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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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整个晚上, 联合消防支队, 费了老大的劲, 警方才把铁架子锯开, 将少年的尸体搬下来, 带回分局进行尸检。

    赶在对方来之前,楚带着剩下的人先大概将一层的情况摸了个遍。

    地上杂乱的脚印太多了, 即使积灰深厚, 也很难从中分辨出几个非常完整的鞋印。在离铁架子不远的地方, 还有人斗的痕迹, 一直蔓延了好几米。

    他拿着相机, 凑上前去, 将斗的痕迹拍下。

    废楼沉默着, 不知道何处的墙体生了缝隙, 夜风从狭的缝隙里挤进来,呜呜咽咽地像是在哭。大晚上听着, 还挺渗人。

    “王队!”

    王之衡叉着腰, 盯着被锯开的铁架子发愣,楚一路跑过来, 到他面前刹住车:“上面太黑了, 能不能等到天亮再取证?”

    楼里实在太黑,拿着手电并不方便, 稍有不慎就会破坏现场,万一一不心把关键的痕迹给一脚踩没了,他可承担不起。

    “......行吧。”思考了一会儿, 王之衡点点头,“叫他们把警戒线搭好,你挑几个机灵的留在这儿,别被人偷偷溜进来了。”

    “行咧!”楚一口保证。

    一等天亮,光线充足之后,他立刻带着留守在现场的人,仔仔细细地把废楼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

    “......就是这样。”

    分局里,站在王之衡的办公室里,楚硬着头皮把照片递上去。

    近百张照片都是废楼每一层楼梯和平台上的脚印采集,乍一看灰蒙蒙的,什么也分不出来。

    “死者最有可能是从三楼的平台坠落的。”他低头,不敢看上司的脸色,“在平台边缘发现了鞋印。”

    完这句话,他不吱声了。

    王之衡知道下属为什么不吭声,他又翻了翻手上的照片,伸手摸摸昨天刚剪过头发的头,被硬硬的发根扎得生疼:“周围没别人的鞋印?”

    “离平台附近两米没有其他的鞋印。”楚诺诺,“两米外倒是有几个,但都是旧鞋印,只有死者的鞋印是新鲜的。”

    “......”王之衡弹了弹照片,“自己掉下去的?”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方把昨天问讯的结果告诉了他,这帮成天寻衅滋事的子在废楼待惯了,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危险,再不会有比他们更了解的人了。

    何况,按着老四的法,死者昨天被揍得不惨,闲的没事跑三楼干嘛?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

    “照片都在这了吗?”王之衡问楚。

    “都在这儿了。”楚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明白上司这是什么意思。

    王之衡把照片一字排开,去掉了二楼平台的几十张,只留下楼梯和三楼平台的照片。

    他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照片,好像在确定什么东西。

    “怎么了?头儿?”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楚有点懵。

    “我问你。”王之衡没抬头,继续盯着那些照片,“在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你上楼梯怎么上?”

    “一层一层上啊。”感到莫名其妙,楚不由探头过来看上司盯着的那几张照片。

    这么一看,他明白王大胆为什么要这么问了。

    死者上楼的鞋印大多两三级台阶才有一个,离得远的,直接跳了四级台阶,才出现下一个脚印。

    回想了一下废楼的结构,没有护栏的楼梯和平台处处都透着危险,楚不禁皱起了眉。

    “昨天那孩子回家了?”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王之衡抬头看了他一眼。

    “回了。”楚老实点头。

    “让他把平时和他们混在一起的那几个都叫过来。”王大胆吩咐,盯着连接一层二层的楼梯上杂乱的脚印,“对比一下鞋印。”

    “已经叫了。”虽然之前没想到那一点,但排查的工作楚还是没忘了做。

    他想了想,又补充到:“那个红头发方带着人去查了,中午之前应该能出结果。”

    从死者的脚印判断,他大概在被什么人追逐,才会如此惊慌失措地在黑暗中狂奔,以至于毫不顾忌潜在的危险,失足从平台上坠落。

    倘若追赶他的人目睹了事故现场,却没有叫救护车,而是悄然转身离开,也构成犯罪的事实。

    而听冯谨行的话,目前,那个来找他们麻烦的红头发,嫌疑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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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后,徐宵还是按着以前的规律作息,然而,剩下的一大一远没有他这么严于律己。

    念念还好,孩子虽睡眠时间长,但睡得早,醒来的时间还算靠谱。而另一个大龄儿童,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自从病房那一次过后,徐宵察觉下属粘他粘得更厉害了。

    这种粘人不仅体现在天天跟在他身后,还体现在每天晚上,念念睡着之后,少爷死命地拉着他,要求他讲睡前故事听。

    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徐宵下意识往给念念买的童话书那边看。

    “我又不是孩!”见他瞥故事书,裴久川不满地撇嘴,“别拿童话书来糊弄我!”

    “......”你好意思这种话?徐宵一脸复杂地盯着毫无自觉的下属,感觉对方被宠得太厉害了。

    然而,少爷死缠烂的本事远比念念高超,实在被缠得没办法,徐处长只好捡一些自己曾经办过的案子给对方听。

    和王大胆硬生生把案件讲成传奇的风格不同,他讲案件就是简单地陈述案情,交待基本事实。除非裴久川发问,不然绝对不多添笔墨。

    徐宵的本意是想借枯燥的案情吓退对方,好摆脱讲故事的噩梦,没想到下属越听越来劲,不缠着他讲上两三个时,就决不罢休。

    昨天送完楚程程回来后,裴久川一早就洗漱好,然后抱着靠垫,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讲睡前故事。

    被楚程程和姚清勾起了一点回忆,徐宵想起了刚入行不久,被老警察带着办过的案子。

    嫌疑人和姚清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瘦瘦的一个女孩子,话的时候总习惯眨眼睛。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一点不像一连捅了好几个人的凶手。

    动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她的男朋友劈腿了隔壁班的女生,然后单方面结束了两人的关系。被甩的姑娘想来想去都想不通,索性在卖部买了把刀,揣在兜里,直接到咖啡店去闹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把那一对还在卿卿我我的新恋人结结实实的一人捅了几刀,还划伤了前来劝阻的老板。

    捅完人,她并没有逃跑的意思,连徐宵给她戴手铐的时候,也十分顺从。

    “她才十六岁。”女孩的模样徐宵已经记不清了,她现在应该比裴久川大上几岁,“就杀了两个人。”

    实话,徐宵不太能理解对方,审讯过程中,女孩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后悔之情,仿佛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对。

    为一段短暂的感情,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部搭进去,值得吗?

    “孩嘛。”裴久川偏了偏头,“你看姚清和那个吉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傻得都要冒泡了,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做傻事也不是不可能。”

    “......”拿谁举例子不行,非要拿身边认识的人举例,徐宵有点佩服少爷的情商。

    不过认真起来......他难掩复杂地瞥了一眼认真听故事的下属,裴久川和姚清相比,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点羡慕对方这样的心态。

    故事讲得晚,第二天,念念活蹦乱跳地起来后,裴久川还在沙发上蒙着头睡。

    徐宵冲儿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然后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

    念念会意,乖乖地蹑手蹑脚离开了。

    徐宵拎着水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先前住院没回来,花差点枯死一半,把他心疼了好久。

    这几天,换了新的花卉,绿意又重新覆盖了不大的阳台,叶片翠生生的,风一吹,卷起微微的涟漪。

    这样的生活平静得有点不可思议,让他一时不太习惯。

    像是揣摩到他的心思似的,浇完最后一壶水,放在玄关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怕有电话吵到裴久川,徐宵关了响铃,但即使这样,振动的声音还是惹得少爷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把被子拉过头。

    不待徐宵自己去拿手机,念念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放轻了脚步,一溜烟地跑到玄关处,拿起手机,又啪叽啪叽地跑到爸爸身边。

    “去吃你的饭。”徐宵摸摸他的头,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顺手反锁上了阳台的门。

    作者有话要:  啊- -突然好想写玻璃碴

    be什么的多治愈(捂脸)

    算了我还是不作死......老实重新开短篇坑自给自足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