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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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煦取了那个信筒, 展开上面的字条看了一眼,原本带着些懒散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萧祁嘉这会儿也整好了衣裳,走上前来, 看见戚煦手上的字条, 也讶然出声, “怎么会?!”

    字条上只有七个字,但消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消息——

    【西南备军欲北上】

    萧祁嘉不由蹙起了眉头, “可……赵渊归还在洛京。”

    戚煦抬起一根手指, 点在她的眉间, 低低笑道:“七妹妹别想那许多, 这些事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萧祁嘉“唔”了一下, 应下声来。

    但转眼间又明白了几分,西南那里又不是铁板一块, 估计想要赵渊归死的人都不止一波。但又觉得奇怪,赵渊归难道不知道西南的人各有心思,走之前会什么都不布置?

    戚煦见她仍是一副思索之态,无奈地笑了一下, 又叹气道:“我去把这事儿告诉该知道的人……七妹妹可别再操心了。”

    “现如今,咱们的婚事……才是正经事。”

    ……

    至于该知道的人,当然是这些朝廷的人。

    这种情况下,当然要找沾亲带故的……就比如这位新晋的大舅哥。

    戚煦没走正门, 毕竟递了拜帖近来,不定里面会有什么十八罗汉阵等着他呢,虽然他不惧这些, 但是总归麻烦。

    他熟门熟路地翻屋顶走窗户,但一进来,脖子仍是被四五把刀架住了。

    陷入这种境地,戚煦脸上也没有什么慌张之色,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悠闲,“大舅哥,这就不太客气了罢?我可是来帮忙的。”

    他抬手在颈间的刀刃上点了点,围着他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原本被围在中间的那人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卫修慎“哼”了一声,抬手直接抽出了身边护卫地腰刀,飞身往上。

    铿铿锵锵地一阵兵刃交戈的声音,两人旋身分了开,卫修慎看着自己手里已经露出裂纹的刀身,脸色发沉。

    戚煦居高临下地站在梁上,冲着卫修慎摆了摆手,语气带笑道:“卫侯爷真的要再动手?”

    他手心的那张字条一晃而过,卫修慎目力远超常人,确实一下子就看清了。

    他脸色一沉,皱紧了眉扬声道:“你们先出去。”

    “是!”

    待到侍卫们皆都应声退了下去,卫修慎仰头看向戚煦,“你哪里得的消息?”

    “我们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法子,卫侯爷可莫要深究了。”戚煦一个纵身,悠悠然落到地上,仍旧是一副讨的笑,“我要是你啊……我现在就去驿馆里看看,不定啊,还来得及抓两个知道事儿的人……要不是看七妹妹担心,我才懒得管这些事儿。”

    “当然,侯爷也大可把这事儿当笑话。”戚煦拱了拱手,径自往门口走去,“信不信由你,戚某言尽于此,”

    “等等!”戚煦还没出去,却被卫修慎叫了住。

    他顿了顿,转回来身,笑道,“侯爷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

    卫修慎举起了那把刀,直直指向戚煦,一字一顿道:“好、好、待、她……不、然——”

    那把刀的裂纹越扩越大,最后断裂成寸寸碎片,劈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

    戚煦愣了一下,又是笑,“那是自然。”

    *

    萧祁嘉之后也没有特意去关注这件事情,不过在听赵渊归找了个替身在驿馆之中,而他本人早就离京之后,虽然对朝廷来着是个妥妥的坏消息,但就萧祁嘉而言还是松了口气。

    ——想到那个疯子不在洛京,她真是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虽是如此,但是洛京的这个年过得实在是不安稳。

    秦庆出去没几次,就惨白着脸回了来,缩在家里一连好几天不出门。

    萧祁嘉问起来,他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细。

    倒是戚煦嘲笑道:“是被吓着了罢?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在萧姐姐面前被这么取笑,秦庆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是跳起来反驳道:“才没有!!!”

    两人一通闹之后,秦庆脸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

    戚煦私底下同萧祁嘉解释了缘由,“这子上次出门,正经过菜市口,撞见行刑的了。秦叔平时护这子护得太严实了,这一下子看见的死人太多,被吓着了。”

    “赵渊归能轻轻松松从洛京出去,这里面洛京的世家出了不少力。这几日,动的就是领头的那几家。”

    戚煦想了想,又瘪嘴道,“那位周丞相定了注意立威,斩首挂城楼示众……啧,还怪恶心人的。”

    “总归,七妹妹这几日还是别出去了,那情形实在不太好看。”

    萧祁嘉对看人头没有丝毫兴趣,当然也点头答应下来。

    *

    而此刻,前吏部尚书沈青却更是胆颤心惊。

    秋天那次,沈青被停职半月后,他原本的下属趁机检举了他任期种种受贿之举。自然的,沈青被革职查办,原本的吏部侍郎便成了新任尚书。

    ——顺畅到好像有人在背后谋划。

    给人罢官之后,这人在周瑕眼里就约等于个死人了,他也就没再多关心这边。

    不过,沈青手上抓了不少人的把柄,他出事之后,那些人担心他到了末路鱼死网破,总算联手把人保了下来,但也只是留下了他一条命和大半家财,富贵几代可以,重新入朝为官便是难了。

    ……

    而沈青觉得自己今年怕是命犯人。

    他看着城门楼上那有一个算一个的人头,双目圆瞪,脸上是一道道的血痕,那狰狞可怖的表情让人心底颤。

    他忍不住了个哆嗦,快步往回走了,因为走神走得厉害,路上没看人,直接撞到一人身上。

    旁边立刻就有下人抬脚踹过来,语气尖刻道:“干什么呢?没长眼睛啊?!你知道我家大人是什么人吗?”

    沈青大半辈子都仕途顺畅,这几个月虽是受尽白眼,但何曾沦落到让下人呵斥的地步,他面带怒气抬头,见到却是昔日同僚。

    那人也是意外,因为沈青实在苍老了不少,他辨认了一会儿,才讶然开口,“沈大人?!”

    大理寺卿郑尚,也是前几日菜市口那一大批受刑者的监斩官。

    那几人为何受刑,沈青明白得很,他脸色一下子又白了。

    沈青定了定神,勉强道了句,“郑大人,不敢当。”

    连寒暄都没寒暄,直接道“家中有事儿”,就匆匆告了别。

    郑尚审案子审多了,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他皱紧了眉,问一边的属下道:“我瞧着,沈青是不是怕我?”

    手下人笑道:“当然是怕的啊,衣锦还乡才愿意见父老乡亲,如今沈尚书一朝沦落,怕是最害怕看见昔日同僚了。大人,您是不是这个理?”

    郑尚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半认可了这个想法。

    *

    而沈青确实是害怕的,他想着那日郑尚抬手把那斩令一扔,数十把刀一齐挥下,鲜血喷溅,生生漫了一整条街。

    “今日回来得晚些,怎么、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儿?”

    低低的带着些莫名凉意的声音传入耳中,沈青一个哆嗦,直接跪在地上,“臣见过殿下。”

    他跟前这人,正是凭空从驿馆消失的赵渊归。

    就连周瑕都以为他离京了,可赵渊归却偏偏还在洛京之中。

    看着跪得哆哆嗦嗦的沈青,赵渊归笑了一声,“可是沈大人主动请孤入住府上,怎么?如今可是后悔了?”

    “孤并非强人所难之辈,若是沈大人不愿,那孤便告辞就是。”

    沈青哆嗦得更厉害了,他都能想象,若是赵渊归从他府上出去,他这一家子会是什么个后果,那些几十个人头还挂在城墙之上呢。

    “臣……不敢、不敢……殿下愿驾临敝府,实在是敝府之幸、殿下若是不弃,大可、可一直住下去……”

    沈青确实是后悔了,他那日碰巧撞见赵渊归出城,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杀人灭口,他当机立断选了效忠,并且主动提出收留赵渊归。

    毕竟,他如今在京中什么也不是,日后也没有什么期盼。但是跟着赵渊归不一样,若是一朝赵渊归事成,他也能靠着这从龙之功,获得一席之地。

    但是……在看过城门口的那一颗颗人头之后,沈青害怕了、后悔了……当时,他应当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

    ——可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后悔也晚了。

    “这便好。”

    赵渊归露了个没什么感情的笑。

    他转身欲要离去,走了一半,脚步却突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沈青,“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

    他扬了扬手,立刻就有人从阴影出出来,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被扔到了地上。

    “今日有个人,竟然冒充沈大人的女儿,来孤的书房……”

    赵渊归着,冲着沈青笑了笑,直把沈青笑得遍体生凉,“孤过……不喜人搅,孤以为——沈大人还记得?”

    沈青一抖,连连磕头,“知道……臣记得!记得!”

    赵渊归又笑,“想必是哪个侍女不懂事,带累了沈大人……沈大人家里的下人,孤就不替你管教了。”

    听着沈青连连磕头保证,赵渊归又笑,“……若是再有下次,孤可就不是这么好话了。”

    “是、是……”沈青额上都是已经是一片血痕。

    待到赵渊归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后,沈青这才站起来。

    他冷着脸走到角落里,一把薅住那女人的头发,狠狠地一耳光扇了过去,直把人得头偏向一边、唇角溢出一丝血来,脸蛋顷刻间红肿起来。

    “废物!”

    沈妍雅被地耳朵嗡嗡作响,她缓缓地转回头来,眼神冰凉地看着沈青。

    ——不像是看父亲,倒像是看什么仇人。