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管怎么, 萧祁嘉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坐旁边,看着戚煦忙忙碌碌。
萧祁嘉虽然吃过不少次戚煦做的饭,但是还是第一看见戚煦做饭。
切菜的刀舞出残影、萧祁嘉只看见模糊的刀花, 不多一会儿, 他手里的那萝卜就被雕成了花儿。
真的像是特效一样的场面, 萧祁嘉看着都快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再然后又是切丝切块、动作流畅又有韵律,极度引起人的舒适, 萧祁嘉正看得投入, 陡然一声金石相碰的杂音。
她惊得一下站起身来。
却见戚煦右手正切菜, 左手却拿了一柄短剑, 正抵住一柄匕首。
萧祁嘉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正待什么,却听戚煦语带无奈, “秦叔,让我先做完饭的。”
萧祁嘉眨了眨眼:……这是认识?
可那被叫做“秦叔”的人却没收手的意思,转眼间,两人又过了数招。
乒乒乓乓的斗声中, 食材乱飞,萧祁嘉在旁看着,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担心戚煦、还是担心自己这顿饭。
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戚煦大概是不用担心的……
他甚至有闲心一边对着招式, 一边往灶底下填着柴火。
萧祁嘉默默地躲得远了一点,以免自己被波及。
……这斗一直持续到戚煦做完饭端上桌,戚煦利落地反手一个擒拿, 直接把来人的匕首卸了。
那苍老的声音带了点恼羞盛怒,他斥道:“臭子,知不知道‘尊老’两个字怎么写?!”
戚煦:“您消消气、消消气,来吃顿饭压压火。”
等秦平被戚煦哄到桌前时,萧祁嘉已经顺手布了碗筷。
戚煦方才只在灶台旁放了一盏灯,其余地方都是黑乎乎的。秦平虽是知道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但因为察觉那人没有武功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会看见,竟然是个女娃,还是个长得可标志的女娃子。
秦平咳了一下,整了整衣襟,勉强做出长辈的样子,又抬头瞪了戚煦一眼,“声”道:“带了媳妇过来,也不知道提前一声……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
萧祁嘉正摆盘的动作一顿,差点把那一整个盘子倒扣过来。
戚煦视线往萧祁嘉那边瞥了一眼,脸上带笑地冲秦叔摆摆手,“不是、不是,您误会了……”
他顿了顿,又做了个口型——“还不是”。
秦平也明白过来,“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戚煦又嘻嘻哈哈地道:“至于这大半夜的,这不是怕您还因为上次的事儿生气吗。”
戚煦简短地给两人做了个介绍,又端着碗去捞饭去了。
萧祁嘉略带尴尬地冲秦平行了个晚辈礼,“晚辈萧祁嘉,见过秦前辈。”
秦平倒是不想刚才对着戚煦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颇为慈和地笑了笑,“既然是煦儿的朋友,那跟着他叫秦叔就行了……我们这些人,没那么多规矩。”
他这几年在洛京里修身养性,见得人也多了,这会儿倒是一眼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娃是个官家姐。
得了一句斯斯文文的“秦叔”,秦平眼神不由又往后边瞥过去。
——这子不会是拐了人家跑出来的吧?
心思转过这些,秦平摆着手招呼了萧祁嘉道,“快吃罢,那懒娃子手艺不错、就是难得下次厨……不用等他。”
他着,也当真就直接拿起了筷子,夹了菜就往嘴里塞。
那边戚煦已经端了两碗粥过来,一碗放在了秦平跟前,一碗递给了萧祁嘉。
萧祁嘉本以为他还要再去端,却见他就这么坐下了。
见萧祁嘉疑惑,他笑解释道:“我做得不多,你们吃吧。”
秦平被算抬眼给那子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却见那长得标志的女娃子端了他的空碗,心地倒了大半碗粥过去。
——手里的粥它瞬间就不香了。
秦平冷冷地哼了一声。
戚煦循声抬头,笑眯眯抬头,“啊,对了秦叔。我刚才瞧着你家米缸都空了,我明日去买些回来。”
——这意思是要常住?
秦平听出了他话外之意,语气冷淡道:“要买西街那家,别的不行。”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萧祁嘉口地喝着那粥,一面猜测这一老一的话外音,竟觉得还怪有意思的。
但是,她觉得,戚煦可能不太觉得有意思。
因为接下来那顿饭里,戚煦要夹什么菜,必定有一双筷子先他一步。一顿饭下来,硬生生地将戚煦逼得只喝了那半碗粥。
……
不管怎么,萧祁嘉和戚煦成功在秦家住了下来。
*
“萧姐姐,这个……送你。”
秦家的院子景色甚好。
细雪纷飞、在灰褐色的枝干上铺上一层洁白,枝头红梅绽开,几缕暗香随风而来,花瓣像是承接不住那雪的重量,又簌簌从中落下。
这不管是从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让人深觉享受的情形,就连一向畏寒的萧祁嘉,也忍不住穿上了厚厚的衣裳,揣了个手炉在怀里,在院子里走走。
她赏着这景,却不想在别人眼中,她也是这美景的一部分。
一个少年喘吁吁地捧着一捧花过来,心地在隔着萧祁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双手捧着花往前,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呼一吸间,白气在两人中间的升腾了一层雾。
这少年正是秦平的儿子秦庆。
萧祁嘉视线落在那捧花上——颜色种类各不相同,似乎是把洛京常见的的花种都凑到了一起,她甚至嗅到几分不同于梅香的香气,多种香味混杂,因为气息还淡,倒不觉得冲。
萧祁嘉有些讶异地扬眉——这些花盛开的季节不一,可没有一个是冬日盛开的。
秦庆又把那捧花往前凑了凑,心解释道:“今日玄甲军回京,街上好多卖这个的……我、我不知道萧姐姐喜欢哪种,就、就……都买了些……”
凑得近了,萧祁嘉倒是看清楚了,都是些纸做的假花,因为做得逼真,远看过去倒像是真的一样。
不过……玄甲军?卫修慎……
萧祁嘉看着眼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一直在忍不住颤的少年,压住那纷飞的思绪,轻轻笑了一下,弯腰伸手去接,“谢谢秦公子,我很……”
“秦庆……你能耐了。”
萧祁嘉话没完,就被一道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断了,手里的捧花也接了个空。
她抬眼去看,就见戚煦一身黑衣站在雪地里,一手拿着捧花,一手揪着秦家公子的腰带,把人拎在半空中。
秦公子除了最开始保持不了平衡挣扎了两下,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定住不动了,甚至还特别乖巧地喊了一句“戚大哥”,正好和萧祁嘉那句招呼的“戚大哥”重合在一起。
听着自己的声音和另一道柔婉的声音重叠,秦公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耳根都红了,偷偷瞄了萧祁嘉一眼,旋即便是眼神飘忽一脸神游的表情。
戚煦瞧见这样,暗道一声“出息”,原本揪住人腰带的手一松,秦公子反应不及,整个人都埋到雪里去了,倒是有那一层厚厚地积雪缓冲,不至于摔出个好歹来。
秦庆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雪都拍干净,努力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好一些。又想到自己在萧姐姐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丑,不觉颇为哀怨地看了戚煦一眼,语带指责道:“戚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戚煦都快被这子气笑了——当着他的面撬他墙角,还怪他不给留面子?
少年手忙脚乱又有点慌张的模样分外可爱,加上又委屈又生气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睛中都像是有水光在闪……像是个仓鼠。
萧祁嘉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秦庆立刻就不委屈也不生气了,他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萧祁嘉,露出个腼腆的笑来。
萧祁嘉也忍不住往上抿起了唇。
戚煦在一旁看着着对视的场景,整个人都快冒黑气了,他嘴边扯出一点危险的笑来,揪着秦庆的领子就往远处拖,嘴里还着,“来来来,哥哥教教你,这讨姑娘家欢心,最重要的是要投其所好……你萧姐姐可不喜欢这些假的花,你闻闻这味道……她喜欢啊……”
秦庆一开始还不情不愿地被拖着走,结果一谈到萧姐姐的喜好,他那轻微挣扎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分外乖巧地跟着戚煦走过去。
而被留下的萧祁嘉本人:……
远处,秦叔正磨手里的木制机关,一抬头就看着那一拖一拉的一大一,他侧耳听了一阵儿,又斥了一句——“出息!”
——大的的都是。
换他年轻的时候啊……
他抬手一拨自己的鬓边已经灰白的头发,摆出个颇为风流倜傥的姿势。
*
半刻钟后,萧祁嘉手里还是多了一捧假花。她忍不住笑,“你不是,我不喜欢这些吗?”
戚煦毫无诓骗朋友的自觉,语气自然道:“这不一样。”
萧祁嘉:“……那里不一样?”
戚煦眨了眨眼,笑道:“这可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