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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只听得轰隆一声,有什么在心底坍塌。他死死握住双拳,心中没有怒火,只有寒意。
桌上的金鱼缸里有两尾橘红色的金鱼在吐着泡儿,于镜中随手丢了两粒鱼粮,“你们现在是有名气,可是和你们同样有名气的,大有人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于十年前,十年前只有一个我,但现在有无数个你,人脉、资源、金钱你都没有,连录制歌曲都是倚靠……唔,姜少爷的吧?”
他似笑非笑地把目光从傅乘风移到姜行脸上,姜行听到此话后蹭地站了起来,上前紧紧握住傅乘风的手,一脸戒备。
傅乘风沉默了很久,姜行心中有些不安,而后忽地感到手中一紧,傅乘风反握住他的,“于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到您的团队来,成为天才音乐人于镜中背后的支持者,能让我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财富,不用担心哪一天江郎才尽惹人失望,更重要的是,我还不需要一直在姜行的帮助下把我的作品制作出来。”
于镜中看着他二人紧紧交握的双手,微微一笑。
“真的很吸引人。只可惜。”傅乘风停顿,忘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姜行,“我虽然现在依旧贫穷,但还不至于潦倒,我没算出国,家父家妹也不是需要巨额的花费,所以我不需要短时间内变得富有。至于天赋……我喜欢的是创作,而非维护一个天赋型创作者这个形象,如果有一天我的天赋用尽,不写了便是,没有人会有一辈子的灵感与创意,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另外,您都想拉拢我,那想必我写的歌还是有点价值的,虽然作曲之外的事情都是姜行在搭理,但我负责了作曲的工作,我与姜行是平等的。您大概以为,像我这样出生贫寒又有些才华的人是心高气傲的,那您确实很能洞悉人心,只是可惜您没有在两年前遇到我。如果两年前,或许我愿意接受您的邀请,可是现在,我很高兴有姜行的帮助与支持,绝不会以此为耻。”
“更何况,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梦想,于先生在跑出橄榄枝之前,先搞清楚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写歌吧。我们告辞了。”傅乘风勾唇一笑,拉着姜行大步离去。
于镜中身体微微一震,缓过神来,微眯了眼,在那两个少年走至门边的时候,忽然开口道:“站住。”
他拍了拍手,有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在于镜中的指示之下,用探测仪在姜行和傅乘风周身扫了一通,没收了他的手机。
姜行脸色难看得要命。
于镜中点开傅乘风的手机看了看,一笑,而后把两支手机丢进了鱼缸中,“去给两个友准备两部新手机。”
姜行恨不得跳过去甩那道貌岸然的于镜中两巴掌,却被傅乘风紧扣着手带了出去。
走出办公楼,傅乘风停下,一把将姜行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要难过。”
姜行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眼眶慢慢地红了,“没难过。我很高兴。你得那些,我特别高兴。”对于我来你给予我的,比别人让我失去的,要多太多。
阳光倾泻下来,将二人相拥的身影映在夏末依旧灼热的大地上。姜行心想,再如何崇拜,再如何向往,通通只是人生中的过客,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会同他一起走完一生。
那天回去之后,于镜中工作室发表了声明,要求“乘风而行”对《潮汐》抄袭《星汉灿烂》一事做出解释,同时在各大平台下架,并对于镜中本人道歉。
姜行这边当然不甘示弱,当即把所有能呈上的证据推上网络,把家里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上了。同样地于镜中那边也出示了相关证据,甚至还有部分“无中生有”的内容,可谓是本领通天。
这场几乎毫无悬念的战斗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慢慢发酵,一向低调的于镜中雄厚的家事背景,以及令人赞叹的音乐基因,也似乎不经意被观众们捕捉到——父亲那一脉是首都红门于家,母亲那一脉是音乐世家徐家,这样的他还独自奋斗这么多年,更是渡了一层圣光,粉丝尖叫声快冲破天际。
姜行与傅乘风一时间也名声大噪,虽然几乎都是谩骂之声,但也有一些原本的粉丝以及于镜中的黑子跑过来支持他们。
雾中高三一班也成了许多人慕名观望之地,学生被扰,刘海洲气得吹胡子瞪眼,姜行心有愧疚,提出要和傅乘风暂时休学一段时间。
姜行要折腾只要他家父母支持,刘海洲自然没意见,可还有不到十个月就高考,傅乘风这个清北苗子是半点差池都不能出的。
为此,他与傅乘风又交流了一次,得到得意学生的保证之后,刘海洲总算是放了心,他就怕那个爱折腾的姜行把傅乘风也撺掇着跑去考什么音乐学院了。
虽然“抄袭”的黑帽子一直扣在头上,但也未“乘风而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热度。姜行从一开始的焦躁到后来的心态平和,骂就骂吧,他们照样写歌唱歌——不管官司最后结果如何,真相总有一天会被人知晓,他们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傅乘风生日那天,徐温园来了雾城。她过得应该很好,比姜行第一次见到她时已经有了更大的改变,气色好了,眉眼间不再是一股沉郁之色。
傅乘风为她高兴,所以姜行也为傅乘风的高兴而高兴。
“乘乘,你写的歌妈妈都听了,很棒。”
“嗯。”
“在你时候我曾经想过,你以后可以去学音乐,那时候妈妈特别骄傲,觉得你很有天赋,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太了……”她摇摇头轻轻一笑,“后来你爸……就觉得很荒谬了,也没问过你的意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
傅乘风沉默着,他当然记得,他也不懂为何自己记得那样清楚,但六岁之前的光阴大概是他活到现在最安逸的日子了。
“你……肯定是特别喜欢的吧,你从就懂事,比同龄孩子都看得现实看得远。所以是特别喜欢了吧,以前只看到你每天都捧着书,现在有这样一个爱好和梦想,妈妈很高兴。”
徐温园轻声着,目光很柔和很爱怜。
姜行陪着他们吃饭,中途到没怎么话。他其实是有些惊讶徐温园对傅乘风的支持,他以为徐温园会像姜妈一样质疑傅乘风做音乐的事情。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支持了。
临走前,徐温园给傅乘风和姜行一人一个红包,那红包上各有一只鸳鸯,她很是感谢地拍了拍姜行手臂,“我家乘乘劳烦你照顾了。”
红包给的无意,是她丈夫的儿子结婚准备的红包,她没细想便取了两只给了傅乘风和姜行。
姜行把那两只红包摆在一起,心里面扑通扑通直跳,那红包的红映在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像是得到了家长的祝福。
这一年快结束的时候,官司结束了,是于镜中方偃旗息鼓,于镜中本人亲自道歉,工作室有人恶意污蔑,后来经过严格查证,并不存在抄袭一事。
那么轰轰烈烈的开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乘风而行的作词者和演唱者也是大有来头,给于镜中施压了,有人要真有来头怎么会拖到现在才解决,不该是早早就扼杀在摇篮么?
只是真相是怎样的,除了于镜中那边,谁也无从得知了。
姜行他们当然也不明白,不过也没兴趣去明白。
这一年的风雨起落总算不是白费一场,在这岁末终于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跨年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出去玩,姜行到屋顶重新把帐篷搭了起来,里面铺上厚厚的被子,尽管北风呼啸,但烤着火,足够热乎。
姜行枕着傅乘风手臂,两人靠在靠枕上,看着平板上正在播放的电影。
电影是姜行找的资源,包藏祸心。讲述的是一对男同性恋的故事,尺度不,看到中途,姜行听见傅乘风的呼吸微微粗重了起来,不由嘿嘿一笑,爪子悄悄地探到了被子当中。
傅乘风脸色一变,连忙按住那开始作乱的手,脸上有着不太自然的红晕。
姜行歪头凑过去亲他,另一只手又不安分地往他上衣里头摸索去。两人缠缠绵绵亲了好一阵,姜行轻轻咬了咬傅乘风的下唇,声:“ 你也摸摸我。”
傅乘风眼神一暗,喉咙动了几下之后,捧过姜行脑袋……好一阵唾液交流。
……
“爽死我了……”姜行迷离着眼神欲仙欲死,他拾起傅乘风手指替他细细擦干净了,又亲不够似的舔了舔他嘴巴,爪子从傅乘风腹摸下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傅乘风脸红。
互联网时代,任何博人眼球的东西都能让人在网上火一把,好的坏的,美的丑的,所以都这年头,为了红有些人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扮丑扮恶无所不用。
抄袭风波其实在圈子里算是风风火火,虽然不是他们所愿,但确实这次事情把’乘风而行‘的知名度带上了一个新高度。
元旦没多久,傅乘风就被一堆人瞧上了,有找傅乘风买已写曲子版权的,有直接找个写歌的——当然不同于于镜中的代笔,这可是能正大光明冠以傅乘风名字的事情,其中一个还是给某三线艺人写的,写这么一首傅乘风半年内工作基本可以辞了。
姜行兴奋得简直想嘶吼,而一封来自雾城音乐学院某作曲系副教授的信,就直接让姜行嘶吼出来了。
那位副教授在信中表达了对傅乘风的看好,并认为他可以不用将自己只局限在流行歌曲上,未来的路很宽,他的选择可以很多,成长的空间可以很大,如果他想来到雾音学习,可以破格忽略对钢琴演奏的要求。
姜行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就杵在学校门卫处开亲。傅乘风心中亦是喜悦,但冷不丁被姜行一袭击,心中也是吓一跳,此时正值中午午休时间,四下人烟稀少,但他几乎就是条件反射地按着姜行后脑勺,让他埋头在自己肩头。
“干嘛啊,我还没亲够呢……”姜行带着鼻音嘟囔道。
傅乘风吻了吻他的发丝,“回家给你亲够。”
姜行咧咧嘴,笑得一脸惬意——
“姜行!”然而这时远处一道女声将他的笑脸定格,“你特么给我滚过来!”
姜行脸色顿时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