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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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楚程程家里腻歪了一上午, 到了饭点, 两个人算出去吃饭。

    才落座没多久, 菜都没上来, 餐馆的门被大力推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朝内里探了探头, 迅速锁定了正在低声跟楚程程话的薛槐。

    “我去趟洗手间。”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薛槐伸手揉了揉楚程程的头发, “一会儿回来。”

    他起身, 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转过拐角, 就停下了脚步。

    方有点稀奇, 这孩子怎么这么熟练?

    “薛槐是吧?”尽管心下惊讶, 面上, 方还是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一下调查,跟我回一趟局里。”

    “没问题。”薛槐点头。

    “不过。”他抬眼看向面前年轻的警察, “我可以给监护人个电话吗?”

    半个时后, 薛槐所谓的“监护人”和王之衡在办公室里大眼瞪眼。

    “啧......”王大胆咂咂嘴,寻摸了半天, 找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句子, “怪不得你不去相亲呢,儿子都快成年了, 重大短板啊?”

    “......”

    徐宵咳嗽了一声:“薛槐又犯什么事儿了?”

    “也不一定和他有关,就找他来了解一下情况。”王之衡挥手,挑了挑眉。

    “昨天有个孩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王大胆轻描淡写, 略过了铁架的部分,“薛槐之前来找过那孩的麻烦,所以查到了他身上。”

    又去和别人架了,徐宵皱眉。

    “那行,你们接着查吧。”但他并不算干涉分局的调查,总归薛槐身上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诶?”王之衡还等着听徐宵给薛槐几句好话,自己好怼回去,以报上次牵扯到何大米时,被对方一顿教训的私仇。

    谁知道,看徐宵这反应,好像根本不当回事儿。

    “不是我,”王大胆一时间没能转过劲儿,“薛槐给你电话,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什么表示?”徐宵莫名其妙,瞥了一眼王之衡的表情,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一哂,“你以为这子是找我来求情的?”

    王之衡一愣:“难道不是?”

    虽然不知道薛槐怎么和徐宵牵扯上了关系,但看薛槐的架势,出了事不找自己爸妈,第一个找徐宵,怎么想也不会有别的可能。

    “他这是让我想办法帮忙瞒着家里。”薛槐家里的情况特殊,徐宵不好详细给王之衡讲,只能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以前我可没少帮他兜着这些破事,好不容易消停了几个月,又来了。”

    “你要是能吓唬他就尽量往严重了,让他长长记性。”不待王大胆反应,徐宵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哎哎哎?”讲了半天,一句重要的话都没听到,王之衡追了出去,“你好歹把话清楚再走啊!”

    徐宵不理他,径自朝楼梯的方向去。

    王大胆刚追了几步,却见男人突然停下了。

    “楚程程?”

    徐宵看着面前惊慌失措,双眼通红的纤弱少年:“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半时后。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持。

    除了啥都不懂的念念兴致勃勃地指挥着裴久川给他盛饭之外,剩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包括给他夹菜的少爷。

    察觉到下属屡屡向他投来瞪人的目光,徐宵放下茶杯。

    “你们俩......”他略显犹豫地开口。

    死者死亡的时间大约在七点到九点之间,在这两个时内,薛槐有不在场证明,因此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

    但他的不在场证明有点令人尴尬。

    楚程程他们区门口自然有监控录像,除了把从六点半开始就在门口晃悠的薛槐拍下来之外,自然也拍到了点其他的东西。

    薛槐倒还好,楚程程本来就害羞,这么一闹,又遇上认识的人,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前一辈子也不抬。

    “我们俩怎么了?”徐宵话得委婉,薛槐却不领他的好意,稍稍抬了点声音,“你这是歧视!”

    谁歧视你了?莫名其妙被扣了顶大帽子,徐宵不禁皱眉,接着,就看到裴久川又白了他一眼。

    “......”两头不是人,徐处长表示这日子不太好过。

    “你能不能少惹点事?”见薛槐并不想在感情问题上多纠缠,徐宵索性跳过这一节,“每年找我三次,两次都是架斗殴被叫进去,还有一次在医院躺着要我付医药费,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

    “谁架斗殴让你付医药费?”薛槐眼睛一瞪,转头低声对楚程程道,“你别信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尽会骗人!”

    薛槐这么,裴久川就不乐意了:“喂,有你这么话的吗?你要是真不怕,下次别电话叫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去!”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上司还一脸严肃的表情,吓得他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偏偏徐宵还不让他跟着,只把他留在家里照顾念念,少爷快被好奇心折磨疯了。

    于是他拎着徐念出门,接着在分局门口撞上了扬着下巴话的薛槐,躲在对方身后快哭出来的楚程程,还有表情凝重的自家上司。

    “你们俩别吵!”眼见这两个人要闹起来,徐宵头疼地摆了摆手。

    “架斗殴都是事,就算进医院,最后全须全尾地出来就成。”他看向不服气的薛槐,“但牵扯到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薛槐瘪了瘪嘴,烦躁地揪了揪头发:“我就揍了他,又没对他做什么其他的事,揍完我就跑了。后面和我没关系啊。”

    他也觉得憋屈,昨天他还挨了对方几下,谁知道转天就被警方提溜进了局子,还怀疑他倒回去吓唬那子。

    “揍都揍完了,我干嘛再回去一趟?”他恶狠狠地挑眉,“老子做事情从来不返工!”

    “行行行。”薛槐脾气太犟,指望他听懂道理,一时半会儿别想。徐宵索性换了个方向使力,不和这串一点就着的炮仗纠结。

    他看向楚程程:“薛槐不懂事,你要多看着他一点。这次运气好,有监控能证明他的清白,下次万一摊上点其他的事,谁能保证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我......”楚程程的脸红得能滴血,声音几乎听不清,“我知道了......”

    看少年这幅模样,徐宵在心里叹气,这些孩的关系怎么这么乱?

    他完全没想到薛槐会和楚程程有联系,薛槐的性子他知道,霸道得过分,平时也不太会疼人。不过瞧着今天的样子,倒是对楚程程挺上心。

    可这俩孩到底怎么牵扯到一处的?他感觉自己彻底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这一次,要不是楚程程这边出事,薛槐也不会贸然跑去人,然后找了个不大不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问楚程程:“那些人为什么要来堵你,你还是一点都不清楚吗?”

    分局和老四原先都不知道薛槐究竟为何要揍这群不良少年,在把薛槐叫过来之后,这一点自然解决了。但电话不是老四接的,谁也不知道楚程程招惹了谁。

    不过这并非关键的细节,毕竟死的是不良少年的头儿,楚程程招惹了谁不要紧,查清楚死者招惹了谁才是重点。

    徐宵这么问,只不过是对薛槐上心,顺带着不想让楚程程这边再出什么事。

    听了他的话,楚程程摇头,接着转头看了脸上带伤的薛槐一眼,眼眶又红起来。

    “行了行了!别欺负我们家程程!”薛槐见不得楚程程这幅样子,连忙护住他,“有什么你冲我来!他知道什么!”

    “......”一连被怼了好几次,徐宵脾气再好,此刻也只想拿着筷子往薛槐的头上敲。

    裴久川看着上司的脸色沉下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男人的表情又变得和缓。

    “你少惹点事就行。”徐宵没再教育薛槐,“吃饭吧。”

    把这一对恋人送回楚程程的家,忍了一整个饭局的裴久川感觉自己快被憋死了。

    “什么情况?”他从后视镜里看徐宵。

    薛槐跟上司话的语气非常熟稔,但他确定自己根本没从男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难道是以前被徐宵办过的?他想了想,自己先否定了这种可能,光凭薛槐那一句话怼死人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处于弱势地位。

    “复杂的情况。”徐宵捏捏儿子的耳朵,随便应付了一句,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给我透一点儿都不行?”一次受挫,少爷并不放弃。

    瞧着薛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出,徐宵到底怎么和对方有牵扯。

    但他转念一想,连楚程程那样的乖学生都能和薛槐在一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纯粹看上司想不想告诉他了。

    徐宵没话,伸手默默地拍了拍念念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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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吉祥是从老四的嘴里听到少年死亡的消息的。

    “他死了?”

    这两天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懵,只能机械地重复对方的话。

    “死了!”老四捏着拳头,一副随时可能冲上来的样子。

    “你知道谁讨厌他吗!”见林吉祥沉默,老四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一定是对头儿心怀不满的人来找麻烦,这才让带着伤的头儿仓皇逃窜,从平台上掉了下去。

    那个红头发肯定是对方派来的!绝对是!

    他已经一连找了好几个曾经被他们欺负过的人,但都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正在街上烦闷地溜达,点背到一定程度的林吉祥就这么撞进他的眼里。

    “......”林吉祥本来想谁不讨厌那个人,但畏惧老四捏的嘎嘣作响的拳头,只能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

    老四本来也没想着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话,见他这幅模样,心头的火更大,直接伸腿,踹了林吉祥两脚:“没用的东西!”

    林吉祥不敢反抗,硬生生地挨了这两脚。

    他看着老四骂骂咧咧地走远,弯下腰,揉了揉被踢疼的腿。

    “冯谨行!”直起身后,他突然喊了老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