。

    “头儿,你是,他没算逃跑?”后知后觉的裴久川整个人都僵硬了,“可是他不见了啊?”

    莫名其妙的消失,除了畏罪潜逃,还有什么可能?

    “这就是为什么我跟你,那个人准备凶器,是为了杀秦晖。”

    徐宵看着他,沉声道。

    “姜越出了事,秦晖不算逃跑,为什么?”面对一头雾水的裴久川,徐宵倒推了回去,“因为他不怕对方对他下手,至少他自己认为,对方没有能力杀掉他。”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徐宵接着:“分析报警录音的时候,我就和你过,第三人和凶手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极其不平等。”

    他一边,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思路,分析逐渐明晰起来。

    “回到录像带的问题上,那盘录像带,最有可能的假设是三个人都知情,但只有薛佳明死了。”徐宵的语速变得急促,“我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直到刚才,我发现我少想了一种可能。”

    他从王之衡的抽屉里拿了三枚茶叶包出来,把它们摊在桌子上。

    “我一直以为,薛佳明看的那盘录像带里,只有凶手一个人的把柄,”他把茶叶包分开,并将其中一枚推远,“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第三人安然无恙。”

    “但如果,”他把另一枚茶叶包推了过去,“录像带里除了凶手之外,同时也有第三人。”

    最后一枚茶叶包被徐宵轻轻地拂到地下,他的声音冷冽:“那凶手只要解决掉薛佳明就好了,因为他跟剩下那个人,是绑在一起的。”

    所以,他根本不害怕对方会对自己下手。

    “那......那为什么第三人想杀秦晖?”裴久川听糊涂了,“他们不是绑在一起的吗?”

    “从第三人去偷手机,让姚清报警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支配关系就结束了。”徐宵看向少爷,“很可能,是薛佳明的死刺激了他。”

    对方皱着眉,一时间很难消化这么多信息。

    “所以......”半晌,裴久川挣扎着开口,“头儿你的意思是,现在他算和秦晖鱼死网破?”

    徐宵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秦晖很可能是被他骗出去的。”他轻声,“随便什么借口,比如聊聊死掉的姜越。”

    裴久川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那秦晖现在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上司很坦诚,“那要看第三人有没有对他下手了。”

    “他到底是谁?”少爷有些恼火地追问。

    徐宵刚想回答不清楚,手机就响了。

    “孩子!”即使没开免提,王之衡的声音也格外地大,“秦晖的那个孩子是她的!”

    “谁?”徐宵听出来王大胆语气里的不对劲,“孩子是谁的?”

    王之衡攥着手机,手劲大得快把电话捏碎了。

    “那个女孩,发现姜越的那个!叫什么一一,张一一?”

    徐宵猛地站了起来。

    他直接挂掉电话,拨通了曲七的号码。

    “上次让你查周四不在学校的学生里,有没有一个叫张一一的?”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有。”几秒钟后,曲七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病假,有证明,一整天都没来学校。”

    一旁,裴久川呆呆地站着,他听到了每一个字,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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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晖感觉头很痛。

    像是被重物狠狠击过,稍稍偏头,就天旋地转。

    有粘稠的液体沿着额头流到嘴里,味道尝起来很奇怪,大概是血。

    他想伸手检查一下伤口有多严重,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住了。

    眼睛上被缠了厚厚几圈布,他睁开眼,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这是哪里?

    被袭击的男老师垂下头,艰难地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他的面前,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

    “一一,是你吗?”尽管看不到对方,秦晖还是确定了她的身份。

    声音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晖咳嗽了几声,血腥味沿着喉咙一路往上走,他的嗓音喑哑,配上他出来的话,显得分外可怖。

    “你这是要杀了我?”他桀桀地笑出声,“你确定?”

    “胆子真的大了啊。”他看不到女孩在哪儿,只能朝着面前的空气话,“你连你孩子的父亲都要杀吗?”

    尽管被绑着,秦晖的口吻里也没有一丝惧意。他的脸上尽是轻蔑的神色,衬得他满是伤痕的脸愈发狰狞。

    周围还是没有一丝响动,仿佛先前的窸窣声只是错觉。

    没有得到回应,秦晖逐渐焦躁起来。他试图挣开手上的绳索,但对方绑得很紧,绳子深深地勒进手腕,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贱人!”挣脱不开束缚,男老师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破口大骂,“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平安无事了?姜越的父亲会放过你?做梦!”

    他嘶吼着,把所有能想到的侮辱性词汇都用在了女孩身上。然而,自始至终,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一,求你了。”不知道吼了多久,秦晖终于吼不动了。他垂下头,低声哀求到,“你放过我这一次好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秦晖心头暗喜,接着放低姿态:“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被蒙上眼的男老师连声哀求着,他看不见,那个瘦弱的女孩,正拎着一把扳手,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她脸上的表情很麻木,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呆呆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秦晖,然后举起了扳手。

    作者有话要:  今天没有剧场。

    以及明天的剧情可能会很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