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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歌的事情……我知道了。“裴胤礼在电话那端慢吞吞道。
姜行了个哈欠,夜里整理“证据”到凌,才把内容公开,算眯一会儿就接到了裴胤礼的电话。去年暑假那会儿这子莫名其妙和他闹别扭,好在长了一岁,人也沉稳了,看见姜行也不再冷脸相对,这会儿还知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姜行搓了搓脸把事情的经过,和后续的处理办法了。
裴胤礼道:“挺好的,如果最终能让于镜中出面给你们证实一下就好了。”
姜行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对啊!”
“我哥的一个朋友就在于镜中工作室工作,你要的话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姜行兴致冲冲地把这个“好主意”告诉了傅乘风,傅乘风没有露出喜色,“这件事,表面上于镜中是受害者,他顶多表示中立,要是开口帮我们,我想应该是不可能的。”
“我们把事情和他好好,肯定没问题的,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在看了咱们提供的证据后,肯定会知道真相的!”
傅乘风没有忍心击他的满腔热血,而且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番推测而扼杀了其他的可能性,只好点头答应了。
周末的时候,姜行拿着裴胤礼给的地址,去了于镜中工作室,于镜中工作室成立于三年前,就在雾城,因为地址没有经过太多曝光,工作室外只有少数粉丝。裴胤文事先了招呼,不然没有预约还没法进到办公楼里。
姜行正在楼下填着到访人员登记表,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看着特别瘦弱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冲出来,“嘿!罗,我的快件上午到了,麻烦你给我找一下!”
那瘦弱男子走近了,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脸色有些灰败枯槁。姜行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乘上电梯,好巧不巧,二人都是到11层的。
电梯里就俩人,姜行靠这边,对方在那边。这位先生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在姜行目光撇过来时压了压帽檐。
“叮咚——”
徐先生率先大步走了出去,眼看就要消失在拐角处,那瘦削的身影忽地在姜行脑中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即想起了回忆里的这个背影——
这人他见过!
就在暑假于镜中演唱会那会儿,在洗手间!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古怪又不安的感觉出来,可是细想下去又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
工作室占据了整个一层楼,姜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等待着裴胤文朋友的到来。
招待的姐姐给姜行泡了一杯茶过来,姜行道了谢,问道:“诶,你们是不是每天都会看见阿镜啊?”
“……偶尔。于先生一般都在录音室那边。”
“哦。那他开演唱会给你们送门票吗?”
“于先生的演唱会,在全国各地,而这边我们的工作还会继续。”姐姐一本正经地答道。
“哦……对了,刚刚那位和我一起过来的,戴着鸭舌帽的先生,也是你们这边的工作人员吗?”
“那位是录音棚的徐先生。”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姐姐离开之后,姜行量了一下招待室,招待室墙壁上有着简易的书架,有着音乐相关的书籍,还有于镜中的专辑,他取出一本书翻看着。
等待片刻之后,他有些坐立难安,翻了好几本书都没看下去。不多时裴胤文的朋友了个电话过来,临时有事耽搁了,让姜行自个在工作室对外开放的地方转一转。
姜行没有出去,心里面微微有些焦躁,他在招待室里踱着步,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
他轻轻哼了哼他们刚发布的那首歌。
可是他的眉头已经悄悄皱了起来,最终在秒针又转过一圈后,他脚下一顿,走出了休息室,与工作人员了招呼后离开。
一走出大楼,姜行就给傅乘风了个电话。
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暑假去于镜中演唱会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于镜中工作室的,当时在洗手间,我好像不自觉地哼了咱们那首歌的调子。”
“我,我有点记不清了。”
“你,我是不是想太多了,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
*
怀疑的种子一旦没埋下,就再难铲除,它会慢慢地生长蔓延出长藤,将心脏死死地包裹住,不将它一刀斩断,心脏永远得不到解脱。
姜行总是觉得自己太过阴暗,哪有那么巧的事,听一遍曲子就能记住,可是他心底的另一个念头又不断催促着他去撕开这一切。
之前,他只当成巧合,也是为了维护自家的歌曲,并不觉得歌曲的相似度特别高。可是如今,却觉得处处有迹可循,一时间倒有些理解于镜中粉丝们的心情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徐先生”将他们的曲子听了去,那么接下来又可能是什么真相呢?
他给于镜中提了建议?将那听来的曲调融入于镜中的新歌?
还是,那首歌就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所有的原创所有的“词曲编曲一人包揽”通通不过是假象?
姜行不敢想。
接下来他的精神状态比被污蔑抄袭那几天还要糟糕。
“被抄袭”、“被抄袭反被当成抄袭”以及“偶像原创音乐人的形象动摇”三重击让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真的是被那个人听到了嘛?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巧合呢?”姜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颤抖。
傅乘风紧紧抱住他,亲吻着他的侧脸,“有。所以我们要去找到真相。”
此时的傅乘风深刻地明白,被一线希望吊着的绝望对于姜行来才是最痛苦的折磨。他被两种矛盾的心理折磨着,一直以来他梦想的起源,他的精神偶像摇摇欲坠即将崩塌,可他还得用最后的信任去咬牙顶着,不想让自己的崇拜与向往倒下。
无论结果如何,虚惊一场或是歇斯底里都不过是有时限的痛快与痛苦,远远好于颠簸挣扎的猜测与维护。
三天之后,傅乘风牵着姜行的手再一次拜访了于镜中的工作室。
这一次,他们没有找裴胤文那位大忙人朋友,而是硬生生往录音室闯去。
整个过程姜行一字未发,而傅乘风只了一句话,“麻烦于镜中先生出示《星汉灿烂》曲作创作的最早记录。”
保卫人员要将他们驱赶出去,然而在傅乘风出这样一句话之后,有人将他们带到了于镜中面前。
这是姜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于镜中。
这个男子正是而立之年,眼角有些许的细纹,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润平淡,像是见惯了风雨起落。
姜行不出是什么心情,看到于镜中这样平静地接待了他们,他心里好像有一种类似于放弃和释然的情绪。
于镜中给他二人亲自泡了茶,先是一杯递给姜行,“我认得你,好几场演唱会都看见你,每一次都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姜行微微攥紧了拳。
于镜中又把另一杯递到傅乘风面前,“你应该就是‘乘风而行’的作曲者?”
“是。”
于镜中很和气地笑了,眼中露出赞赏之意,“我听过你们所有的曲子,很不错。曲子很有个人的风格,学音乐应该没学多久?”
傅乘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杯子放下,站起身,直视着于镜中,“我们来是想听一下,由于先生您独立创作词曲的《星汉灿烂》前奏,与我们《潮汐》副歌曲调相似这件事的看法。”
于镜中同样没有回答,而是笑意更深,“有时候专业的学习反而会让乐曲失去灵气和活力,你写的歌有一股子‘肆意妄为’的感觉在里头,应该是没学多久了。没学多久就写出这样的歌,你很有天赋。”
“不过啊,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天赋了。”他轻轻一叹,按下音响的开关,不大不的房间里开始播放他的新歌。他坐到椅子上,手肘支着椅子扶手,手指交叠,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的灯光。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写了很多很多的歌。哦,就在你们那个学校,那个教室,甚至可能还是同一个位置。”
“等到我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有一个唱歌的,他既会作词又会作曲。他们开始期待,我一首又一首的原创歌曲,并且为我叫好。”
“等到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步行街、商场都在放我的歌了,可是那一年,我写的歌已经不足以出一张完整的专辑,但没有人发现,只当我忙着筹备歌友见面会、演唱会呢。”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我,喜欢我,大学毕业四年后我有了足够的经济实力和人脉,工作室建起来了。也是那一年,我回母校为新专辑做宣传,遇到了一个孩儿,他给我唱了一首歌,他自己写的。他,你这两年写得歌都不怎么好听了,很多人都对你有点失望了,他你的演唱会一直在啃老本,他这么和我:‘我特别缺钱’。“
“而我正好有钱。可是那时候我甩了他一巴掌。只是半年后,他到了我的工作室,开始为我写歌。”
“当然,那之后,还有好多个他。”
“我知道你有个读中学的妹妹,有个瘫痪的父亲,你学习特别好,将来可以去最好的大学,国外的也没有问题。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成为另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