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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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河回到家里时, 妻子正在床上躺着。

    见他回来了,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 连动都不动, 不知道是没察觉到他的动静, 还是根本不想搭理他。

    夜里凉,跑这一趟, 多少让他受了点风寒。沈长河不由咳嗽了两声, 但妻子还是背对他侧卧着, 连一个翻身都不曾有。

    他知道, 她还在怨他。

    “那孩子没活下来。”即使知道妻子不想听他讲话, 该的还是要, “听警察的意思, 好像刚从咱们家里出去没多久, 就遇上坏人了。”

    沈长河有些后悔,如果坚持不让陈文博来家里, 或许对方就不会遇上歹人。

    从然然出事后, 本来就对这个旧宅子有感情的妻子,更加不愿意从这里搬出去。这套房子还是他们当年结婚不久后买下的, 这么多年, 除了请人多盖了几间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然然时候最喜欢在屋子里玩捉迷藏, 但玩不了多久,就会被妻子喝止,害怕她太兴奋而犯病。

    等到然然到了工作的年纪, 他和妻子都舍不得让女儿出去风吹日晒,最后依旧是妻子做了恶人,想了各种办法,才掐断了然然想要在外面找工作的念头。反正他俩就这么一个女儿,两个人的积蓄,怎么着也够然然安稳地度过后半生。

    可以,然然人生的大部分,都是在这间旧宅里度过的。

    郊区空气质量高,环境倒也宜人。只不过地段稍微偏僻了些,离大路有个十分钟的步行距离,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黑漆漆的,有些阴森。

    不过夫妻俩从不让女儿在傍晚出去,所以也从未出过什么事。

    谁知道,陈文博第一次踏上这条路,就没能再走回去。

    “和你话呢。”然而,听了他的话,妻子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对陈文博的死讯无动于衷,沈长河不由皱眉,”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别人?”

    “我不关心别人?!”

    这句话终于刺激到了妻子敏感的神经,对方以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从床上翻起来,半点也看不出前几天在医院时的虚弱模样:“沈长河!你闺女的骨灰还在客厅里摆着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种话!”

    似是被气坏了,吼完这几句后,沈母的脸色一下灰白起来,捂着心口直蹙眉。沈长河被妻子的模样唬了一跳,也顾不上和对方斗嘴,连忙坐下,心翼翼地给妻子揉着胸口。

    “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凑近了,他才发现,妻子的眼睛比他出门时更红肿,显然又偷偷地哭过,“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妻子咬着唇,并不搭理他,缓了好久,才勉强看上去脸色正常些。

    “陈......医生。”他听见对方问,“真......死了?”

    沈母的声音有些颤抖,吐出最后两个字时,连人都微微抖动起来。

    沈长河叹气,手搭上妻子的肩:“如果我们拒绝他来就好了。”

    虽然他用的是“我们”,但实际上,那天接到电话的是妻子而不是他。从医院回来,他才发现少拿了一种药,只好又到周围的药店补上。

    等他回来,就看见妻子一个人坐那儿抹眼泪,再一问,才得知陈文博要来的消息。

    沈长河本来想过去回绝对方,但被妻子劝住了。

    他知道,然然的事情始终是妻子的心结,尤其没举办葬礼,更显得女儿走得凄凉。

    现在,陈文博有这个心来看然然,对妻子而言,多少也是个宽慰。

    谁能想到,对方来是来了,却一并把命搭在了这儿。

    “然然......我的然然......”他在陈文博的事情,但妻子置若罔闻,呆坐了一会儿,又开始念叨女儿的名字,“你快回来......妈妈想你......你做什么妈妈都由你,你回来好不好......”

    沈长河呼吸一滞,自从女儿走后,妻子几乎天天都是这幅模样。

    有什么用呢?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绝不敢也没有可能去跟对方,人都不在了,这些有什么意思?

    疲惫感涌上来,沈长河沉沉地合上眼睛,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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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衡的性子一向风风火火,决定做什么事,从不会耽搁一秒钟。认定了沈长河和孔福有鬼之后,他把楚往胳膊下一夹,直接带着下属去查这两个人了。

    “......”曲七看着楚被拖走的狼狈姿态,突然觉得早上被踩几下还算轻的。

    “徐处。”他收回视线,转头去看自家上司,“王队把活儿都干了,咱们做什么啊?”

    现在这个案子靠在市局上,总不能光让分局的人出去做事,他们留在办公室里喝茶谈天。传出去,不管是徐处还是林局,都少不了要被阴阳怪气地上几句。

    “你去分局把这两起案子的监控拿过来。”徐宵揉揉眉心,王大胆去做那边的事,这里的线只能靠自己来捋,“顺便问问他们那的鉴证科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曲七点头,有事做就行,反正他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他一走,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徐宵和裴久川。童鸽也被王大胆借走了,他们队里的女警休产假,一时没人补空缺,万一遇上什么敏感状况,那几个男人不方便出面,就只有让鸽子来。

    王之衡和曲七昨晚好歹还在椅子上凑合了几时,惦记着念念,徐宵一刻也没闭眼。此时终于能闲下来,赶快见缝插针地想给家里电话。

    “别了。”他刚掏出手机,裴久川就挥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哥带念念出去玩了。”

    少爷把自己的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一大一正冲着镜头傻笑,两个人头上都带了个夸张的兔子耳朵,看起来十分滑稽。

    “......”徐宵一脸茫然地望向下属,念念就这么跟着穆珍宝走了?早上起来突然发现家里只有一个陌生人,他一点都不害怕?

    “你们刚才话的时候,我出去了个电话。”裴久川耸耸肩,这种事上司不做,他只能亲自上阵,“念念挺乖的,晚上等你回去。”

    “你就别担心家里啦。”他伸手,轻轻拂了下男人的脸,“专心工作,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徐宵一怔,没有躲开对方的动作。

    “王队那边多久能查到东西?”裴久川没有再继续谈论念念的事情,给徐宵倒了杯茶,加好糖之后,推给了对方,“有那么容易能查出来吗?”

    在王之衡的推测里,既然孔福没时间行凶,那么肯定有另外的人接受了沈长河的委托。人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替别人做事,就像刀疤脸他们收了赵家人的钱一样,沈长河要想找什么人来处理这件事,肯定也得相应付出相对的酬劳。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能在银行账户上发现异常的转账。”徐宵抿了一口茶,甜度正好,“但是......”

    如果凶手并不惦记钱,只看在和沈长河的情分上就应下,那就真的没有踪迹可循。

    但话回来,杀人可不是什么顺路买个饭之类的事,仅凭情分二字,怕是不可能做到。

    “这个案子......”他把茶杯放下,“一开始还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是啊。”裴久川点头,“陈文博的事没出来的时候,听你那么,我还以为石琼是被她得罪的人给杀了。”

    按照对方那种行事风格,招惹到的人估计不会少。葛天宇被宠得有些不知世事,硬是把这个亏闷声吞了下去。换作脾气暴躁一些的人,和石琼翻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少爷又暗自摇摇头,翻脸归翻脸,杀人未免太过分,有些不合逻辑。

    比起这种可能,显然还是相亲会的报复更为合理。

    “如果查不到沈长河那边的消息怎么办?”想到这儿,裴久川抬头看上司,“那线索是不是就要断了?”

    毕竟他们也只是推测,不可能凭空把罪名按到别人头上去。

    “王之衡那边要是没音讯,不是还有咱们这里嘛。”像是被下属的话逗乐了,徐宵勾了勾嘴角,“等曲七把监控拿过来,我们再过一遍。”

    石琼出事时的监控分局那边已经看过,她先前走的都是大路,虽有监控,但人也多,熙熙攘攘的,看不出人群中有没有人跟在她后面。

    等到偏僻处,倒是没什么人了,可惜,连路灯都没有的地方,更不要指望有什么监控。因此,石琼那边的录像暂时成了鸡肋,没有特殊的发现。

    来讽刺,陈文博这么一出事,除了多了一个受害者之外,同时也额外增加了一些线索。最起码,现在警方可以对比两边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同时出现在画面里的可疑人员。

    “头儿。”他刚想到这一段,手臂被裴久川轻轻碰了碰。

    “怎么了?”徐宵转头去看少爷,“你有想法?”

    “不是......”下属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想到了什么让他很不愉快的事情,“要是真的和沈长河有关......”

    裴久川被这种充满恶意的念头激得直蹙眉:“那陈文博去他们家里,到底是凑巧,还是人为?”

    沈长河会为了杀掉陈文博,而把对方约到家里来吗?

    在离自己家这么近的地方动手,加上前面还死了个石琼,简直就像拿着个喇叭站在街上大喊,自己是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