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缺(01)
在医院里躺了三周, 被曲七顺利喂圆了一大圈之后, 童鸽终于可以回去工作了。
她蹦蹦跳跳地跳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然后迎面就撞上个人。
被她这么一撞, 对方手上抱着的东西几乎噼里啪啦全掉了下来。
“嘶......”童鸽捂着头, 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她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就来招惹她。
一抬头,她就愣了。
“裴?”
童鸽瞪大眼睛, 看看同样被撞得眼冒金星的男人, 再看看地上散落一地的档案:“你调到档案室了?”
裴久川抱着山一样的档案, 根本没看见突然蹿出来的鸽子。
于是, 毫无防备的少爷被彻彻底底撞了个结实。手里的档案大部分都砸在他自己身上, 把他砸得真·头晕眼花。
“我没调到档案室。”他适应了好几秒, 才从眩晕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蹲下身去捡档案, “徐处那里最近缺人手,让我暂时过去帮帮忙。”
档案室缺人手?
童鸽觉得自己可能在医院里躺了三年, 而不是三周。
裴久川很郁闷。
自从那天晚上抱了徐宵一下之后, 第二天,对方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针对他。
当然, 徐处长在人前仍然保持着他温文尔雅的个人形象, 只是安排下去的事,就不怎么讨喜了。
“裴, 王之衡那边缺个做笔录的,你过去顶几天。”
“裴,林局要出差, 得带个长得好的当门面,你和他一起去吧。”
“裴,会唱歌吗?太好了,市里最近有个比赛,你跟对门的方组个队。”
少爷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徐宵在把他往外面赶。不过既然是他先动的手,总是理亏一些,也不好和上司对着来。
但三番五次被赶走之后,裴久川渐渐坐不住了。
“裴,系统里最近有个相亲......”
徐宵话还没完,就看到下属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不、相、亲。”
“头儿......”裴久川难得对徐宵咬牙切齿,“您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上司看了他一眼,没话,默默低下了头。
“您要是不想看见我,随便把我塞到局里哪个地方都行,能不能别再把我往外赶了?”见对方这副样子,裴久川只好先服软。
然后就被直接塞到了档案室。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他一边擦着柜子一边想。
“去什么档案室!”童鸽帮他把档案捡起来整理好,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徐处那个人就是太好话,谁问他借人他都给借!没事儿,你跟着我回去!”
裴久川:......好吧。
两个人把东西送回档案室之后,直接去了会议室。
意外的是,除了徐宵和曲七外,里面还有两个人。
身材颀长的那个男人先往这边看了一眼,一双鹰眼分外摄人,不怒自威。
“这是淼岭市局的吕处长。”徐宵看了童鸽一眼,视线直接跳过了裴久川。
“吕骄阳。”
吕处长客气地朝鸽子一笑,报上了自己的全名,随后又向裴久川颔首。
淼岭市局?
少爷想起来了,这是上司在隔壁市局的老同学。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太忙,都没顾得上见你一面。”吕骄阳笑道,“这次就专门来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起话来犹如管风琴般悦耳。
“和我提什么麻烦。”徐宵似乎对吕骄阳的客气有点不满,也不招呼对方,自己先坐了下来,“吧,什么事?”
提到正事,吕骄阳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不笑的时候极严肃,有一种出鞘的锐利感。
“周宏。”他吩咐身后的警察。
一直默不作声,在他身后充当背景板的警察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在了徐宵面前。
“你是不是先给我透个底,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徐宵看了他一眼,自己拆开了档案袋。
“有意思。”看清了档案袋里的东西后,徐处长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他伸手把它们取了出来,在桌上摊平。
童鸽在徐宵拆档案袋的时候,就一直探头探脑想要看清里面有什么。等到上司把东西取出来后,她地惊呼了一声。
桌面上摊着的,是一叠案发现场的照片。
而以鸽子敢于跳楼的勇气,绝不会被一般的照片吓到。
裴久川看着那叠照片,皱起了眉。
照片里的现场大约是某个不知名的巷,受害人靠在巷的墙上,像是喝醉了,正歪歪扭扭地坐在原地休息。
这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真正骇人的,是他的脸。
如果他没有脸,显然不太合适。毕竟这张浸满血的面皮,不管怎么,也还勉强起着覆盖面部骨骼的作用。
然而,这张脸上,并没有普通人能够称之为五官的东西。
可以被剜去或割掉的地方,都已经空荡荡的。不能摘除的部位,也被最大限度地破坏。
除了满目的血红之外,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这种话也只有你的出来。”吕骄阳对徐宵的评价很是无奈,“你觉得如何?”
徐宵莫名其妙地看了吕处一眼:“什么如何?”
“把死者的脸部毁坏成这样,是在发泄自己对死者的私怨。当然,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妨碍警方查明死者身份的作用。”他把照片推远,“你们市出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徐宵探询地看着吕骄阳,从他的眼神里,吕骄阳更多看到的是:你们就为这个来找我?
别人或许觉得这不会是徐宵的作风,但吕骄阳和他在大学里朝夕相处了四年,早就把对方的脾气摸透了。
男人看着温和谦逊,内里却有着骄矜的性子。
吕骄阳就喜欢他这种性格。
“我也不想为了这个麻烦你。”吕处长拖长了音调,“但这个人是你们垚江的。”
“哦?”徐宵这下被勾起了兴趣,“死在了你们市?”
吕骄阳摸摸鼻子:“我觉得你被抛尸在我们市更合适一些。”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人都看向了他。
吕骄阳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死在了你们市里其他的地方?”徐宵皱眉。
对方的能力他清楚,即使不在自己之上,也绝不会低于自己。如果没有什么证据,吕骄阳一定不会贸然下结论。
“抛尸他的人被监控拍到了。”吕处长抱起了手,“从垚江一路到淼岭,再到抛尸现场,他们几乎就没有躲过监控探头的时候。”
“听起来很傻,对吧。”他耸耸肩,“我最初也这么觉得。”
“不过,当我们把他们从河里捞上来之后,就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傻了。”
他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灼灼如烈日。平白生出一种斐然的神采。
“河里?”徐宵一怔。
吕骄阳点点头。
“他们把死者抛尸后,开车到了淼岭的郊区,然后投河自杀了。”
监控录像显示得一清二楚,这两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把死者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巷子里后,就驱车到了淼岭最大的一条河边。
一路上,他们走的都是大路,根本没有任何躲避探头的意思。
等到了大桥边,他们停下了车。
两个人从车里下来,往四周看了几眼。
凌的淼岭郊区,除了袅袅绕绕的雾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两个人从容地走进雾中,然后一前一后地跳进了河里。
等到吕骄阳的手下和消防员一起把人从水里捞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两具尸体并排放在河岸上,眼睛无神地望向天空。
“我干这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自杀这么从容的。”吕骄阳的脸色不太好,“实话,我第一个想的可能是洗脑一类的精神控制。”
徐宵没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身上的证件都还在,包括死者的,全是垚江户籍。”吕骄阳顿了顿,“所以,我想请垚江市局协助我们调查一下这个案子。”
徐宵看了看桌上的照片,默默地点点头。
敲定了正事,吕骄阳一下就放松下来。
他和徐宵在学校里的关系本来就好,此刻,会议室里都不算外人,于是他调笑到:“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别人拜托你做事,你从来都不拒绝。”
“分人。”徐宵扫了他一眼,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
这简单的回答显然让吕骄阳心情极好,他得寸进尺:“这次来得急,还没定宾馆,我能住你那儿去不?”
一直老老实实没吭声的裴久川抬起了头。
“不行。”少爷的动作被徐宵看在眼里,“我家住不下三个男人。”
当着下属的面,吕骄阳即使脸皮再厚,也不出“周宏你一个人去住宾馆”这样的话。不过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撇撇嘴,揭过了这个话题。
“这么多年,又和你合作,真是......”他似乎有些感慨,话锋一转,“你的伤还好吗?”
他望向徐宵,那双总是透着威严的眼里,此刻蕴着淡淡的流光。
“......不碍事。”
徐宵没想到吕骄阳会挑起这件事,一时有些意外。
他本来不算多什么,但抬头一看,他的下属们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其中,裴久川的眼神简直能把他烫化了。
“以前在缉毒队时的旧伤,”徐宵轻描淡写,“没什么的。”
他垂下眼,佯装不察少爷的视线。
裴久川凝视着男人平静的侧脸,突然感觉自己离对方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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