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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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京这次的戒严实在有些久, 久到百姓们都适应了街上比往常巡逻都要密集很多的卫兵。倒是城门口的检查严了几日,终于稍微放宽了标准。毕竟临近年节,来往送年货的车架总不能一一都卡住。

    戚煦倒是跟萧祁嘉过, 这会儿要离开洛京也确实可以, 但是他许久都没见秦叔, 想在这里过个年。又解释“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现下的洛京看似盘查还严, 不过只是做个样子, 不必等到过年, 应当就恢复以往。

    ——“只是委屈七妹妹, 这段时日怕是不能出门了。”

    萧祁嘉倒是不觉得委屈, 她本来就不是爱出门的性格,在戚煦来京之前, 她呆在萧府,也是基本不出去的。

    而且,这会儿的宅院可不是什么房间。秦宅更是自带花园,绕着房子走一圈, 都要比操场大。

    她倒是分外安心地在秦宅里面呆下来了。

    *

    戚煦不大喜欢看萧祁嘉写字。

    ……他以前倒是没这毛病。

    毕竟美人执笔垂眸,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像是随着笔下的内容而动。这称之为景色都不为过,戚煦什么都不干, 都能在旁边歪着脑袋看一天。

    自从……前段时间因为七妹妹的事儿查了周瑕以后,他也算认识了那位周丞相的字。

    戚煦:……

    既视感太强,让戚煦心情不大愉快。

    倒不是一摸一样, 甚至能明显看出一个是女子所书、另一个是男子所写。

    ……戚煦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但是写出另一个人的字迹,算是易容的范畴之内,他对字倒是有些了解,而且对一些写字时的细节也比旁人敏感许多。

    落笔习惯、施力方式、旋笔角度……

    既视感强到戚煦都生出些想要杀人的冲动了。

    他眯了眯眼,拿了个梅花的花枝在纸张上方扫过,萧祁嘉怔了怔抬头,戚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他笑了笑抬头,示意萧祁嘉去窗边看看。

    无论干什么,中途被人搅,总是一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情,但是戚煦就是有办法让人生不起气来。

    萧祁嘉颇为无奈地洗了笔挂好,披上戚煦递过来的披风,踱步到窗边。

    窗外白雪皑皑,那原本有条常走的路,但此刻地上却覆了一层松软干净的白雪,一个脚印都没有。

    ——发现住在处的萧姑娘喜欢看雪景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默契地绕了远路。

    这次,萧祁嘉推开窗子,外面一个圆滚滚的雪人,正歪头对着她笑。

    萧祁嘉瞧见那雪人周围仍是一个脚印都没有,倒像是直接长在雪地里似的。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戚煦,把轻功用在这些事情上面,也是没谁了。

    戚煦抬眼冲着萧祁嘉笑,随手拿了支笔把玩,笔杆好似黏在了他的手指上,在他手上灵活地来来去去,好几次像是要险险地掉下去,最后却总是稳稳当当地被手指勾住。

    萧祁嘉忍不住快步过来的,从他手里把笔拿了走,略责怪道:“这是庆送的,你可别摔坏了。”

    ——庆?

    戚煦品了品这两个字,前两天还是“秦公子”呢?

    七妹妹或许喜欢这个类型的?

    戚煦琢磨了一下,他下次或许也易个容过来——他少年时候的模样,肯定被那臭子讨人喜欢多了。

    手指从桌上铺开的宣纸上划过,熟悉地触感让他挑了挑眉,他又想到什么,仔细看了看着桌上铺开的文房四宝,眉毛挑得更厉害了,语气微妙道突然开口道:“这一整套,都是他送的?”

    萧祁嘉点头,又觉得奇怪。

    文房四宝,难道还会分开送吗?

    戚煦咋舌,这臭子……

    七妹妹大约都不知道,她的笔墨纸砚皆都所些偏好。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当然是世间顶级,这只是按产地之划分,这其中亦有更细的划分。

    就以墨为例,徽墨当然举世闻名,但其中又有漆烟、松烟、油烟、加香等等不一而述,墨锭上的花纹更是各家不同……

    戚煦拿着那描金的墨锭在手里转了转,忍不住感慨……这才几天的工夫,那臭子就摸清楚了。

    想着先前得“投其所好”,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臭子……还真是有点前途……

    这一套下来,得把他这些年攒的零花钱都掏空了罢?

    合萧祁嘉偏好的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贵不,还难得,也亏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都找齐了……

    等等,一下子找齐了?!

    手里的墨锭在戚煦手里晃了一下,一声脆响,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萧祁嘉愣了一下,虽然她先前让戚煦心些别摔坏了,但是也没想到,戚煦会真的把东西摔到地上。

    还不待萧祁嘉去拣,戚煦已经伸手一捞,把那摔成两半的墨锭放在桌上,匆匆道了句歉,了句“改日赔你”。

    道别话还在空中,眼前已经没了戚煦的踪影。

    萧祁嘉看着方才戚煦支楞着腿坐着的地方,缓缓地蹙起了眉。

    倒不是因为戚煦摔了墨锭生气,而是有点担心……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戚煦实在是刚刚想起一件事——

    那臭子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被人注意到?想也知道,他得是个什么又傻又愣的模样,要是被人一问……

    再更坏一点的猜测,有人故意下套!

    ——那子运气一向好,希望还没被人抓到什么尾巴罢。

    *

    戚煦的想法终究没落了实,几乎是他前脚赶去给秦庆擦屁股,后脚秦宅里就来了一位客人。

    秦宅的门房接过拜帖之后,也没敢叫这人在门外等,恭恭敬敬地请这位贵客进去,“侯爷,这边请。”

    秦平得知来人是卫修慎之后,立刻放下手中正在组装的机关,随便扯了两下衣裳,就匆匆过了来,上来就直接道:“可是那批弩出问题了?”

    秦平是个机关大师,他二十八宿楼的人不假,但毕竟也是大晋人。玄甲北军抗击北狄,其武器比一般的军.队要精良许多,当然不只是朝廷派发,亦有不少江湖义士帮助,其中不少精巧机关都出自秦家,这关系早在秦平上一代都已经开始了。是以,秦平虽不在军中任职,但卫修慎见他,还是尊称了一句“秦老”。

    “并未。”卫修慎敛下眉眼,也没有端着侯爷的架子,甚至略带恭敬道,“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些许私事。”

    听不是因为上次的□□出问题,秦平松了口气,听卫修慎是“私事”,他借着整袖口的动作顿了顿,一时没话。

    给玄甲军提供机关武器,是秦家传统,秦平身为一个晋人当然没什么异议——将士们保家卫国,他们这些人既没有那上战场的觉悟,提供点后勤还是可以的。

    但是若是私事……

    秦平又整了整袖口衣襟,做出了一副隐士高人的态度,矜持着等着卫修慎提要求开价。

    他可是机关大师,等闲人连求都没有求的资格。不过……卫家毕竟浴血多年守卫疆土……

    他想着,若是等会这位卫侯爷提出什么门外汉的傻子一样的要求,他一定会忍着不出言嘲讽的,最后的价格……他还是可以适度给些折扣的。

    不过,他着姿态并未端多久,一阵沉默之后,屋内的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反倒是门外趴着听的那个忍不住了。

    那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一道少年声清朗却又急促,“大将军,您、您来找我……找我也可以!我也会做机关!”

    少年大都有个英雄梦,立马横枪、守疆卫土大约是曾是每个少年人的梦想。而切切实实做到这一点的卫修慎,则是许多少年人的理想。

    曾走马洛京看遍城内锦绣、也曾醉卧沙场手握长.枪饮血……这或许已经不只是“少年人”的理想了。

    秦庆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起码他知道卫修慎来家中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兴奋过度。

    来也奇怪,虽然他知道家中和玄甲军的关系,但是每次玄甲军中来人,他都是刚刚好因为各种事情错过。

    以秦庆这稍显单纯的脑袋瓜子,显然还没想到,他爹故意把他调开的可能性——就看他对玄甲军这超乎寻常的热请,秦老爷子非常担心,自己一个错眼,老秦家这根独苗苗就跟着玄甲军的人走了。

    总之,一听见镇北侯来家中,秦庆就直直地奔着父亲的会客厅去了,和秦平也就是个一前一后,正在门口踟蹰犹豫间,就听见卫修慎开口“私事”。

    而且,父亲还一时没有答应……

    激动之下,他直接推门进去,对着卫修慎来了这一句。

    看见儿子都快扑到卫侯爷身上了,秦平尴尬地咳了一声,介绍道:“此乃犬子。”

    卫修慎稍拱了拱手,“秦公子。”

    秦庆受宠若惊,直接给卫修慎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见、见过大、大将军!!”

    他叩拜完,又膝行往前数步,“大将军要做什么机关,尽可以来找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曾过,我在机关一道上甚有天赋……家父年轻时行走江湖,心思多花在功夫伤,花在机关之上时日,算起来也与我差不多……”

    秦平在后面听得脸都绿了——

    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捧自己就算了,有这么踩着爹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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